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狂的笑声刺耳，尖锐的笑刺破寂静，天地间流转，刺得人头晕脑胀。
谢斓笑到极致开始干呕，趴在地上口吐鲜血，眼里流出痛苦至极的泪水，嘀嗒嘀嗒掉在地上。
谢君枫漠然看他发病，折扇抵唇，状似慈悲怜悯:“每次发病就是这样的疯癫，表弟真是可怜。”
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看不分明。
漂亮艳丽的青年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不停颤抖。
他眼珠爆起突出，心中撕裂般的暴戾让他如癫似魔，纤长尖利的手指死死扣进黑发中，一下下拽断不少的长发，沾血的长发在他身边掉落一地，混着他吐出来的污血，肮脏不堪。
这个场面绝对和美感不沾边，还有点毛骨悚然的恐怖和恶心。
苏卿面色平静，不经意皱了皱眉:“病得这么严重？”
谢君枫笑着点头:“是啊，神志不清了。”
觉得谢斓的丑态也暴露得差不多，谢家公子大发慈悲:“带下去治腿，别真残废了，谢家还要养着他。”
苏卿靠在红漆木柱旁，略微惊异:“不杀了他？”
以谢君枫狠辣无情的脾性，怎么可能会饶过想杀他的表弟？
“七郎也想杀了他，不过这个表弟还算珍贵。”谢君枫散漫道，“我谢家因为特殊原因，畸形儿太多，痴傻的不少，丑陋的比比皆是，他算是难得四肢健全，长了脑子，容貌不错的谢家子弟了。”
谢家子嗣就是两个极端，像谢斓这样的子嗣还是太少，杀一个少一个。
留着配种都比直接杀了有用，毕竟谢斓长得还算不错。
等到一切事毕，谢君枫回头看了一眼，见苏卿一袭青衫靠在柱子旁，鸦羽长睫垂下，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头，颇为困顿的样子。
谢君枫走上前将他搂入怀中，让苏卿靠在他的肩膀上打瞌睡，愧疚道:“这一路赶来惊险丛生，连睡个好觉的时候都没有，辛苦苏卿了。”
本来苏卿想要清醒的，见是谢君枫抱着他，心里最后一丝警惕也挥之而去，他含混不清的说了句什么，把脸埋进谢君枫的脖子里，手攀上他的肩膀。
谢君枫没听清:“卿卿？”
苏卿哑声重复了一句。
谢君枫这次听清了。
【七郎，把我抱回去。】
谢君枫看着怀中依赖他的人，忽然怔住了。
回京的路遥远曲折，秋色静悄悄的席卷了连国，枯叶悄然落地，光秃秃的树枝料峭萧瑟。
“哒哒哒……哒哒哒……”
精壮的白马伏动着优美的身姿，马蹄哒哒地踩在石子路上，它身后驮着一辆精美绝伦的马车，比起之前的朴素，这辆马车明显更符合谢家家主的身份。
马车角上铃声轻响，叮铃铃的传进车厢里。
苏卿在晃动中恢复意识，眼前发黑一阵后，这才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
马车？
“卿卿醒了？”不远处谢君枫带笑声传来，一双手扶起苏卿的腰背，把他搀扶了起来。
苏卿随意地靠在车厢壁上，睡眼惺忪:“这么着急赶着回京？”
“小畜生那里快收到消息了。”谢君枫揉着他的脖子，怕苏卿睡得腰酸背痛，“七郎快些赶回去，省得他有时间做什么。”
时间越拖，赵云熙那边得到的机会就越多。
苏卿哼了一声，快些回京这件事对他也有好处，就看谢君枫记不记得了。
显然谢君枫不可能忘的:“之前答应过，回京之后苏卿官进从六品。”
苏卿心情愉悦:“只是这个吗？”
谢君枫眨了眨眼，把下巴放苏卿头顶上，他软着声音，隐藏着一丝祈求:“叫我声七郎，好不好？”
出卖声音，出卖气味，出卖肉体……
苏卿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出卖这些了，总归谢君枫好哄，还不用他真付出身体。
“七郎……”苏卿凑在他的耳边，尾音上扬，“七郎，我想要官势滔天，你能不能给我？”
谢君枫说:“想要我就给你，什么都给。”
