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章 双魔
…
蒙奎亚口中说出这句话的同一时间。
远在遗落南境的黄金律教会深处。
迪拉肖跪拜在倒挂黄金树雕塑下。
他解开了自己的衬衫纽扣,裸露出的上部胸骨柄位置,有一枚散发着诡异金芒的晶状物体正深深地嵌在他的血肉与骨骼之中,并且正在不断滋生一些金色细线,钻入迪拉肖的血肉肌肤与胸膛深处,同时也令他胸口上那衰败的吊挂黄金树图腾摇曳了起来。
黄金树种子所“种植”的位置是胸骨柄,恰恰也就是倒挂黄金树的根部……
…
这,就是黄金树种子,蒙奎亚送来的那一枚。
它的确赋予了迪拉肖新生。
一种不同于黄金树明面与暗面的蓬勃生机正在他体内扎根、生长。
迪拉肖的身份是神仆,一直都是如此,他是被黄金树选中的顶级赐福者,如果他出生在幻梦境,大概率会被直接接引到黄金国度,成为神殿的一员,最终成长到黑斯廷斯那一级别的高度。
可他是清醒世界的人,这里是黄金树已经放弃了的信仰土壤,不被真正的神殿所承认,因为在幻梦境崛起的黄金律法神殿已然是卡达斯山的一员,即便是黄金树也必须遵守卡达斯神系定下的秩序与准则。
叛教者、叛逃者。
迪拉肖的原罪是他以“不够格”的身份,承蒙了黄金树的泼天赐福。
他所做的任何事,也都变成了累累罪行,即便那一次他没有站在迈洛这边对抗琼·拜恩,他的叛教者身份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在神殿看来,是他“窃取”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
但无法否认的是,他的身体是黄金树所认可。
无论黄金树是仁慈圣洁的那一面,还是幽邃的暗面,祂们都曾对迪拉肖抛出橄榄枝。
黄金树降下赐福,幽邃选择迪拉肖作为其降临的神躯,事实证明迪拉肖就是天选……啊不,树选之子。
包括现在黄金树种子也毫不犹豫地选中了他。
可迪拉肖发现了问题。
不同于幽邃,也不同于黄金树的赐福。
前者是彻头彻尾的意志取代,后者则完全是慷慨的给予。
但黄金树种子,把迪拉肖当成了母体,它在融合,它并非只索取养份,也赐予力量,同时还植入潜意识的一切。
在迪拉肖的认知里,这枚种子可以长成圣辉黄金树,也可以长成幽邃黄金树,它处于两者的中间态。
可问题在于,迪拉肖的躯壳已经被幽邃侵染过一次。
他与胸口一样,他的灵魂已经不是一张白纸,而是幽邃的形状了。
以这幅身躯作为土壤,种子最后只会长成幽邃的模样,最终取代……不,这次不再是取代……迪拉肖有预感,等种子真正发芽、成型的时候,自己,就是幽邃本体。
这与在黄金国度那一次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到时候,那些吞噬、毁灭的意志,将会是他的本意,而并非是来自深渊的某些东西在驱使着他。
…
……
咣当…
他从腰间抽出一并匕首。
但匕首从颤颤巍巍的手中脱离,掉到了地上。
迪拉肖第一次感受到何为“与自己的意志进行对抗”。
…
醒来的这些日子,关于过往的记忆在逐渐复苏,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黄金树种子在胸口不断深入扎根,迪拉肖终于记起了一切,包括血月,也包括自己在幽邃的控制之下在黄金国度所做的一切。
他并不确定黄金树种子是不是百分百会长成幽邃黄金树,但这种事情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必须杜绝。
嗤——
他捡起匕首,在胸口处绕着黄金树种子扎根的位置切割了一圈,鲜血顺着匕首的刀锋留到刀柄,到他的小臂,最后从手肘处低落到地面石板。
就这样,迪拉肖在雕塑之下把黄金树种子的根须一根一根地切断,与根须被一同切断的还有他的皮肉组织。
从血肉中撕扯出来的金色根须越来越多,地上的血也越来越多。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
一个半小时……
…
咣当。
匕首再次从沾满鲜血的手中滑落。
这时候,他的胸口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而那枚散发着璀璨金芒的黄金树种子则是被他放置在了倒挂黄金树的雕塑下。
迪拉肖趔趄地退后了几步,背靠着主教堂左侧的石柱,疲惫地坐下身来。
失去了黄金树种子,他身上的生机正在缓慢减弱,无限接近于凋零,但却没有像上次在黄金国度那样堕入死亡,只是仿佛一瞬之间苍老了许多。
…
他愣愣地盯着地面,眼神暗淡无关。
忽然,迪拉肖微微侧过头,问了一句:
“外面下雨了吗?”
空旷的主教堂前殿角落的阴影里燃起火柴的火光,那里似乎有个人,他淡定地点了根烟,挥灭了火柴后才答道:
“没下,只是你耳鸣了。”
“是因为怕我的活干的不够干净,所以才让你来盯着的吗?”迪拉肖在嗅到烟味的时候皱了皱眉毛:“教堂里不能抽烟。”
“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怎么做。”角落里抽烟的人影缓缓走了出来,在教堂的第一排座椅上寻一个位置坐下。
这是一张比新生的迪拉肖更加清秀的面庞,甚至可以说有几分掩盖不去的稚气,细皮嫩肉的就像未成年一样,身上的衣服有些脏兮兮的,一头灰白色半长发有些凌乱。
在白发少年身后的另一根石柱横梁上,坐有红色少女的影子在晃荡着两只红通通的小脚丫,晦暗阴影中,她的眼眸中泛着红色火光。
这“白的红的组合”自然就是严和小炎了,楠薇城双魔,夜魔+炎魔。
…
“斩草除根?”迪拉肖瞥了一眼那平时吊儿郎当此刻却格外沉稳的夜魔。
“如果有必要的话。”严耸耸肩,深吸了一口香烟,把手架在座椅靠背上,抬头朝着天板的方向吐出浓烟,道:
“你能理解的,既然我没有跟着他出门,那么至少我得保证他老巢不会莫名其妙地被人拆了。”
“理解的。”迪拉肖动了动血淋淋的嘴角,随即又问道:
“还有烟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