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学会在后来变成了人厌狗嫌的存在,但是在这时候,还是有它可取一面,颇受人欢迎的。
一周年、三周年、五周年、六周年、八周年、十周年,只要想聚,总能给这样的年份找一点说法。
而能不能聚,通常取决于两件事:
第一是有没有那个基础条件,如果是帝都或者魔都之类的大学,学生散在全国各地,以当下的交通条件的确有些困难,所以基本都是各省市的地方大学聚会的基础条件好些;
第二则是有没有一个热心的,愿意不厌其烦贴冷屁股的人张罗,少了这样一个人,即使再容易组的局,也是组不起来的。
而恰好贺天元他们班,两个条件都满足。
蜀州大学本地人居多,又因为学校影响力的关系,辐射的都是周边省份人群,来一趟也不算特别困难。
关键他们还有一个愿意张罗的班长,毕业一周年聚了一次,今天五周年了,又打算聚一次。
刘凯旋开口道:“大头儿的意思是,让我先问问你时间,看你什么时候有空,他才好确定最终的日子。”
贺天元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旋即想到了什么,笑着道:“你没跟他说我辞职下海了?”
刘凯旋摇头道:“我哪儿是那么嘴巴大的人啊,你不主动说,我肯定不会往外说的。”
贺天元哈哈笑着,笑容玩味,“如果你告诉他了,估计他就不会在乎我什么时候有空了。”
刘凯旋毕竟是个技术宅,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将信将疑,“不会吧,大家都是同学,哪儿能那么势利!”
贺天元拎起啤酒瓶给他倒了一杯,“那他有没有问你什么时候有空,他才确定聚会日子?”
刘凯旋摇头,“这倒没有。”
贺天元笑了笑,“有句话叫做,今以言幸我,他日必以言罪我。大家都是同学,他凭什么那么在意我的想法?”
刘凯旋张口无言,端起酒杯直接灌了一杯,像是壮胆一般,“我给他打个电话。”
贺天元连忙拉着他的手,“你干啥啊,人家还啥都没做呢,这仅凭臆想就去兴师问罪啊!”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贺天元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他真的因此看不上我,对我又有什么影响呢?妨碍我过好日了吗?妨碍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了吗?”
习惯了让贺天元拿主意,听他指挥的刘凯旋笑了笑,“还得是你心态好啊!”
“这不是心态。是事实。咱们可不当什么阿q。”说着贺天元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递了过去,“这是公司最近一个月的经营数据,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弄了就行。”
“看看,怎么说你也是股东,你那百分之十九的股份不要了吗?”
原本公司的股权结构是老贺贺立国占股百分之四十,顾小蓉占股百分之三十,刘建军跟许光富是后加入进来的,一人分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一看这几个数字就知道这是极其不专业的股份分配方式。
所以,在收回了刘建军跟许光富的股份之后,贺天元没有将他们全部转给刘凯旋,而是将他当时额外给的八十万入股资金算作借款,同时白给了他百分之十九的股份,自己保留了共计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当时两人还经过一番拉扯,最终贺天元表示,你不要我这边的股份,我也不要你的股份,刘凯旋才无奈答应下来,签了协议。
刘凯旋随意地展开纸张,他对贺天元公司的情况并不了解,不过想来这种实体货运公司能挣几个钱,颇有些不以为然,“看不看的没什......卧槽!这么多!”
贺天元也难得装了个逼,“这个月开头差了点,今后就会好起来了。”
“老贺,你这是干啥了?”
也不怪他,这年头,他们两人连吃带喝搞一顿宵夜都花不了一百,搞了个小公司,一个月能挣五六十万,刘凯旋已经觉得是侥天之幸,说出去光宗耀祖的了。
但没想到他有些看不上的贺天元这家小破公司,一个月挣了将近两百万。
而且,他的五六十万是流水,贺天元的两百万是利润。
即使他的成本很低,流水跟利润差距不大,但也是两个概念啊!
