汤承元也开始觉醒,无数的记忆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大脑。
每一段记忆都真实无比,每一段记忆都投入了他所有的感情。
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感情,不同的感情对应不同的身份。
身为伥鬼,还是拓跋长宏最得意的伥鬼,经手的罪孽数不胜数。
《往生咒》的洗礼让他开始觉醒前世今生,《道德经》第一章的内容,压制住了无数情感和记忆冲突,剥离了悔恨情绪对他的冲击。
不愧是《道庭祖经》,区区一段内容就镇压了伥鬼对主人绝对服从的意志。
汤承元隐隐有了斩断与拓跋长宏联系的心思。
想要摆脱桎梏,追求自由的心思一旦萌芽,就会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生长,最终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借助道德经的镇压之力和玄之又玄的道韵气息,汤承元在不断计算、推演、绸缪。
他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每次行动之后他的记忆都被封印和清洗,若是没有王富贵吟诵的经文,他不会这么快苏醒记忆,甚至永远都不会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
过往的经历和经验都是拓跋长宏的财富,不会对身为伥鬼的汤承元产生什么太大的作用,但现在不一样了。
汤承元重新恢复了记忆,漫长岁月积累下来的这些记忆都将成为他最宝贵的财富。
世事难预料。拓跋长宏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万无一失的封印会因为一次意外出现了偏差。否则,以拓跋长宏的实力和手段,他有很多种方法能归零汤承元的记忆,永远都不会有汤承元的翻身之机。
汤承元盘膝而坐,就坐在王富贵不远处。
非常好的位置,既能很好的沐浴《道德经》的洗礼,又不至于离王富贵太近。
汤承元笑了笑,脸上一片苦涩。
以王富贵的实力,他汤承元的身份恐怕早就暴露无遗。也不知道王富贵为什么没有对他出手,反而给予了他这等恩惠。
汤承元也想学拓跋宏,能屈能伸,直接五体投地,以弟子礼拜谢先生。
可羞愧于自己的身份和罪孽,汤承元默默地梳理着、规整着自己的记忆,不断汲取累世经验,将所有的经验化作他的底蕴。
记忆太多,汤承元不知其数。
每一段记忆、每一世记忆,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汤承元原以为最先觉醒的那一世便是真正的自己。
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中举不久之后就做了官,一度成为佥都御史,堂堂都察院正四品大员。
那一世他的结发之妻是他的青梅竹马,贤良淑德,让他意气风发,中年得子,乃是一代天骄,前途一片光明。
可祸福难料,他们回乡的时候遭遇吊睛白额大虫,一家人竟惨遭毒手,他堂堂常听四品大员竟丧生虎口,成为一个为虎作伥的伥鬼。
可无数记忆袭来,这些只是他无数记忆中的一段往事而已。
也许他的前身根本就不是名为汤承元的佥都御史,也许他只是被人踩在尘埃里的臭虫而已。
那他究竟是谁,除了汤承元这个名字,他究竟是谁?
无尽的迷惘,无尽的悲哀!
汤承元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前世今生的迷惘在无数记忆的冲击之下又开始混乱,只是在这混乱之中有一道光照射而来。
那光线所及之处,不断变幻,最后幻化出一道门户。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像是溺亡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汤承元抓住了那一线机缘。
迎着光,汤承元一步踏入,走进了那道门之中。
说不清,道不明。
永远都暖不起来的身体汤承元破天荒的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一瞬之间,仿佛越过了千万世的轮回。
汤承元有了目标,他睁开了眼睛,正看到眼前盘膝而坐的王富贵。
在看到王富贵的那一刹那,汤承元整个心神都在震颤。
原本跟他同样大小的王富贵似有千万丈高矮,浑身上下散发着难以形容的雄浑威压,同时也散发着暖洋洋的辉光。
那破天荒的暖意就来自王富贵。
汤承元一愣神间,王富贵又恢复了常人大小。
伥鬼难道也会晃神?似乎王富贵什么都没变过,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王富贵有所明悟,回头看了一眼汤承元,淡然一笑。
那笑容别有深意,汤承元再次一愣,他很是羞愧。王富贵的笑容仿佛有某种魔力,早已看穿了他的前世今生。
过往的所作所为,让汤承元有无法承受之重。
“屠刀可曾放下?”王富贵淡淡说道。
汤承元感到莫大压力。
王富贵这是在问他吗?为何要这样问?
汤承元开始反思。
他手中屠刀放下了吗?不曾放下,也不愿放下。他的道是要斩断与拓跋长宏的联系,找到真正的自己。
屠刀是力量,为何要放下?
无尽业力在他的身体之中流转,无穷煞气从他身体里冒了出来,只是在莫名道韵镇压之下,离体的煞气和业力又重新被摁进了身躯。
“不曾!”一个声音传来,是拓跋宏。
原来是在问心拓跋宏。先生这是要收弟子了吗?
汤承元看向拓跋宏,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拓跋宏的身份,自然也看得出来,拓跋宏已经斩断了他与拓跋长宏的牵绊,成了一个独立于拓跋长宏的存在。
拓跋宏很是紧张,他知道王富贵在考校他,也是对他的试探。
只是略一思量就将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五体投地的拓跋宏很是紧张,生怕王富贵不满意他的回答。
王富贵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道:“可愿放下屠刀?”
拓跋宏迟迟无法明确心意,一时之间陷入两难之境。
王富贵没有催促,只像是聊家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弟子愿听先生教诲,请先生指点迷津。”拓跋宏诚心说道。
王富贵听到这里差点没一句国粹出口。
收拓跋长宏第一分身当弟子?他还没这么大的脸。
可他已经被架到了烤火架上,若是不说个所以然来,恐怕下不得台来。
王富贵略一思量,斟酌一二,淡然说道:“你我并无师徒缘分,不必自称弟子。”
先撇清两人关系再说。
“你可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