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汝南公主在宫中如何与杨淑妃计议,却说陈子明莫名其妙地被十数名衙役押解到了大理寺之后,压根儿就不曾过堂,更不曾有人告知他究竟犯了何事,直接便被上了枷锁,紧接着又被押解到了诏狱甲字监舍中,一路蹒跚地被两名狱卒夹持着来了一间牢房门口,还不等陈子明看清内里的情形,便听左边那名狱卒冷厉地断喝了一声,用力一推,便已将陈子明推得踉踉跄跄地进了牢房之中。
我勒个去的,这尼玛的是人呆的地儿么!
尽管两世为人都不曾进过监牢,可前世那会儿在影视剧里却是没少见识过,然则那都是看稀奇罢了,真到了身临其境之际,陈子明才知晓监牢这玩意儿到底有多糟,姑且不说其中的阴暗与狭小,光是那股子霉味混合着屎尿味的怪异味道便冲得陈子明眉头直皱不已,好不容易等眼睛适应了牢房里的阴暗,这才发现狭小的监牢中啥都没有,只有一小摊黑乎乎的麦梗外加一只搁在角落里的马桶,这等环境怕是比猪窝都强不到哪去。
“哈哈哈……,你小子也来了?”
就在陈子明还在嘀咕着环境的恶劣之际,却冷不丁听得隔壁监舍里响起了一阵暗哑的大笑之声,当即便令陈子明不禁为之一愣,赶忙循声便望了过去。
“苏将军,怎么你也……”
陈子明的眼神向来便好,又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此际目力自是能看得清隔壁监舍里的情形,只一看,便认出了隔壁监舍里关着的人,赫然竟是苏定方,不由地便大吃了一惊,赶忙探问出半截子的话来。
“怎么来的?嘿,还不是跟你小子一样么!”
苏定方倒是洒脱得很,丝毫没在意监舍的龌龊,但见其懒散地挪动了下身子,满不在乎地给出了答案。
“末将不明,还请苏将军明言则个。”
苏定方这等言语一出,陈子明顿时更茫然了几分,没旁的,概因他到了此时,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何被提溜到了大理寺来。
“哈,你个傻小子,还真是懵懂得够呛,罢了,说起来你小子也算是受了老夫的牵连,就跟你透个底好了,嘿,利州刺史高甄生与广州都督府长史唐奉义那两个混球联名状告代国公要反,老夫既是师承代国公,自然要被连坐,至于你么,当然也免不了跟着老夫倒霉了,事情就这么简单,听明白了罢。”
苏定方倒是没甚关子,自嘲地笑了笑,便即将事情的缘由简单地述说了一番。
靠了,这尼玛的就是无妄之灾啊,晕菜了!
一听苏定方这般说法,陈子明忍不住便翻了个白眼,没旁的,他还真就是被苏定方给连累了,若不是因着在苏定方麾下,又得了苏定方转交的兵书,这事儿当真与他陈子明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妥妥的便是飞来横祸不是?
“怎么,怕了?”
一见陈子明半晌没反应,苏定方的双眼当即便是一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陈子明一番,戏谑地调侃了一句道。
“嘿,怕个球的,代国公乃正人也,满天下人都反了,他老人家也断然不会反,此不过是小人诬告耳,不数日便可明真相,末将有甚好怕的,大不了就当在这监舍里度个假也就是了。”
要说怕么,陈子明其实还真有些怕的,没旁的,大理寺可不是啥善地,进了这地头,少不得要受皮肉之苦,可要说担心受此案的牵连么,陈子明还真就没怎么在意,此无他,概因他从前世的记忆便可知李靖从来就不曾有过反心,几次被人诬告造反,最终都不曾坐实过,此番定然也是有惊无险,既如此,陈子明还真不怕会遭李靖的牵连的。
“成,你小子说得倒是豪气,回头就看你小子撑不撑得住了,坐下罢,站久了,不嫌腰疼么。”
苏定方明显是有些担心陈子明会顶不住压力的,此无他,这等谋反大案中,只要涉案人等中有人出头指证的话,那就很可能会被办成铁案,一旦如此,出首者或许能没事,最多只是被罢官,可其余人就要倒大霉了的,故而,哪怕陈子明说得豪气无比,苏定方依旧不甚放心地提点了陈子明一句道。
坐?这个……
陈子明乃是精明过人之辈,又怎会听不出苏定方话里的隐喻何在,不过么,他却是半点都不放在心上,扭头打量了一下监舍的环境,嘴角边立马便浮现出了一抹苦笑,无他,只因他所在的监舍里那些稻草明显都发霉了,而苏定方监舍里的稻草却明显是新的,这等不同之待遇明摆着老苏同志是有人关照的,至于他陈子明么,也就只能是自认倒霉地忍受朝中无人的苦楚了……
能跟老苏同志关在一起,于陈子明来说,虽谈不上是件好事,可也算不得多坏,没旁的,老苏同志虽是个尖酸刻薄的性子,可一身的军略才干却是实打实的牛叉,能借此机会跟其探讨一下军略,显然是不错的选择,当然了,忍受其时不时冒出来的讥讽之言么,也着实很考验人的神经,好在陈子明心理素质过硬,所有不好听的话全都当成耳边风处理了去,倒也没啥不适应的。
“咣当!”
