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若如此,伴皇后又该是如何呢?伴母老虎么?当然,只是个笑话而已,要知道长孙皇后可是后世史学家一致公认的贤后,几近完人,能侍奉在长孙皇后身边,于时人来说,那都是了不得的荣耀,陈子明自然也不例外,一路上可谓是极尽小心,不敢有丝毫的僭越之表现,规矩得就有若乖孩子一般。
或许是看出了陈子明的紧张,长孙皇后一路行来,并不曾考校陈子明的学问,也不曾让陈子明现场赋诗,仅仅只是和煦无比地与陈子明拉着家长里短,说了些汝南公主当年在皇宫里闹出的趣事,偶尔还打趣一下陈子明摘得了皇宫里最亮丽的一颗明珠,弄得陈子明脸红不已之余,紧绷着的心弦也已是渐渐地松了下来。
“什么人,站住!”
人一放松,往往就意味着要出事,这不,就在陈子明陪着长孙皇后说笑之际,前头负责警戒的宿卫军突然发出了一声断喝,待得陈子明循声望了过去,入眼便见一名衣衫褴褛的邋遢汉子正癫狂地向队伍所在处冲了过来。
“拿下!”
宿卫军从上到下都是些样子货,平日里欺负一下平头老百姓,那是能耐得很,真遇到了事,却是半点都派不上用场,这不,明明都瞅见了那癫狂汉子行径不对,可一帮子宿卫军除了瞎嚷嚷之外,就愣是不知该上前拿人,到了末了,还是陈子明反应最快,一闪身,挡在了长孙皇后的身前,大吼着便下了令。
“摁住他!”
“别让他逃了!”
“拿住了!”
……
宿卫军将士到底还算没蠢到家,有了陈子明的一声喝令,总算是全都回过了神来,乱纷纷地便全都扑上了前去,将那名癫狂汉子生生摁倒在了地上,反剪着双手地捆绑了起来。
“怎么回事,嗯?”
尽管不曾被那名癫狂汉子靠到近前,可长孙皇后显然是被惊到了,问话的语调虽尚算平缓,可脸色却明显有些个不太好相看了的。
“大葫芦,小葫芦,大葫芦里套着个小葫芦,哈哈……,我要大葫芦……”
长孙皇后这么一喝问,满场顿时死寂一片,谁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方好,反倒是那名被摁倒在地的邋遢汉子却是含糊不清地念起了童谣,怪笑夹杂着怪叫,怎么看怎么像是个疯子。
“娘娘息怒,末将靖绥不利,死罪,死罪。”
那疯癫汉子怪笑声一起,原本在附近跟着的李客师这才突然醒过了神来,满脑门虚汗地便抢到了长孙皇后的身前,一头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告罪不已。
“娘娘息怒。”
陈子明冷静地看了眼那名癫狂汉子,瞬间便断定了此人乃是真疯而不是佯疯,无他,其眼神散而不凝,口角更是时不时地搐动着,明显就是疯癫了不少时日之人,如此一来,一个疑问就出现了,这人是如何躲过宿卫军的清园,又为何能恰巧抢在长孙皇后出现时冒将出来的?很显然,个中设计的意味实在是太浓了些,无疑就是个坑人的圈套,要坑的人么,毫无疑问便是他陈子明了的,问题是纵使明知如此,事实俱在的情形下,陈子明也愣是无法宣之于口,只能是跟着也跪在了地上。
“将此獠押往大理寺,审明真相!”
长孙皇后并未理会李客师的告罪,也没理会陈子明的下跪,而是一挥手,面色阴沉地开了金口。
“诺!”
长孙皇后话音刚落,立马便有数名身强力壮的年轻宦官高声应了诺,一拥而上,不容分说地推开压制着那名疯汉的宿卫军士兵,架起兀自神叨叨地碎念着的疯汉,急匆匆地便往园门外行了去。
“摆驾回宫!”
出了这么档事,长孙皇后显然是没了继续游览的兴趣,不过么,倒是没去责备李客师与陈子明的失职,可也不曾再看二人一眼,就这么一转身,面色不愉地下了懿旨。
“诺!”
长孙皇后这么一说,随行的诸般宫女宦官们自不敢稍有耽搁,齐齐应诺之下,簇拥着长孙皇后便出了芙蓉园,乘马车往城中去了……
“子明啊,瞧这事整的,哎,你我都回去听参罢。”
长孙皇后都已是走远了,李客师这才恹恹地起了身,朝着同样刚站直了身子的陈子明便是一摇头,长叹了口气,满脸苦涩地丢下句话,自顾自地便要走了人。
“慢着!”
