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雕版便可,何必刻单字呢?”
范伯勋颇为不解,问道。
据史载,雕版印刷术发明于唐朝,并于唐朝中后期普及,活字印刷术则是发明于宋代。
萧绍瑜择纹质细密坚实的木材,如枣木,锯成木板,并把话本内容写在薄纸上。
然后,把薄纸反贴在木板上,再用刻刀雕刻阳文,终成雕版。
话本前两回已然陆续雕刻各十版,并秘密付诸印刷。
执行秘密印刷任务的,正是一都中兵,范伯勋临时担任印刷主管,很帅的印刷主管。
叶清玄属于招牌大将,萧绍瑜命他营前招摇,混淆视听。
与此同时,之前召集的军中书吏仍在努力抄书,掩饰着雕版印刷的问世。
如此,话本生产效率大大提升,正在快速交货中。
范伯勋的不解在于,明明雕版更好,为什么要刻单字呢?
“本王自有妙用,你日后自知。”
萧绍瑜一边雕刻阳文,一边故作高深的说。
范伯勋一脸早知如此的模样,他幸灾乐祸的说道:
“殿下,营中纸墨将尽。”
啥?!
萧绍瑜破功了,高深落凡尘。
没有纸墨,光有雕版,那也是不行的。
物料不足的难题,提上日程了,这也间接说明雕版印刷的速度就是快。
“怎么办呢?”
萧绍瑜轻声呢喃着,冥思妙计。
这时,本应在营前招摇兼望风的叶清玄入帐,并急切说道:
“殿下,陛下正在赶往此处,标下拦不住啊!”
话本的量产,惊动了梁帝,他肯定是来窥秘的。
而叶清玄不是拦不住,是根本不能拦。
他再勇,也不敢拦梁帝御驾啊,抢先报信他都担着被治罪的风险呢。
“伯勋,打扫战场,赶快把雕版都收起来,让弟兄们把严口风,一个字也不许说!”
“标下得令。”
范伯勋嘿嘿笑着领命,他觉得有点小刺激。
这可是忽悠梁帝啊,可遇而不可求的。
除了胆气十足,还须能言善辩。
“殿下,展示口才的时候到了,加油!”
“瞧好吧,本王出马还没有忽悠不了的人!”
自信十足的萧绍瑜,掸掸长衫上的木屑,手上又沾了一些墨汁,嘴里叼着笔便出帐而去。
没走多远,他便与梁帝迎面相遇。
“父皇驾临,儿臣有失远迎。”
“九郎啊,话本抄得这么快,有何秘术啊?”
梁帝笑吟吟的,直接问干货。
萧绍瑜撒谎不打草稿,张嘴便来:
“哪有什么秘术啊,无非就是亲自上阵,昼夜抄写呗。
父皇您看我这黑眼圈,还有沾着墨汁的手,赚得都是辛苦钱啊,儿臣难啊。”
梁帝可不信他的鬼话,冷哼道:
“你亲自上阵,一昼夜就能多抄一万本?欺君之罪,懂么?”
重头戏,来了!
打扫完战场的范伯勋,恰好赶上了忽悠梁帝的精彩部分。
“不得不说,儿臣创造了一个奇迹,写得我啊,手都没有知觉了,不是一般的累啊!”
“果真么?”
梁帝冷声逼视。
“真得不能再真,除了玩命抄,儿臣别无良策。
父皇若有好办法,不妨教授儿臣,儿臣洗耳恭听。”
萧绍瑜一脸无奈委屈,打死也不招。
见九郎口风如此之严,梁帝也不纠缠,他竟然谈起生意:
“抄了一万本,还真是难为你了。
你营中纸墨用得差不多了吧,朕营中尚有上品银光纸、松烟墨,你不妨出个价?
若是价格公道,朕不吝割爱。”
银光纸、松烟墨?还御用上品?
本王用它,一本话本的成本价怕是一千钱都不止,脑子进水了吧。
心中疯狂吐槽,萧绍瑜讪讪一笑:
“不瞒父皇,儿臣用不起,您还是珍藏着自用吧。”
这么绝?你小子很不给朕的面子啊!
梁帝很生气,语气很温柔:
“其实,朕的底价很温柔,你报个价,朕听听?”
这是您主动送上门的,不要怪本王杀熟啊。
别忘了,本王才是温柔一词高级用法的开创者,您啊,还差着火候呢。
萧绍瑜回以温柔:
“纸一钱一张,墨百钱一方,童叟无欺,货到付款。”
“滚!有多远,你就给朕滚多远!”
梁帝暴怒,玩温柔真的不适合他。
再玩下去,肯定被萧绍瑜玩残的节奏。
他愤而转身,回御帐消气去了。
不送啊,想好了可以再来哟,本王还是那个价,一钱不涨,一钱不少,价格必须公道。
萧绍瑜目送梁帝,他是真心希望梁帝回头啊。
白菜价买御用银光纸、松烟墨,只能导致一个结果:
因话本用料品质提升,每本一万钱,读者周知。
可惜,梁帝没回头,老爷子差点心梗。
九郎,心黑透了,逆子啊!当朕的银光纸、松烟墨不要钱呢!
建康设有银光官署,始于前齐高帝,为其御用造纸之所,梁承齐制,沿用之。
仅是制造成本,平均下来每张皆在百钱以上。
萧绍瑜报价一钱,这简直就是在打劫,打劫南梁皇帝。
是可忍,老萧不可忍!
忽然,萧绍瑜有办法了,是梁帝的到来给他提的醒。
现在,本王可是少府卿啊,各地官办造纸作坊哪个敢不听招呼。
银光官署,哼哼,也归本王管!
他转身朝范伯勋眨眨眼,满是墨汁的手按在后者肩头,说道:
“你持本王手令即刻前往顿丘,将新昌郡内官办造纸作坊的存纸,全数押运还营。
另外,舅舅手里的存纸,按市价全数收购,并请舅舅协助收墨,新昌有多少便收多少,一并运来。”
范伯勋一脸惆怅的说:
“殿下,能先把贵手拿开么?标下的长衫是无辜的。”
“黑点好看,还别说,你更有气质了。
切记,官办造纸作坊的存纸,是拿不是买!”
“谁敢不听招呼,就地免职呗。”
“不要那么凶残,请他们来本王这述职就好。”
“路遇盗贼,或者魏军散兵游勇,因公殉职呗。”
“这是你说的,按你的想法办。”
“标下得令。”
随后,范伯勋带着肩头的黑手印,很有气质的赶往了顿丘。
“九郎,朕等着你来求朕,哼!”
回到御帐的梁帝,觉得萧绍瑜无法解决纸墨断供的问题,不得不来求他。
届时,他少不得要送上一首该死的温柔,痛宰之。
《梁书·武帝纪》载曰:
帝遣侍卫郎将范伯勋赴顿丘调收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