陈子明前世那会儿不算标准的军迷,可身为男儿,自然都免不了对军事知识有兴趣,早年也没少拿《孙子兵法》等军略普及知识来钻研上一番,当然了,也就只局限于一知半解罢了,穿越来后,虽也打了几回漂亮仗,可说到底能成事是运气以及个人勇武的成分占了很大的比例,真儿个说到军略么,其实还远谈不上登堂入室的,而今,有了苏定方这等大牛在,陈子明自是少不得赶紧好生讨教上一番的,这一谈之下,也就忘了时间,直到监舍的门被一名牢头猛地打开之际,陈子明这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与苏定方的攀谈,目光冷然地望向了那名提着个食盒行将进来的牢头。
“娘娘让你安心等待,切不可莽撞行事。”
牢头并未理会陈子明的凝视,不紧不慢地提着食盒子走到了陈子明的面前,随手将食盒子往地上一搁,趁着弯腰的机会,小声地叮嘱了一句,而后么,也没管陈子明是怎个反应,更不曾给其留下发问的机会,扭头便往监舍外行了去,用力一拽监舍的门,上好了锁,便即大摇大摆地走了人。
娘娘?
一听那牢头如此说法,陈子明当场便愣住了,一时间还真就想不明白这究竟都是哪跟哪的事来着,直到那名牢头都已走远了,陈子明这才回过了神来,心念电转间,已然断定所谓的娘娘一准指的便是汝南公主的母妃杨淑妃,很显然,定是汝南公主知晓了他陈子明的遭遇,紧着去求了杨淑妃无疑,一念及此,陈子明的心底里立马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暖意。
“哈,好小子,居然有人送了饭菜来,赶巧,老夫正好饿了,赶紧,都拿出来分了。”
那名牢头说话的声音极低,苏定方虽就在近旁,可也不曾听清其之所言,不过么,老苏同志显然并不打算去深究,而是紧赶着便出言催促了陈子明一把。
“呵。”
用不着苏定方出言催促,陈子明本也已是饿了的,自是不会反对苏定方共享之提议,笑了笑,收敛起了纷乱的心思,吃力地弯了下腰,用露在枷锁外的双手将食盒的盖子打了开来,再一看,就见食盒子里最上层的是三叠小菜,两荤一素,下头还有一小盆汤以及一大碗白米饭,量不算多,可却是难得的精致,显然不是寻常百姓家能用得起的,只是陈子明却并未去理会,目光一扫,视线便已落在了汤盆下头压着的一封书信。
“哎哎哎,你小子磨蹭个啥,赶紧,没看老夫这都前胸都贴了后背了么。”
陈子明不过仅仅略一愣神而已,老苏同志却已是不耐至极地催促了起来。
“有火石么?”
天将黑,本就昏暗无比的监舍中虽尚能朦胧见物,可要想看清书信上的字么,那就办不到了,陈子明心急着要看信,哪有心思用膳,随手将菜肴与汤饭全都搁在了两间监舍的临近处,也没去拿筷子,一伸手,急吼吼地便发问了一句道。
“火石、油灯,拿着。”
老苏同志的待遇比之陈子明显然不止好了一筹,监舍中不单稻草是新的,还有一张矮几,一盏油灯,火石也是现成的,这一听陈子明要用,老苏同志也无甚犹豫,挪动着双脚,到矮几边取了东西,便即随手递给了陈子明,而后么,也没再管陈子明在作甚,哈哈一笑,拿起了搁在汤盆上的竹筷,一用力,截成了两段,给陈子明留了上半截,他自己却是就此抄起了下半截,毫不客气地便吃上了。
陈子明无奈地白了狼吞虎咽的苏定方一眼,也懒得跟其多计较,拿起火石,打了一阵之后,终于将油灯给点燃了,拿起信封,撕开了封口,从内里取出了一张信纸,只一看,眼角不由地便湿润了起来,概因那上头只有一句话——君生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