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大桌子，只有三个人吃饭，心思各异。
柯妈妈没心情，吃不了多少，但是因为米肃在还是比平时多吃了一些，不想让她看出自己胃口不好。
柯楠皱着眉突然道，“你和我哥的事解决了吗？柯宝宝最近晚上一直缠着我讲故事，我要写作业，没那么多时间。”
米肃无所谓的吃饭，“解决了，离婚协议生效柯宝宝归他。”
柯妈妈筷子抖了抖，动作小得看不清。
柯楠低着头扒饭，看起来很无所谓，实际上捏着筷子的手很用力。
他说，“那就好，新来的嫂子脾气很好，用不了多久就能取代你的位置了。”
柯妈妈开口制止，“柯楠……”
米肃说，“那挺好啊，这样最好了。”
时间前进得非常艰难，除了嚼东西的声音别无其他，但三个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快要憋不住了。
果然吃着吃着柯楠突然把筷子摔在一把桌子上，声音清脆吓人，一双清澈的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米肃。
米肃平复着心情看着他，那双眼睛，和柯言十五六岁的样子真的太像了。
连睫毛抖动的频率都那么像。
米肃很快低下头吃饭，说，“吃完再说其他事行吗？”
柯楠不敢发脾气，压抑着心里要爆出来的情绪道，“阿姨，你就不会难过吗？”
米肃心痛的诚实道，“会。”
“既然会你们还这样？你们明明还爱着，为什么要离婚？这样你们就高兴了吗？让我妈整天哭，让我爸离家出走？”
柯妈妈现在却表现得很冷静，头也没有抬。
米肃笑着看着柯楠，“我和你哥都有错，既然矛盾解不开，就没必要死赖着，你看有人从小爱到大，孩子都十多岁了，恩恩爱爱那么久，不也有分道扬镳的么？看开点，这事就没那么严重了。”
柯楠被米肃平淡的语气激怒了，吼道，“是啊，你看得这么开，那你们以后别来往了，你以后也别来我家！”
柯妈妈要站起来劝，米肃按住她的手，直盯着柯楠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偷人了？”
柯楠眼圈红着，扭过头去抿紧嘴唇，毕竟是孩子没有柯言那么能忍，米肃看见他脸上滑下两行清泪。
米肃无比心疼，也无比心寒。
“既然你们都觉得我在外面有人，和别人乱搞，那我以后就不打扰你们，不脏你家的门槛。”
米肃放下筷子，浑身抖得控制不住。
柯楠嘶吼道，“我要是以为你偷人我还会生气吗？我还会傻逼一样盼着你回来吗？昨晚上我哥凌晨回来，一个人坐在门口哭，我活了十七年，除了你生柯宝宝就没见过我哥红过眼睛，因为和你吵架，大半夜不敢进家门坐在外面一边抽烟一边哭，你知道我多心疼吗？”
米肃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双手撑着桌子眼前发黑。
她很快又低声道，“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解释他会听吗？他亲眼看见过我和李斯帆上床吗？他一口咬定我在外面有人，我他妈还能怎么说？”
柯妈妈双手捂着眼睛，小声的哭着。
柯楠没再流眼泪，抹了把冷静脸道，“可是是你先提出的离婚。”
米肃突然拔高声音尖锐着吼道，“不然呢？要他把离婚协议书甩在我脸上让我滚吗？我追随了他十多年，连这点权利都没有？”
一瞬间局面恶化到了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地步，米肃头晕目眩，站起来道，“柯楠，你还小，不知道我和你哥的感情，我和他太久了，久到没了心动只有依赖，依赖太多了，就倦了。”
柯楠不说话。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总会有人替代我的位置的，你哥肯定也会难过，但很快就过去了，既然都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没什么好挽留的，挽留了也没用，病根在，日子也过不下去。”
柯楠忍不住，呼吸又急促起来，但依然没有扭头看米肃。
米肃轻声说，“你哥真的太过分了，我想我要原谅他，有点难。”
米肃拿起包，没有安慰柯妈妈，没有过多留恋，往外走。
柯楠追到门口喊道，“阿姨，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还爱着我哥的，你们离婚我真的接受不了，我难受。”
柯楠那么坚强的孩子，现在哭得十分狼狈。
米肃没回头，她怕一回头就让柯楠看到自己的心软，她越走越远，听见柯楠在后面带着哭腔喊，“阿姨，对不起，对不起！！”
米肃哭得撕心裂肺，牙齿咬着拳头咬出血丝，也依然缓解不了胸口的疼痛。
……
柯言的新欢叫刘小洁，警校出身，资产家庭，跟柯言门当户对，当初柯爸爸买通的狱警被柯言换成了刘小洁，米肃真以为他是因为吃醋才换的，没想到另有原因。
米肃翻着刘小洁在INS上发的自拍和日常，很有逼格，照片p得很像女神，说话也不矫情。