看着目瞪口呆的刘凯旋,贺天元笑着道:“所以,你觉得,他那点态度的变化,对我们两个而言,重要吗?”
刘凯旋缓缓平静下来,悻悻道:“倒也不能这么说,要是真狗眼看人低,我还是不介意用钞票狠狠扇他们一巴掌的。”
正说着,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贺天元跟刘凯旋都同时拿起手机,然后贺天元晃了晃,按下接通键。
“喂?您好。”
“贺局,您好啊,我是张亮。”
“哦,班长啊!你好你好。”说完贺天元朝刘凯旋挤了挤眼,刘凯旋按捺不住心头好奇,就跟读书时候一样,凑到贺天元电话旁,贴着耳朵听了起来。
“是这样的贺局,这不毕业五年了嘛,我寻思大家一块聚聚,重温一下同学情谊,您看您什么时候得空,我们根据您的时间定。”
“不用不用,看大家的时间就行。”
“诶!您这一天天为人民服务为国家操心的,肯定忙,大家也都理解,我们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啊!”
刘凯旋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贺天元笑着道:“我现在也一样,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了。也怪我没跟班长说,一个多月之前,我就从单位辞职了,现在平头老百姓一个,所以班长你也别叫我什么贺局了,就像以前一样,叫我天元就行了。”
电话那头半晌没说出来话。
贺天元又喂了两声,才传来心不在焉的言语,“哦哦,好,那我定下时间跟你说。”
“好,那先这样。我到时候一定来。”
“啊,好好,那先这样。”
蓉城的一个单元楼里,一个大脑袋粗脖子,长得既喜庆又带着几分憨厚的年轻人讪讪地放下电话,一旁的媳妇连忙问道:“咋了?你那焗长同学不来啊?”
年轻人摸了根烟点上,吧嗒两口,一脸不解地看着媳妇,“他说他辞职了。”
媳妇也懵了,旋即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都当上副焗长了,咋可能辞职啊!不会是故意诈你的吧?”
年轻人也是一惊,“我刚有没有说错话?态度有没有不好?”
媳妇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还好,就是有点惊讶,这应该不会怪罪的。”
“那就好那就好。”年轻人抖了抖烟灰,“不过说实话,我刚听着不像是假的。贺天元之前在大学就跟刘凯旋做生意,说不定真又跟刘凯旋混到一块去了,我昨天跟刘凯旋打电话,他也在独江县。”
媳妇托着下巴想了想,“要不这样?你不是知道他在哪个单位嘛,打电话问问呗,看看到底辞没辞。”
年轻人眼前一亮,“对啊!到时候用公用电话打,就算没辞职接上了,他也不知道我是谁。”
“嗯,这个千万要查清楚,你张罗这个事儿,不就是为了这些人脉嘛。到时候他要是还在,那就是考验你们这些老同学,你一定要殷勤点,装出同学情深的样子来。要是真辞职了,就少搭理点,这样的人今后没用了,不值得你费心。”
“嗯,这个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年轻人点了点头,“要是贺天元真辞职了,我倒还能省点心。”
“咋了?”
“哎,那个赵飞翔你记得吧。”
“就是家里特有钱那个?”
“是啊,他可算是我们班现在除开贺天元以外混得最好的了。他从大学就一直在追向小园,可惜都说向小园跟贺天元是金童玉女,虽然两人没真在一块,赵飞翔心里也膈应啊,白天我跟他提的时候,他听说向小园也来,就告诉我要是我能在同学会上,帮他杀杀贺天元的威风,就给我五千块钱。”
“五千?那可是你两个半月的工资啊!”
“是啊,我这张罗半天,把吃饭的地方安排在你表叔的餐厅,前后忙完能不能吃到一千块钱回扣都不一定,他这抬手就是五千。要不是我压根不敢得罪贺天元,我还就真干了!”
他媳妇眼前一亮,“要是贺天元真的变成平头老百姓了,那你岂不是?”
年轻人想了想,也是嘿嘿一笑,“顺水推舟的事,老同学求帮忙还能不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