事到如今,陈子明如何不知自己已然被人坑了去,然则他却并不想就这么认了栽,这一见李客师要走,立马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陈将军还有事么?”
李客师正自心烦着呢,冷不丁被陈子明这一嗓子给吓了一大跳,原本就不爽的心情顿时便更焦躁了几分,也不再称呼陈子明的字了,而是黑沉着脸地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李将军请了,末将既是负有校验贵部之责,有些事还是须得当面问清楚了才好,不知先前是何人负责清净皓月阁这一路的,还请李将军告知一声。”
明知道自个儿已是中了暗算,陈子明可就没啥好脾气可言了的,又哪管李客师的心情如何,同样是公事公办地发问道。
“怎么?尔怀疑老夫做了手脚,嗯?”
一听陈子明这般问法,李客师当即便怒了,无他,闹出了这等岔子,不止陈子明要倒霉,他李客师身为清园的负责人,更是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就算太宗与长孙皇后再如何宽仁,他也少不得要被贬官,这都已是倒霉到了家了,还要被陈子明怀疑,哪怕李客师一向有着老好人的名声,也已是被气得眼冒金星了去了。
“李将军误会了,陈某只是以为你我或许都被人坑了去,此事若不在此时查个水落石出,怕是你我都难逃惩处。”
被人如此阴狠地暗算了一把,要说心中的怒火,陈子明绝对不会比李客师少上半分,然则他却并未有所流露,而是很冷静地分析了下局势。
“嗯?此话怎讲?”
李客师素来没啥大志向,也从来不跟人起甚冲突,自是不信有人会出手陷害于其。
“李将军明鉴,先前某观那冲撞了娘娘的汉子双目呆滞,眼神散而不凝,口角流涎,明显是疯癫已久之辈,似此等样人行为已难自主,若无人协助,断难出现得如此之凑巧,此必是有贼徒在暗中操纵无疑,最为可疑者当属早先清净皓月园之人,若是将军不愿平白受人陷害,那便须得在此际彻查分明,一旦被人毁灭了证据,后果殊难逆料。”
以陈子明之智,又怎会不清楚今日的圈套乃是冲着他来的,至于李客师么,其实不过只是被殃及的池鱼罢了,当然了,这等道理,陈子明自己心中有数也就是了,说么,却是万万不会说将出来的,他也就只是就事论事地分析了一番。
“来人,去将赵坤明那小子给本将唤了来!”
李客师虽没啥大本事,可也不是笨人,陈子明都已将道理分析得如此透彻了,他又怎可能会听不懂,心中的火气顿时便起了,厉声便断喝了一嗓子。
“诺!”
李客师的话音一落,自有随侍在侧的数名亲卫高声应了诺,急匆匆地便去寻人不提。
“报,禀李将军,赵坤明校尉先前告了假,说是家中有急事,人已不在园中。”
时隔不久,就在李客师焦躁万分地在原地转着圈子之际,却见其手下一名亲卫已是急匆匆地赶了回来,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何时的事?为何不早来报与本将知晓,嗯?”
一听此言,李客师当场便暴怒了,一把揪住那名亲卫的胸襟,气急败坏地便狂吼了起来。
该死,好缜密的算计!
陈子明并未去理会李客师的震怒,概因他的心里已是一派的拔凉,无他,那名校尉显然就是挖坑的实际操作者,这会儿既已离开了芙蓉园,再想找到此人已是难了,就算能找到,十有**也该是具尸体了的,毫无疑问,对方为了挖这么个坑,断然是处心积虑地谋划了多时的,早就将各种可能露出破绽的地儿都布下了填埋之对策,很显然,能干下此等大事者,绝对是手眼通天之辈,至于到底会是何人主谋么,陈子明一时半会还真无法理出个头绪来,可不管怎么说,目下他已在坑中了,要想爬将出来,怕就没那么容易了的。
“混账东西,李方,带你的人去赵坤明家中,将那小子给本将提了来!”
李客师暴跳了一阵之后,不单不曾消停下来,反倒是更怒了几分,但见其一把将那名被吓坏了的亲卫推倒在地,怒吼着便下了将令。
“李将军不用费事了,某料那赵坤明此际怕已是在阴曹地府了的,再去寻其,不过自找麻烦耳,你我还是省些力气,回头听参罢。”
尽管还是无法推断出陷害自己的人是何方神圣,可陈子明却是清楚对方敢这么干,必然有着掐断所有线索之把握,一念及此,也就懒得再去苦追真相,兴意阑珊地丢下句话之后,便即自顾自地领着左监门卫一干人等就此离开了芙蓉园,自行策马往卫里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