最主要的是，她和柯言再门当户对不过了。
米肃把网页关掉，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倒在化妆棉上，用冰水敷哭肿的眼睛，没那么痛。
米肃被柯言宠坏了，坏得就像一个薄薄的玻璃珠，就算柯言不摔，放的时候稍微用点力，就碎了。
她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所以这一天来了，她要缓冲好久。
米肃手里还握着没签字的离婚协议，她问了柯妈妈柯言在哪里，要是在舞社，就送过去。
柯言不在舞社，在夜色酒吧旗下的连锁酒店。
他是和刘小洁一起去的，去酒店能干什么？体验一下那里的情趣套房吗？
米肃冷笑一声，拿着协议去酒店找人。
她在路上给柯言打了个电话，柯言很快接起，礼貌的问了一声好。
米肃愣了一下，然后说，“是我。”
柯言顿了顿，平静道，“哦，有事吗？”
米肃猜到柯言之所以不知道是她，可能是在忙别的事，可能是把她删了。
米肃同样很平静，说，“告诉我你的房间号，我把离婚协议送过去。”
“不用了，寄到舞社也可以，我没时间。”
米肃说，“我已经过来了。”
柯言笑了一声，“你来方便么？我现在箭在弦上，你让我去拿什么破协议？”
这语气里没有发怒也没有听出急躁的意思，米肃看见了窗外闪烁的酒店名字，说，“我放在柜台吧，到时候你记得拿。”
柯言那边混入了其他的声音，似乎是谁在跟他说话，很快柯言回道，“你到前台，我去拿。”
米肃说了好，把电话挂了。
这时出租车也到了，米肃看了眼计价器，35.5，米肃给了司机五十，站在外面等他找零钱。
司机一路过来都在听米肃接电话，听声音都能听出心情不好，故意找她10块钱搪塞，米肃抓着那十块钱对司机说，“大叔，应该找我14.5。”
司机大叔说，“哎呀四块五就算了嘛，现在生意又不好做。”
米肃抓住车门，叹息道，“是啊，我也很体谅你们的辛苦，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是得找我14.5。”
司机大叔没能占到便宜，只好从皮包里找出四张一块一个五毛钢镚，给了米肃。
米肃把钱收回兜里，转身朝酒店走去。
米肃还没在协议上签字，实在下不了手。到的时候柯言还没来，她就在椅子上等。
等了快四十分钟，柯言才从楼上下来。
米肃看到柯言的那一眼，承认自己心如死水。
柯言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衣服被抓得很皱，头发也很乱，米肃看了看他的脸，目光自然而然朝下一点，看到满是红痕的脖子。
米肃想到以前，他的脖子十分好看，她总爱在他情动的时候咬他的脖子肉和喉结，然后换来他一阵不停歇的索要，那个样子的柯言特别迷人，刚刚却给了另一个女人。
米肃收回目光不慌不乱的把协议拿出来，说，“我还没签字。”
柯言皱眉，似乎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一听更是不高兴，说，“我去借只笔。”
米肃说，“不用了，我带了。”
柯言收回脚，“那快签。”
米肃定定的看着他，把打好了的草稿一字一句的念出来，“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我一刀两断，然后再也没关系了吗？”
柯言毫不犹豫的点头，“嗯。”
米肃没看见他眼神里有一丝怜惜和悲伤，慢慢点点头，然后拿出签字笔在离婚协议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写得很漂亮，一点都没抖。
米肃把协议递过去，“柯言，谢谢你爱过我，就这样吧。”
柯言捏着协议书，说了句知道了。
米肃抬起左手，低头取无名指上面的戒指，因为戴得太久了不好取，取了好久都取不下来，柯言低沉道，“不用取了，我不要。”
米肃不听，用力往外脱，总算取了了下来。
不知怎么的，柯言在那一刻感觉米肃取下来的不是戒指，而是他的心。
“必须给你，好几万呢。”
米肃的话又冷又痛，刀子一样狠狠的往柯言胸口扎。
柯言接过戒指，木讷的往楼上走。
米肃是真的妥协了。
她在家里一遍一遍的练习跟柯言见面的开场白，怎么才能让自己很好的控制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现在试验很成功，米肃走出酒店门口，还很镇定。
就这样吧，再也没有关系。
柯言回到房间，走到窗前看楼下米肃越来越小的背影，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里看，仿佛下一秒就要跳下去。
直到米肃消失在建筑物里，他也没把目光撤回来。
身后刘小洁开门跑进来，对柯言说，“柯言，那个男人好像要挣脱了，我……我怕我拦不住，你快去看看。”
柯言没有回头，嘶哑道，“给那个号码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