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前脚刚没了儿子,后脚全家人就跟着搭进去,可倒好,一家子团聚?
他倒不介意自个儿生死,毕竟又不只一回,可他还有牵挂着呢,过了几十年的媳妇儿,还有跟个小孩子似的活像没长大一样的闺女儿,也不像他们爷俩儿,这辈子了还下辈子能记着。
赵庆祥看着颧骨高耸,眼皮红肿的堂弟,一副暮气沉沉瘦脱形的模样,心里不可谓是不难受的,对于他刚说那一通有的没的,压根儿也没信,不过看他这样儿不给个准话,估计得赖这儿了,他就敷衍着打发他:“原来是这样啊,你放心,回头我就叫你嫂子收拾东西。”
“你也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吧,等好了我喊你,咱俩家一块儿。”
“那你抓紧点。”赵二牛看他干脆,肯听了,就又回自家去帮着收拾东西了,这会儿指望不上他媳妇儿,只古威搁哪儿忙活,别还赶不上。
赵庆祥到外头看他进隔壁,看了好一阵,才又回自家屋里,拉张凳子坐着出神,叹气。
俞大丫从里屋掀帘子出来:“不说要收拾?杵那儿不动弹,等着使唤谁呢。”
“就顺他话哄一下,还能真收拾了?”赵庆祥把老烟杆拿出来塞烟丝点上,这是还是他爷传给他爸,他爸……这把岁数也不用这个,再传给他的,等他年纪再大点儿,回头往下再传上两代,都能说得上古董了。
俞大丫手扇着风过来坐:“就不能出去抽?这老大股味儿,你不觉着呛人,别人也不好受呀。”
“屋里又没人儿。”赵庆祥吧嗒吧嗒嗦两口,然后张嘴一吐,就是一圈儿圈儿烟雾。
“合着我不是人?”
赵庆祥肩膀耸着笑了下:“这可不是我说的。”
俞大丫白他一眼:“损的你。”
至于小叔子说的那回事儿,谁也没放心上,只以为毛蛋儿没了,给他打击太大,精神混乱不也正常,像他说的那么夸张神奇,又没真凭实据,是个人也不能信。
糊弄一下,给他点时间冷静冷静,就是了。
“晚间想吃点啥?”俞大丫征询他意见:“明儿还重活儿要干呢。”比如……那墓地得挑挑,这下力气活儿,像小叔子妯娌那俩儿,伤心都来不够,还能有心情去处理这事儿?
少不得要他们当哥嫂的搭把手了。
赵庆祥又吐出一口烟雾:“你看着做,份量多点儿就成,至于吃什么……起码半个月不好见荦。”虽说毛蛋儿只是小辈,可俩家这么亲近,孩子要去了,他们连个意思都不做,还大荦大肉的连个嘴也不忌两天,可不戳人心窝子?
“我还能没数?”俞大丫道:“不就少吃两顿肉,也馋不死个人,但咱们能忍,爸妈那儿总不好叫跟着一块儿忌这个吧?还大麦小麦……”
“大麦就算了,翻年十一了都,小麦跟苗苗可还小。”
赵庆祥想了一下:“爸妈那儿我去问一下他们意思。”又说:“小麦两个也别搞什么特殊,说小能多小?翻年不也七岁了?”又不是三四岁的孩子了。
俞大丫点头起身,你说了算。
她喊了声做饭了,然后就出去灶棚那里准备起来。
屋里赵四美跟沈薇也都接着出来,看赵庆祥搁那儿抽大烟,烟袅袅的连脸都遮了,沈薇做儿媳妇自然不能说什么,她就皱了下鼻头,嘴里不说话,直接就出去了。
赵四美可没什么不敢的:“什么味儿,给我把烟掐了。”
赵庆祥手一顿:“还管上你哥我了。”说归说,可还是把烟给掐灭了。
赵四美轻哼一声,出去了。
赵庆祥在后头喊一句:“叫你嫂子把隔壁的份儿也做出来。”他这边要不帮着把饭做了,估计那边一家子晚上都没心情吃饭,当然了他们要做了送去,堂弟他们未必能吃得下,可吃一点算一点。
赵庆祥瞅一眼里屋,闺女儿外甥女儿都搁里头呢,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就把烟枪子给收起来,转脸进爸妈屋里去跟他们商量毛蛋儿的后事,要怎么办了。
赵芸柏颜在屋里说话,就想不通赵保国到底得了什么病这么厉害,说没就没。
就算是什么癌,那好歹也是死缓来着,就一个来月的工夫,有这么快的吗?
“要不,找时间问问?”
“问谁?”赵芸看她跟看个傻子没两样。
柏颜道:“除了雅姐还能谁呀?”别人那也不知道啊。
赵芸呵呵一声:“现在什么情况?你还跑过去问这个?我看是打挨得少。”
柏颜:…………
她就一时没想到这个。
于是又出了个主意:“要不去老管叔那儿问一下?其它人不知道,管叔还不清楚?无论直保国哥生前得的什么病,总得看医生吧?”瞒谁还能瞒得过医生吗。
赵芸心念一转,倒也是。
于是说风就是雨了,俩人立马就出去,准备上老管叔家问问。
俞大丫她们在灶棚里忙活,看到她俩儿快饭点儿还往出走,连忙就叫住问:“这个点儿上哪儿去?”
赵芸就道:“就外头转转,很快就回来。”
跑到老管叔家去问情况,人家家里也正准备做饭呢,这个点儿还挺尴尬的。
“我不知道啊。”老管叔挺迷茫的,赵保国就没上过他家来看病。
他咋能知道?
柏颜道:“您怎么不知道啊?他病了不得找你瞧?你瞧了还能不知道?”
老管叔听了不高兴:“你这丫头还说不听了,我说他没来找我看过病,那我又没能掐会算的本事,还能知道个啥?”
没找他看病?
柏颜跟赵芸对视一眼,她纳了闷:“病了不找你看,他自己扛的啊?”
老管叔也想不通:“会不会找别人看了?”
“咱这儿不就您会看毛病吗?”
老管叔摆摆手:“那我老头子就不清楚了,反正……他是没来找过我看病的,得了啥病,你问我也不知道。”
“要不要留下吃个饭?”
柏颜跟赵芸自然是不留的。
回去的路上柏颜还在疑惑:“二婶天天搁灶上弄得一股子中药味儿,可把家里人给熏得,衣服上都洗不净这味儿了,要不是老管叔给开的药,那谁给开的?”
呆家里的柏颜都不清楚,才刚回来的赵芸,那就更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