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县交通焗。
司机老卢停好车,麻溜地解开安全带,蹿下车帮忙打开车门,伸手护着车顶。
焗长王永贵从车里挪出,挺着硕大的啤酒肚,在不时的问候声中,踱着方步走进了单位的大门。
食堂的小包间里,年轻漂亮的服务员端上温度正好的牛奶、鸡蛋,以及一托盘丰富的清粥小菜和水果。
正吃着,一位班子成员也走了进来,一边吃着一边聊了起来。
“诶,王局,有个事儿,早上小贺给我打电话了。”
王永贵愣了愣,“谁?”
“哦,就是天元同志啊,辞职那个。”
“哦,天元啊,有什么事情吗?”
“他就跟我问了问路政执法方面的问题。呵呵,他虽然问得委婉,我大概还是能听出来,多半是跟他相关的人被车匪路霸之类的缠上了,正头疼着呢。”
“有可能,我打听了一下,他回去接了他父亲的班,搞了个货运公司。”
“看来是他自己的事啊。不过听他说是黔州那边的,我们也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了。”
“哎!”王永贵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别的咱不说,咱们自家人知自家事,咱们县的货运业务就那几家把持着,外人想要做进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到底是年轻啊,意识不到这里面的风险和问题。难呐!”
“王局不愧是王局,还这么挂念着离开的同志,这份大气就值得我们学习啊!”
“哎,都是一起共事过的,还是一个班子的,都是有情分的嘛!可惜啊!”
“是啊,可惜啊!”
王永贵将最后稀粥喝下,拿起餐巾纸抹了抹嘴巴,“咱们局里我记得还剩一个外聘名额?”
“嗯,有这事儿。”
“留着吧,万一他那边干不下去了,咱们这儿也能给他个活路。”
“哎呀,王局真是仁义啊!”
......
贺天元并不知道他一个电话还惹出了这样一番讨论,甚至已经帮他安排好了后路。
此刻的他已经救出了老钱和老李,将他们送出了西风县,继续前行。
而他自己则正坐在返回西风县的车子上,一脸愁思。
昨晚的那点破事让人很无语,唯一让人有点欣慰的是见识了熊大山惊人的战斗力。
那真是如虎入羊群,鲜有一合之敌。
那边本来想跟贺天元一伙儿来个某个默契底线之上的硬碰硬,让他们知难而退,护住自己的那口饭。
但没想到熊大山一个人就将他们尽数撂翻,贺天元跟秦淮左两人颇为顺利地就将人接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败得干脆,对方也没有继续纠缠,撂了一句走着瞧的狠话,便带着人哎哟哎哟地撤了。
但谁都知道,这个事情只是一个开始,断不可能就以这一架结束的。
林有财一大早起来,也打来电话关心,问清楚了情况,得知暂时解决了,便约了贺天元吃早饭,贺天元现在就在赴约的过程中。
街边的一个小早餐铺子外面,老楚停下车,而林有财跟司机则已经到了。
贺天元下车,走到已经坐在店里的林有财面前坐下。
“老板,来两屉小笼包,再来两碗羊肉粉。”林有财先吆喝了一声,然后笑着道:“尝尝,他们家味道不错,我女儿每年回来都要来这儿吃几顿。”
贺天元微笑着拿起筷子,“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一下了。”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正事,认认真真地吃了一顿满足的早点。
跟秦淮左和熊大山等人在另一桌吃饭的老楚事先结了账,身为曾经的领导司机,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贺天元也自然地在林有财的邀请下,上了林有财的车。
车子缓缓启动,林有财开口道:“我跟相关领导问了问,对方没想着往大闹,所以都悄无声息的,昨晚的事就这么过了,万一有啥反复我会及时跟你说。”
贺天元出声道谢,林有财摆了摆手,扭头看着他,“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贺天元摇了摇头,坦诚以对,“暂时没有。”
“这也正常。”林有财拍着膝盖,“这种事情确实比较麻烦,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道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对方只要心怀不轨,能使的小手段可太多了。在明处的就会很棘手,慢慢来吧。”
贺天元嗯了一声,“所以我也没急着走,就是想要彻底地解决掉这个问题。”
“难呐!”林有财叹了口气,忽地又笑了笑,“不过也只是小问题,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要是做过界了,自然有铁拳落下。所以,再怎么也是小蟊贼,成不了宋江方腊,你也可以稍稍放心些。”
贺天元勉强一笑,“怕倒是的确不怕,就是觉得膈应。”
“需要我帮你打个招呼吗?在西风县,这点面子他们还是要卖的。”
贺天元想了想,竟然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我先试试自己能不能解决吧,要是实在水平不够,希望林总不吝援手。”
“好说。”
林有财微笑着答应下来。
......
