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敢情是在借题发挥来着!
早先陈子明就在怀疑太宗将从三品以上大员全都召集起来的用心之所在,此无他,若是仅仅处置二将互讦一事的话,根本无需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几名宰辅出面也就算得上重视无比了的,如今太宗的底牌这么一现,陈子明这才彻底明白了太宗的算计,原本是要借怒发挥上一把。
“陛下圣明,微臣愿为先锋,不破高句丽誓不为人!”
一派的乱议中,刚承蒙了天恩的李积当仁不让地便抢了出来,旗帜鲜明地表达了支持之态度。
“陛下圣明,臣也愿随征!”
“陛下圣明,臣等当拼死用命,百死无悔!”
……
太宗明显是跟不少大将都私下沟通过了的,这不,随着李积的站出来,程咬金、薛万奋等诸多将领纷纷出列高呼喊战不止。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大有不妥,三十万大军远征,所费之米粮无算,更兼得须数十万民壮随行,此等规模已与前朝征高句丽不相上下矣,倘若稍有闪失,社稷恐将难宁,老臣肯请陛下三思。”
见得诸将们群情激奋,萧瑀可就稳不住了,紧着便从旁闪了出来,高声谏止了一番,然则除了他之外,却是再无旁人跟着出列,相比于满大殿的将领们来说,老萧同志明显势单力孤得可怜。
“卿过虑了,于朕看来,经我大唐数年征伐,高句丽国力已疲,军无战心,民不聊生,一战自可下之,至于米粮,朕再积一年,何愁库粮不敷用哉,此事不必再议,就这么定了。”
高句丽早已成了太宗心头的一大块垒,不搬掉,太宗是断然不会甘心的,正因为此,他根本就不打算采纳萧瑀的进谏。
“陛下,请恕老臣直言,粮秣辎重能否敷用实不能靠猜,是与否,还须得慎重再三才是,此一条,想必以子明最为清楚,老臣以为还是先听听子明之意见为宜。”
这一见太宗硬要一意孤行,萧瑀也自没得奈何,只是心中还是不以为然得很,这便话锋一转,将陈子明给拽了出来,显然打着要引陈子明为援之算计。
“子明。”
一听萧瑀提到了陈子明,太宗的眉头也自不免为之一皱,没旁的,概因前几回议亲征一事时,陈子明总是设法阻扰,偏偏所言所述还能站在理上,让太宗想反对都反对不得,心下里早存了忌惮之意,自是不愿让陈子明再冒出来唱反调,问题是萧瑀既是提了,太宗也自不好当众拒绝,毕竟粮秣辎重一事一直是陈子明在管着,正因为此,太宗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之后,这才声线低沉地点了陈子明的名。
“微臣在!”
陈子明始终默默地站在殿旁,哪怕是先前萧瑀提议之际,丝毫反应全无,直到太宗点了名,他方才紧着从旁闪出,恭谨地应了一声。
“爱卿都已听到了,时文担心粮秣辎重不敷使用,朕虽不信,却也不得不慎重,卿既是管着此事,想必应是有所成算才对,那就给朕一个交代好了。”
尽管很是担心陈子明会提出反对的建议,然则太宗到底还是将问题抛了出来,只是言语间却是不免多了几分的暗示之意味。
“回陛下的话,今夏江南大收,固然是因风调雨顺之故,然大量牛马南调,也使得耕力远比往年要高,故,若是明年无大灾,必丰产无虞也,三年所积之粮相加,已可保得三十万大军之所需,所虑者唯水师处恐有碍难之处,一是造船之力有限,二是水师成军不易,从此际算起,时间上颇显紧了些。”
在太宗主意已定的情况下,强行反对,只会自找没趣,这等事儿,除非迫不得已,陈子明自是不会去干,再说了,既已知晓太宗寿数所余不多,以其之身体状况,根本就不可能再有亲征之力,陈子明又怎会在此际去跟太宗胡乱较劲的,当然了,他也没明确表态支持太宗亲征,仅仅只是就事论事地谈了一番了事。
“嗯,水师一事确是怠慢不得,此事便交由爱卿督办便好,朕相信,以卿家之才干,断不会辜负了朕之期颐的。”
一听陈子明并未反对自己亲征,太宗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心情大好之下,顺势便将督办水师成军一事丢给了陈子明去打理。
“微臣遵旨。”
对于大唐的水师,陈子明一直有着浓厚的兴趣,当然了,这等兴趣并不在征战本身上,而是有着别样的考虑,只是限于身份,始终不好往内里伸手罢了,而今,太宗既是有令,陈子明自是不会推辞,紧着便高声应了诺。
“如此甚好,朕有些乏了,卿等且都去忙罢。”
