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保国家窑洞跟赵全勇家窑洞是挨着的,间隔不到两米的石壁,挨着石壁搭起两家人要用的灶台,平日两家做饭还能一块儿说说话,以免无聊。
这会儿两家灶台合一家人,顶端搭上了草棚子遮风挡雨,除去石壁那面天然性遮挡,其它三面都挂上了草席子,天气好时卷起,不影响人进出,天气不好时就放下固定住,以免风雨斜吹进去。
这儿靠外灶棚外固定着个大木架,上安着一根圆木,圆木顶端着把石锤,石锤呢,多古老的东西也不知道谁打磨出来的。
石锤下方还放置着石臼,这会儿汤国容手把着木架另一端,脚踩着圆木尾部,说是说圆木,实则一端还经过特别处理,像单车脚踏板。
她脚在上面一踩一松,一踩一松,圆木就翘起落下,翘起落下,反复如是。
沈薇倚着支撑灶棚的梁木,跟她婶子说着话,一筐谷子就搁在边儿上,等石臼里的米舂得差不多,她就把米壳倒出来,用箩再筛一筛。
这样处理自然比不起机械要来得干净,可也没法子,毕竟……没除壳的机械,就是有,这山上也没法儿用。
只能靠原始的人力来处理。
这是相对古老一点的舂米工具,名为踏碓。当然了,比起纯粹用手持木杵来舂米,要省力许多。
不过年轻人大多都没见过这个,毕竟老早淘汰三四十年的东西了,一开始见赵二牛捣鼓这个,除了俩个村子里的老人,还真没人能看明白。
效率,肯定不咋地,可舂一天下来,一家子口粮还是够的,就是腿比较酸,可乡下人一家子人口多,你一会儿我一会儿的轮换着舂,也不算累。
像赵保国家,就跟赵全勇家合一块儿舂米的。
他们这架踏碓,赵保国离开后第三天,就被赵二牛弄出来了,一弄出来,村里有老人的人家,就被打发过来借用,家里……也没现成米吃了。
谷子倒有,可不能连壳吃,石臼倒没多大技术含量,但累人得很,舂一天,还不够一家人吃。
在只有这一架踏碓之前,赵保国家的这台,几乎是连轴转的,白天他们自己家,还有亲戚家要用的,没法儿借给其它人使用,那就只能晚上了。
没路灯照明啊?远远的点堆火就是了。
为争抢谁先谁后,牛角山上还吵起了好几架,差点儿演变成全武行。
到了还是俩村子里,上一代的老村干部出面干涉,争啥争呢,会做这玩意儿的人还在,时间一长肯定家家户户都有,所以……
现在就抽签,轮到谁就是谁。
抽签就纯看运气的了,任谁也没说的。
赵二牛也忙,不,应该说他几乎就清闲过,不过再忙也是忙他老本行,他充实着呢,每天乐乐呵呵的教着徒弟,有年龄跟他差不多的,也有年龄比他小的,加班加点的打造踏碓,从早到晚不停歇,一天三顿饭,都是汤国容给端到手边的。
这会儿赵保国一去差不多十天了,又有了好几个徒弟打下手帮忙,到今儿牛角山上的踏碓,就又多出四架来。
先给谁家呢?
这不好分,他也不揽这事儿,烫手山竽吗不是。
他就光干活儿,不领事儿,谁先谁后的,村干部的事儿,叫他们去分,其它人有意见有不满意的,也不会来烦他。
村干部也难呀,本来经之前那事儿,村里好些人对他们的印象,就不咋地了,再分不论分谁家的,也得说他们不公,这队伍更不好带了。
于是干脆的,两个村子吗,那就有两个村长两个支书,现在还只三架,但靠山村赵家本来就有一架了,所以……就这三架刚造好的,就窝沟岭两架,靠山村一架。
等再有新的造出来,还按这个法子分配,两村子的你一架我一架轮着来。
分谁家先呢,分谁家都不是个事儿,就分村长支书家,当然不是给他们家的,要直接给了,村里人得翻了天,凭啥呀?
分是分他们家了,可这暂时还不是归属自家的,得先紧着全村人用,等到踏碓多了齐了不缺了,才能算归他们家。
至于目前,只是放他们家,用还是全村人用的,他们自家,东西搁家门口的,晚上升火舂呗,白天就村里人来人往的,用这个舂米吃。
窝沟岭的是这样安排的,靠山村也差不多一样,不过有一具是直接归赵家的,俩村人都没什么意见,毕竟人自己先给自家造,那也正常。
就是有不满意的,那也得按心里头不说,自家没有还得指着人赵二牛帮着打这个呢,要把人得罪了,不给打怎么办?靠手舂米?累不死个人才怪。
不过踏碓还是太少,多了三架也不足以供应两个村子的人使用,赵保国家门口这架,照样有村里人来借舂米的。
只要舂够了自家一天吃的,踏碓摆着也是白摆着,当然可以借给村民们舂米。
也不是白借,给钱?那玩意儿在山上顶屁用,给粮?那舍不得的,于是就都说好了,谁借谁给水,这就很两厢便宜,毕竟赵家小子不在家,家里就头就赵二牛两口子,忙哪,打水不得空,就是得空也不能让赵二牛下山去挑水。
人才哪,出点事儿,以后要缺个啥的,谁给做?
于是赵二牛就没下山过,天天忙活着,粮食家里本来就有,顶多花点工夫舂米,也不用他来,古威跟汤国容都闲着呢。
至于水也不担心,天天都有人帮着挑。
汤国容这两天有些发愁,儿子都去了好多天,说是很快就回呢?咋还没回?手机手机也打不通的,可把她担心坏了。
跟男人说吧,他还特别心大:“瞎担心个啥?臭小子机灵着呢。”要从别地儿走,他肯定也担心,可那不是走的越龙岭吗?在自家地儿还能出意外?
赵二牛一点也不担心这个。
可汤国容不知内情,自然担心极了,越龙岭哪,深处都没人敢去的,儿子这冷不丁去了,还得再转回来,当妈的能不担心?
她几晚上都没睡好过,总是半夜半夜的惊醒,听男人这样满不在乎,气得心里堵得很,什么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