无论苏卿经历几次，还是忍不住感慨。
谢君枫这人到底是怎么养大的？好哄成这样，给个糖渣就千依百顺。
白衣青年忽然揽住苏卿的腰肢，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腿上，他仰起头急切地寻找苏卿的唇，一下又一下。
苏卿下意识想躲开他过于激烈的亲吻:“怎么了？别这么急，我嘴破了。”
“你亲亲我。”谢君枫焦急又压抑，连声催促，“你亲我，说你喜欢我。”
苏卿一愣，看清了谢君枫眼底深处不安压抑的苦涩。
以利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有人控制不住的疯狂心动，开始不满这种单纯的利益交换。
谢君枫贪心的想要在利益之外，苏卿能多给他点温存。
苏卿呼吸一滞，后知后觉的开始心里泛酸。
他怎么忘了，谢君枫聪慧敏感成这样，他每次因为想得到什么唤一声七郎，对方心里不知道是苦涩还是高兴。
触及到苏卿向来陌生的感情盲区，他有些无所适从。
青衫男子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唇。
谢君枫做这种事跟吃人似的，这次也不例外，他掐着苏卿的下巴肆意掠夺，堵满了对方的口，很快苏卿就哼出了声，眼尾被刺激出了红。
迷迷糊糊间，苏卿看着面前深吻他的白衣妖孽，恍然想起自己在很早很早之前，活在天真无邪的第一世的时候，其实想过女朋友的事。
少年对异性的朦胧好奇，让他心里也幻想过未来女朋友。
大概是温柔的，撒娇的，体贴的……总归男性对女朋友一切的刻板印象里，苏卿都好奇地幻想过。
现在是有了，性格相当符合，不过对方是个男的，还很有侵略性，爱吃醋不说占有欲极强。
苏卿觉得自己快被他吃了。
谢君枫吻了个彻底，喘着气把他压在马车上，手不规矩的解苏卿的衣服腰带，在他身上抚摸了个彻彻底底。
他容貌俊美到惊艳的地步，红唇厮磨在苏卿的身上，把身下的人一寸寸剥净。
他一声声哀求，卑微的:“卿卿，说你喜欢我，求你说一声喜欢我……你要不要七郎？要不要谢君枫？他没人喜欢，也没人要……”
苏卿看他这么亲自己，这么摸自己，这么求自己。
谢君枫眼尾泛着湿润，红红的，俊美无匹的脸上满是恳求，偶尔夹杂一声哽咽，瞧着多可怜。
他在委屈难过，这是真的；他在装可怜求苏卿心软爱他，这也是真的。
管他是真的假的，苏卿心里的疼总归不是假的。
苏卿终于意识到，坏了。
他怕不是喜欢上这病秧子了。
人间孽事！
.
回京的路上，谢君枫带着人一次次共入欢海，几乎没有止歇过。
似乎这样的缠绵少一次都不行，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有时候路过农家借住，谢君枫都要恶劣的带人去玉米地里，体验不一样的滋味，洁癖都在这事儿面前让步。
苏卿感觉他求而不得快疯了，又觉得自己快坏了。
有时候觉得谢君枫这段时间不受控制，苏卿就会认真说我喜欢你，这种法子是最好用的，原本跟恶狼似的谢君枫会红脸，像个小姑娘一样突然羞怯，然后默默尊重着苏卿的任何要求。
——像一对真正的恋人。
谢君枫真正温柔起来，没有人能抵挡得住。
在入京的前一晚，车队进入小镇里找了个谢家名下的房产住着。
这间庭院很有烟火气，是谢君枫特意挑选出来的，不大不小，居然养着些鸡鸭鱼，门庭流过一淌小溪，角落里栽种着些树木。
这家庭院太有寻常人家的气息，一踏进去跟回家似的，黑夜降临，外面还扑闪些生辉的萤火虫。
夜晚昏黄的烛灯下，苏卿懒懒散散地坐在门口石阶上，他眉眼看似温和斯文，实则冷薄，修长清瘦的身材，曲着一条腿坐在石阶上，莫名疏离冷淡。
谢君枫的气质比他更加温柔些，如沐春风的和气，他也靠坐在石阶旁，脸埋进苏卿的腹部，像缩在苏卿怀里似的，他手握着青年的手腕不放，偶尔摩挲一下。
良久的沉寂里，两人享受着微凉清爽的夜风，相互依靠在一起的暖心慰贴。