一行人在一家招待所开了两间钟点房,老楚因为肩负着开车的重任,便直接躺下补觉,呼噜打得跟敲锣一样。
贺天元泡了杯茶,坐在窗户边上,默默地看着窗外出神思索。
这个问题是极其浅显的,原本这方安静的山林,几家公司陆续兴起然后经过一番争夺,眼下各据山头,相安无事。
偏偏贺天元带着人闯了进来,那必然会侵犯到某一方或者这片山林集体的利益,一场冲突就在所难免。
归根结底,在当下货运市场这个丛林之中,并没有演进出一个更高的规则,来引导类似的竞争,大家依旧还是在野蛮拼杀,面对外来人,下意识地是试图在物理层面去驱逐,而非在商业层面去竞争。
这不是他贺天元一个人能改变得了的。
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够改变这一切,那么他就真的是不枉此生了。
回到正题,既然这个问题如此无解,那贺天元应该怎么办呢?
继续坚持?
对方的小伎俩小手段必然会层出不穷,自己这边将陷入无休止的缠斗中,而且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西风县,他带着团队走了,那些单车而来的司机该怎么应对?久而久之,司机们怕不是都不敢来了。
终止合作,退出西风县?
不说心头那口气顺不顺,光是巨大的经营压力就不可能让贺天元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该怎么办呢?
贺天元想了几乎一个上午,发现还是在原地打转,不禁有些丧气。
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难不成只有找林有财出面,先把西风县的情况稳下来?
但林有财是因为林风致的关系,才愿意帮这个忙,其余地方的人会这样?他一个外来人凭什么跟地头蛇拼关系?
贺天元揉着脑袋,回想起林有财今天早上的安慰。
【不过也只是小问题,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要是做过界了,自然有铁拳落下。所以,再怎么也是小蟊贼,成不了宋江方腊,你也可以稍稍放心些。】
等等!
宋江?
贺天元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了一个词:招安!
......
虎哥并不姓虎,名字里也没有虎,那个虎字是来源于他身上的纹身,也是来源于他一直标榜的行事风格。
但昨晚,他吃了一个大亏。
明明九个打四个,优势在我,但.....
“我他妈哪儿能想到那狗东西那么能打,一个人干翻了老子九个人!跟他妈大棕熊一样,一巴掌就是一个!”
虎哥靠着沙发,大热天的屁股下面还垫着个软垫,看着眼前来探视的同行,愤愤开口,为自己辩解道。
“那我可得庆幸一下,他们没怎么抢我的生意,否则硬扛过江龙的就是我了。”
看着对方幸灾乐祸的笑容,虎哥悻悻道:“你别笑,等他们站稳了脚,早晚把你们的生意一块吃下来!”
“所以,虎哥啊,我们相信你,不会让他们站稳脚跟的。”
虎哥虽然文化程度低,但江湖经验可不少,怎会听不出他们的用意,但自己的生意受损最多,明知道这帮不要脸的狗东西打算拿他当枪使也没有办法。
但是,上肯定是还要上,出兵却也是需要军粮的。
他哼哼唧唧两下,“什么狗屁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家真要是龙了,一口唾沫就把我们这些小蛇吃了。老子这下是看明白了,惹不起。想要我继续跟他们干,你们要补偿我。”
“呵呵,虎哥,你在开啥子玩笑,这个事情跟我们又没关系,提一口袋水果来看一哈你就算够意思了,有啥好补偿的。”
虎哥也是光棍,脖子一梗,“不补偿老子也就摆烂了,反正老子业务又没有全没了,抢不过那头还抢不过你们?”
那人神色一滞,“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怕犯了众怒吗?”
“我都要活不下去了,管什么众不众怒的。”
“我回去商量一下。”
“尽快!”
“快不了。等消息吧。”
看着来人远走,虎哥呸了一口,“什么狗屁东西,净他妈想好事!”
他抓起一旁的毛巾,抹了一把身上的汗,点了支烟刚抽了一口,外堂的兄弟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虎哥,昨......昨晚上那三个人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