太宗明显是不想有丝毫节外生枝之可能,一待陈子明领了旨意,也不给其他人再次开口的机会,紧着便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圣明,臣等告退。”
太宗金口既开,诸般臣工们不管心中作何感想,此时此刻都自不敢再多迁延,只能是齐齐称颂了一声了事……
“父皇执意要再度亲征,此事恐大有不妥,子明为何……”
太宗明显是怕夜长梦多,上午方才刚议过亲征一事,下午便迫不及待地出了圣旨,并派出了赵如海亲去中书省与门下省督办此事,根本不给中书令马周以及侍中崔仁师留下丝毫转圜的余地,日头尚未下山,诏令便已公告了天下,面对着既成之事实,李恪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到了下班之时,紧着便将陈子明请到了密宅处,略一寒暄,便已是愁眉不展地埋汰了起来。
“殿下过虑了,陛下虽是有亲征之执念,然,恐无再为之力也,仅一诏令耳,实无须担心过甚。”
尽管李恪并未将话说完整,可陈子明却是一听便知其未尽之言,无非是担心太宗再度亲征时国内会有变故发生罢了,对此,陈子明也自不甚在意,仅仅只是淡然一笑,随口便给出了个解释。
“厄……,也对,是小王担心过甚了,只是苦了子明,政务操劳之际,还须得去调度水师之事,小王惭愧,实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听得陈子明这般说法,李恪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再一细想,已然明白了陈子明话里的潜台词——太宗的龙体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所谓的亲征不过只是个执念罢了,有心却早已无力为之。
“不然,水师一事眼下看来似乎等闲,然,从长远来看,却是我大唐从此走向鼎盛之关键所在,此千秋功业也,某能亲力亲为之,实三生有幸也。”
李恪的感慨确有几分真情意在,可更多的么,则是做戏的矫情,这一点,以陈子明之睿智,自不会看不出来,不过么,他却是并不放在心上,笑呵呵地一摆手,便已是给出了个惊人的论断。
“哦?此话怎讲?”
一听陈子明此言蹊跷,李恪原本的矫情立马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不解,无他,在李恪看来,如今的大唐已是强盛已极,远超历朝历代,他实在不知陈子明所言的鼎盛又该是如何个鼎盛法来着。
“此事说来话长,且容下官举个简单的例子好了,唔,就拿‘新欣商号’的镜子产业来举例也罢,殿下若是有心,必可知此产业之产量历年来产出一直很稳定,虽年年皆有递增,可总体来说,差别并不甚大,殿下可曾想过其中之关窍否?”
李恪乃是陈子明一手扶持出来的未来之明君,治国之道理以及帝王应有之权术,陈子明平日里自是没少灌输,可要说到经济理念么,陈子明却是尚未来得及教其,而今,既是赶巧得便,陈子明自是不吝为其涨涨知识。
“这……,小王倒是曾问过赵奎山能否多造些镜子出来,只是其语焉不详,似乎别有碍难之处,小王也就没去细问,莫非其中别有机枢么?”
“新欣商号”可不光只是消息来源,也不止是暗底势力,更是李恪手中的最大之经济来源,说实话,李恪能暗中扶持起如此大的盘面,所需的资金尽皆来自于此,他自不可能不重视“新欣商号”利润最丰厚的镜子产业,自打数年前陈子明将商号股份献给他时起,李恪便没少暗中私访商号,对于镜子产业的现状也自是有着些疑心的,只是当初掌柜赵奎生明确表示镜子产业不急速扩张乃是陈子明之授意,李恪也就没再过问此事,这会儿听得陈子明主动说起,他自是来了兴致,紧着便出言追问了起来。
“殿下说得不错,个中确是别有思量,道理很简单,此产业暴利无算,若是产量一大,必会引得无数窥窃之目光,早些年,无论是殿下还是下官,怕是联手也难挡诸方势力之搅局,故而,不敢往大里做了去,然,这并非关键之所在,真正的关键其实在于销量与利润之平衡上,若是销量大涨而利润下滑过巨,实有得不偿失之嫌也,故,如何掌握这么个平衡便是关键中的关键,殿下以为然否?”
陈子明并未急着将所有的大道理全都和盘托出,而是笑呵呵地先解说了一下产量与利润之间的关联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