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叩见陛下。”
侯君集与苏定方接旨虽是有先后,赶到皇城的时间也并不一致,然则却是同时被领进了两仪殿,这一见到高坐在龙**上的太宗,二人自是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一前一后地抢上了前去,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太宗虚抬了下手,很是和煦地叫了起。
“谢陛下隆恩。”
听得太宗叫了起,二人紧着便谢了恩,只是眼光却是尽皆不自觉地瞄向了就搁在身前不远处的那幅中型沙盘。
“卿等都瞧见了,此物名为兵棋推演盘,乃是子明所创,准备以之为军事学院教学之用,今,叫二位爱卿前来,实为测试此物之效用,具体之规则,且就由子明来说好了。”
太宗并未明言叫侯、苏二人前来的真实用意之所在,而是指点着搁在殿中的那幅中型沙盘,托言让二人前来测试。
“微臣遵旨,二位大人且都听仔细了,此兵棋推演之规则如下……”
听得太宗点了名,陈子明自是不敢稍有耽搁,赶忙从旁闪了出来,紧着便将兵棋推演之规则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二位爱卿可都听清了么?若有甚疑问,且就直言便是了。”
此番兵棋推演的结果干系重大,太宗自是不愿有甚意外,待得陈子明解说完毕之后,他又不甚放心地再问了一句道。
“臣等皆已明了。”
兵棋推演的规则虽稍显复杂,可对于侯君集与苏定方这两位军中老手来说,却并不算有多繁难,自是一听便懂了的,这会儿听得太宗出言相询,立马便异口同声地作出了回应。
“嗯,那就开始好了。”
太宗本就好奇心重,见得二将表了态,也自不会再多啰唣,但见其一挥手,便已下了旨意。
“臣等遵旨。”
侯、苏二人恭谨地称颂了一句之后,便在陈子明的主持下,以铜板的正反面选好了边——猜中正面的侯君集选了红方,从左向右攻,持先手,而苏定方则恰恰相反。
御前演练可不是说笑来着,再者,尽管太宗只是托辞说是要测试,可实际上么,二将心中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自是都不敢有丝毫的轻忽,都不曾急着排兵布阵,而是一边细细地打量着自家面前的地盘,一边猜测着对方可能之布局,良久之后,侯君集率先动手了,但见其双手连扬之下,飞快地便将手中的一把旗子全都排在了沙盘上,赫然摆出的便是一副强攻之架势,后方就只留下代表四万步军的小旗子死守主城,而其余二十一万兵力则尽皆列在了第一线,至于隶属于其的其余六座城么,竟是毫无顾忌地全都放空了去。
隔着黑布的另一方,手持蓝旗的苏定方布阵的速度虽比侯君集要慢了一些,却也慢不了多少,就在侯君集布阵完毕后不多久,苏定方也已是摆好了阵型,只不过他所布置出来的阵型有些古怪,前方就只放了些少量的骑军,大量的部队全都分散在沙盘两侧,至于主城么,却仅仅只留下两万步军守城,沿途诸城也同样没留下太多的兵力,大体上一座城就只留了三千步军而已。
“推演开始!”
