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大伯其实自从小豆子来他家门前跪着哭唧唧,他就已经听到了。
一开始他想让那小崽子爱跪就跪,自生自灭才好,压根就没想着出去。
可后来那小崽子跪在他们家门口,把他家以前做的那些事儿全都对外宣扬了一通,周围还围了那么多人听着,他觉得丢脸,干脆也就没出去。
想着那小崽子喊够了也就回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光是他敢这么对他这个当大伯的,一个孝道就能把他给压死,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说道他一辈子。
可谁能想到就家长里短的这些事儿,还能把大队长惹的那么生气呢?
大队长都在外面喊他了,平大伯哪怕再觉得丢人,也不得不乖乖的起身,磨磨蹭蹭的从屋子里走出去。
见到如今小豆子的模样,他脸上的表情就是一黑。
这小崽子在装可怜给谁看!?居然还跪在他们家门口装可怜!简直可恨!!!
平大伯当即扭曲着一张脸,气急败坏的指着小豆子怒吼道:“你这死崽子,反了天了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就真的抄起门边的扁担,动作幅度极大的朝着小豆子的方向打去。
众人见他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想打人,当即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拦,连对平大伯都生出了几分不待见。
虽然平时就知道平俊海对兄弟留下来的侄子不太好,但一直以为就是不待见,实际上打断骨头连着筋。
可今天看到他这上来就打的模样,算是对孩子说的话更相信了几分。
孩子都伤成这样了,当大伯的居然看到了不是先问孩子的状况,而是上来无视他的伤,上来就要打,这得是多恨孩子啊,才能这么狠心!
可还没等几个人上前拦住平大伯,站在人群最前边的夏黎就手指一翻。
小石头从指间飞出,直射向平大伯的膝下穴位处。
“砰哽”一小声骨头脆响。
平大伯只感觉膝盖上猛的刺痛,疼得表情瞬间扭曲。
他一个没站住,满脸惊惶交加的向前扑去,直接跪趴在地。
他本就是冲着小豆子去的,这一跪就恰好朝着小豆子跪下。
小豆子跪在地上满脸惊愕的看着平大伯,就这么愣生生的跪在了他面前,整个人都有点懵。
夏黎看到这场面,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指间还残留着石头的触感,心中无比尴尬,有点后悔扔石子了。
看到这叔侄俩相对而跪,她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夫妻对拜。
感觉精神都被污染了。
她抛开杂念,一声厉喝,“烈士的遗孤说诋毁就诋毁,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你好大的胆子!
是把国法视若无物,还是真觉得我们这些当兵的都死了!?”
夏黎板着一张脸,脚步铿锵有力的阔步快步走到小豆子身边,手一伸就把小豆子从地上拎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平大伯。
“知道我们今天在这,还敢这么狂妄,可想我们不在这里的时候你有多猖狂。
怎么,想造反?”
这帽子扣的实在有点大,让在场众人脸色大变。
现在是一句话就能连累全家的年代,就算这段时间管的比较松,可那些被抓去批的人,曾经遭受的惨无人道的对待,依旧让他们历历在目,不敢越雷池一步。
更何况这女军官说的是“说诋毁就诋毁,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他们虽然没有打骂过小豆子,但谁没说过小豆子家坏话?
那些坏话哪怕最开始是真的,但传着传着还能有几分真?硬要说的话,他们不就是诋毁?
这要是让这女军官把帽子给扣严实了,他们不得全都受牵连!?
这可是正经的当大官的!
平大伯吓得连起来都忘了,连忙扑在地上,仰着头瞪着夏黎,气急败坏的反驳:“你可别瞎说!我是最根正苗红的贫农,我们家祖上八辈贫农!怎么可能造反!?”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解放军同志,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孩子他大伯就是说说,哪能真把人打死?被大伯打两下也没啥,谁家长辈不打孩子!?”
“是啊,是啊!就都是说说而已。
孩子他大伯是爱之深,责之切,希望孩子好才会打孩子的!”
“对对对,大家都没恶意的!”
夏黎看向刚才说“爱之深,责之切,是希望孩子好。”的村民,皮笑肉不笑的道:“打孩子就是希望孩子好?
我也希望你们家的孩子也有个好的未来,要不去你们家,对你们家孩子又打,又杀?”
她本就是上过战场的人,还是杀过不少人的人,一身的戾气哪怕不故意显现,看起来也有些恫吓力十足。
村民见她这模样,是真的害怕她跑到他们家里打孩子,顿时闭上了嘴,垂着脑袋不敢再说话了。
夏黎也未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大队长。
“大队长,我觉得你身为整个大队的管理者,国家的管理人员之一,有义务服务人民,为烈士同志讨个公道。
你说呢?”
说到最后,夏黎的语调有些发沉,看起来更像是震慑,要让大队长给出一个说法才行,否则就要把这事闹大。
她确实能给这孩子出头,想办法狠狠的打那些欺负小豆子母子的人一顿,但他们离开了孩子要怎么办?
有些心胸狭隘的人被打,以后会变本加厉的,将身体上的痛苦加诸于小豆子母子身上。
那绝对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让小豆子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长大,还是得当地有权有势的人做担保,为了不被他们找麻烦,去护着小豆子母子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南方这边的大队长普遍都是族里身份地位比较高的人,要让一两个人过得好,肯定没问题。
大队长哪能听不出夏黎这话有些威胁的意味在里面?
他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但现在的情况,几名解放军直接将平俊海欺负孩子的事抓了个现行,他想和稀泥都不行。
他甚至有点怀疑小豆子今天突然发难,是不是因为这几个解放军给他出了主意,毕竟这小孩平时挺乖的。
但现在最好的解铃方式,就是铃铛自己有问题。
大队长将视线落到被夏黎拎起来的小豆子脸上,死死的盯着他,沉声问道:“小豆子,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才让你说出你大伯不让你们家活的话?
这些年下来,因为你们家是烈士家属,大队里可是没少照顾你们家孤儿寡母。
咱们得把话说清楚才行,省着让人误会。”
正常孩子见到村村里的长辈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询问自己,肯定会心生胆怯,甚至严重一点的连话都不敢多说,更别说是告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