“明天该入京了。”谢君枫阖眼在他怀里，轻声道。
苏卿“嗯”了一声，平静道:“要入京了，心情不好？”
“小畜生，太后，朝堂众臣……他们把我逼出京城，自以为得偿所愿，又如何不是七郎的顺水推舟？”
苏卿转动了一下眼珠，盯上怀里的人:“七郎不喜欢京城？”
谢君枫蹭了蹭他的腹部，深吸一口他身上的气味，困声道:“不喜欢……他们好脏啊。”
苏卿亲了亲他的额头:“不喜欢就杀，何必委屈自己？”
都高危世界的反派大boss了，过得随心所欲点儿怎么了？
谢君枫拖长声音:“好……不过卿卿要陪着我。”
苏卿笑了两声，难得认真保证:“我陪着你。”
这段时间苏卿对他的态度越来越软化温和，谢君枫这样敏锐的人当然看得出来。
不过不清楚是太敏感还是不敢置信的自卑，以谢君枫的性格本该是缠着人要承诺要保证，这时候偏偏退缩让步了。
得偿所愿之际，又不愿触手相碰。
苏卿摸着他的头发，见谢君枫睁着眼看满天星空，手却一点点攥紧了他不放。
本以为谢君枫今晚心情不好，不想多说什么，苏卿靠着石阶和他一起沉默，就听到谢君枫沙哑的声音:“卿卿，入京之后，你如愿进官加爵，小畜生早晚会来拉拢你。”
苏卿的手一顿，反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能不能不接受？”谢君枫忽然笑着，抬眸道，“七郎好自私啊，我很快就死了，可就是不想你接受，哪怕以后你会被皇权针对至死。”
苏卿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愉悦:“如果我不听你的，在你死后第一时间接受赵云熙的招揽呢？”
谢君枫颤了颤眼睫:“……我不会怪你。”
他坐起身体反手将苏卿搂入怀，口吻温柔，一字一句:“七郎不要求你什么，回京之后我们面上保持距离，不让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等谢君枫死后，他的幕僚苏卿有勇有谋、机智聪敏，还和主家关系不近，赵云熙不会杀你的，他只会招揽你这样的人才。”
谢家公子精致的侧脸浸润在月光下，他眸色沉沉，却柔和得要命，看他像在看此生最重要的人。
苏卿不知不觉看呆了，一直到唇上被啾了一下，他才回神。
谢君枫压低声音，轻渺到几乎消散:“只求你一件事。”
苏卿滚着喉结，手心紧张得冒汗:“……你说。”
“你别找别人。”谢君枫咬着音，字字极重，透出戾气，“利诱卿卿陪我那天，七郎本想着无论你以后娶妻生子，还是断袖分桃，都和我一个死人没什么关系了……”
“现在不行了，我不能想象你爱上其他人的样子，亦或者和旁人厮混缠绵的模样。”
谢君枫笑弯了精致的眉眼，仿佛在嘲讽:“原来谢君枫也会嫉妒莫须有的人，甚至于恨到咬牙切齿，想在临死前把苏卿可能喜欢的人宰杀个干净。”
——“他嫉妒到心脏都快滴毒汁了。”
苏卿深深看他，复杂难辨:“谢君枫，你真的很喜欢我。”
“七郎从来没那么喜欢过一个人。”谢君枫牵起他的手，虔诚吻在指尖上，“嫉妒滋生，不愿离世，怕没他看守卿卿爱上别人，被别的混账玩弄欺负到哭……他快不认识自己了。”
谢君枫太腻歪肉麻，太会表达自己，倒显得苏卿过于内敛疏冷了。
他居然喜欢上这么一个肉麻的男人，像个小姑娘。
苏卿摸了摸他的脸，觉得只能怪这人长得太好看，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又拍了一巴掌。
谢君枫被他扇得一蒙。
不疼，轻飘飘的，就是有点莫名其妙。
谢君枫也不生气，好脾气问:“卿卿，我刚才的话惹你不高兴了吗？”
“狗东西，想抽你很久了。”苏卿轻笑着放手，“疼吗？”
谢君枫立马点头，皱起眉尖嘶声:“我疼，你打我。”
“作为打你的补偿，你提的要求我答应。”
苏卿拢起微散的衣襟，在凉夜清风中笑得好看极了。
“以后就给你守节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