陈子明就站在沙盘的侧面,自是能瞧得清双方的布阵情况,待得见二将先后部署完毕,也就没再多等待,一挥手,已是高声宣布了一句道。
战事一经开始,双方几乎同时派出了侦骑,全力侦查对方的布阵情况,两面黑布不断地被掀动着向后退去,露出了双方第一线之阵容,这一见苏定方前线兵力薄弱,侯君集自是不肯放过旗开得胜之好彩头,毫不犹豫地便挥军发起了进攻,很快便将战线推进到了苏定方所有的第一座城下,一番攻城战下来,侯君集以付出六千兵力的代价,全歼了守城军三千,而后又势如破竹地连下了三城,再有两道城关便可直抵苏定方之主城,从盘面上看,气势如虹的侯君集似乎占据了上风,不过么,他却并未冒险急进,无他,概因连番激战之后,他猛然发现苏定方的主力居然不曾露过面,战线所至之处,遇到的都是零星的小部队,这显然有些不太对味,唯恐中伏之下,侯君集并未再向前猛攻,而是一边派出重兵掩护粮道,一边侦骑四处,试图找出苏定方的主力之所在。
侯君集警醒得倒是不慢,可惜还是迟了,就在他屯兵于蓝方第三座城中之际,却见沙盘两边兀自被黑布遮掩着的两处山地中,两大股骑军突然暴起,急速地杀向了侯君集的后方,紧接着,还是沙盘两边的空地处,又是两大股步骑联合的部队汹涌而出,急若星火般地冲进了侯君集一方的腹地,区区十数步而已,便已连取侯君集的五座空城,前锋赫然已逼近了侯君集的主城,与此同时,黑布后头一阵变动之后,两路骑军突然杀出,但却并未直闯侯君集的主营,而是就在其营前左右两侧游荡着。
战局至此,对侯君集来说,已然是不利到了极点,后方被抄,前方还有堵截,尽管握有的兵力依旧雄厚,可一来无法及时回援主城,也难以急速冲至苏定方之主城,明摆着便已是进退维谷之窘境,更为麻烦的是苏定方原先陷落的三座城都已在败亡之际行了焚城之举,大军即将面临着无粮可用之危险,当然了,胜机也不是没有,毕竟侯君集的主城有着四万步军在,防守的力量相对雄厚,若是能抢在己方主城陷落之前拿下苏定方的主城,胜负立马便得就此易手了。
强攻!侯君集飞快地审视了下盘面,见苏定方的主力已全都进入了自家腹地,留守的兵力最多不会超过四万,立马便横下了一条心,集结起全部的主力急速向前推进,打算与苏定方发动对攻战,来个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侯君集的选择不能算错,毕竟他的主力大军离苏定方主城已近,怎么算都能抢在苏定方对己方主城发起攻击前赢得最终攻城战的胜利,这等想法无疑是美好的,可惜现实却是残酷的,就在侯君集调重兵向前挺进之际,苏定方突然拉开了黑幕,放出了绝杀之招——洪水!
早在布阵之际,苏定方便已筑堤拦河,蓄足了水量,就在侯君集大军前压之际,苏定方只轻轻移去了代表堤坝的树枝,大水便沿着山谷直冲侯君集的大军,旋即,原本只是在其大军两侧游荡来去的两支规模不大的骑军趁机发起了攻势,顷刻间,侯君集的大军便已被判定失去了战斗力,至此,哪怕侯君集的主城兀自还在,却已是注定输掉了全局,再无丝毫扳回之可能,一见及此,侯君集虽是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是阴沉着脸地扳倒了主城上的红旗,宣告此战彻底惨败。
“蓝方胜!”
随着侯君集的投旗认输,陈子明立马便高声宣布了推演之结果。
“哈哈……,好,二位爱卿所演练之对局果然精彩无比,都辛苦了,且自先下去休息罢。”
战局是结束了,然则太宗却并未宣布军事学院副院长之归属,也不曾对二将的战略战术加以点评,仅仅只是笑着一挥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圣明,臣等告退。”
甭管心中究竟作何想法,值此太宗有令之际,侯、苏二人都必须照着行事,此乃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父皇,此番之兵棋推演果然精彩纷呈,侯大人攻势如火如荼,不可谓不迅猛,奈何却不免有些个顾头不顾尾,盲目冒进,以致一败涂地,由此可见苏烈武略之高,远在其之上,正应是军事学院副院长之不二人选,还请父皇明鉴则个。”
眼瞅着苏定方大胜了一场,李泰得意之余,也自起了趁热打铁之心思,待得侯、苏二人方才刚一退出两仪殿,就见其已是大步从旁闪了出来,高声地提议了一句道。
“父皇,儿臣以为四弟所言殊有不妥之处,儿臣观这兵棋推演之道看似玄妙无比,可实则却难堪大用,无他,概因兵将之素质有差,殊难一概而论,光凭此道定人武略高下,实有失偏颇也,难言可取。”
一听李泰这般说法,太子登时便急了,紧着便站了出来,亢声进言了一番。
“太子哥哥此言大谬也,愿赌自当服输,事后胡诌抵赖,怕不是君子所应为罢?”
李泰眼下占据了上风,哪肯让太子就这么胡搅蛮缠了去,也不等太宗有所表示,便已是一瞪眼,毫不含糊地顶了太子一把。
“四弟何出这等草莽之言,须知此社稷大事也,岂能儿戏之,荒谬!”
李承乾眼下就是一输红了眼的赌徒,怎么也不肯放过翻盘的机会,哪怕明知食言而肥不是君子之道,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但见其端起太子的架子,气咻咻地便呵斥了李泰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