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些话其实是犯忌讳的不该说,不过赵保国现在岁数太小,劣势自然是人都不会把他当作正经大人看待。他只能全力表现自己的智慧以及政治觉悟,当然对象还是要挑选一下,只有在林夫子面前才能畅所欲言。
第一,他作为林夫子的学生,天生就与他统一战线,他现下与其书房交谈,无论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辞,林夫子都会替他兜着。因为赵保国是他的学生,他若将此事说出去,只有害处没有半点好处,学生是他教的,若思想上不容于正统,他这个夫子自然脱不了干系。
第二,他必要表现出自己的早慧以及青云之志,若林夫子满意,作为他的学生,自然会出手帮衬,林夫子桃李众多,地主与朝野内都有曾在他门下求学之辈。作为曾经的夫子,提要求照应一下后来的学弟,只要不影响他人的利益,恩师的小小要求,无论内心作何想法,表面上都不会有人拒绝。
第三,赵保国也想试探一下,自己的夫子是真的如此淡泊名利,还是另有更大的图谋。若当真当淡名利,对于他这个表现出众的弟子,估计只会在他考中功名后,给曾经的学生去封关照一下的信件。而若有其它图谋,或者是哪个皇子座下暗地里的门客谋士,他也可借此机会多多观察一二,或能寻得明主,以期他与他爹之谋划。
他在林夫子门下求学已有半年之久,观其人品无暇,学识深渊如海不可测量,若林夫子真有青云之志,这些年来不曾出仕,只怕图谋甚大,朝内三公九卿位满,又都于大周立过汗马功劳,深得老圣人信任,其中子弟者优秀众多,自然也要入朝为官。
而在野贤明之士于朝堂上立足,却没有那么容易,大周科举之事三年一次,年年都有不少杰出人才,到如今已三十余多年,却未曾有一人官至极品。朝内大权被三公九卿牢牢把控不可动摇。
夫子学识过人,若说无青云之志,又何必日日勤学不怠。赵保国认为夫子是在等待时机,而如今圣人已老,时机应该快要到来了。
而他作为夫子的学生,只要博得夫子喜爱与信任,跟着夫子的步子走,自然就能达到目的。说到底夫子才是正经古人,对于大周形势的了解只会比他更深,哪位皇子更合适那个位子,有容人明主之相,比起自己的眼光,他还是比较相信林夫子的。
林夫子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学生,半晌才道:“童家相邀之事,可随你心意去做。”说着又训示他:“课业也不能懈怠,否则为师的戒尺可要染血了。”
赵保国登时就明白了,这童家跟林夫子之间的关系…不是明面上的泛泛之交了,背地里估计还有些常人所不能言的交情。
夫子已知他心意,却叫他随自己心意去做,这摆明了他与苏太守就是一派的。这……根深蒂固啊,也不苏太守是哪个皇子麾下的。
赵保国按耐住有些激『荡』的心情,尽量镇定:“是。”在学舍混了差不多半年了,总算能看到点儿光明了。
林夫子见他明了,满意的点点头,又指点了一番他的课业,叫他再做首诗看看。赵保国憋了一首出来,被林夫子骂了个狗血喷头给撵出去了。
赵保国看着关上的门,『摸』了『摸』鼻梁,夫子对他越来越严格了。
回去的路上给童易发了消息,说是应了此事。童易便道:“那明日巳时五刻,愚兄遣家丁去接贤弟。”意思是让他在家呆着人去接。
赵保国自然应了,林夫子既不反对他去帮忙,学舍这边自然可以暂时放下。赵保国忽然想着如果写诗方面退步了……
算了还是老实点儿。把脑中那个想要偷懒几日的念头拍飞了,真要放下这个,回头不得令夫子失望?再连个童生都考不上……说要投奔哪个皇子完全是笑话!
再有夫子的毒舌,他是领教了不少,可不想再被骂一顿,除了精神上的打击,身体上的也没少,那戒尺打人可生疼生疼的,他表示一点儿也不想挨抽。
关键林夫子与其它夫子行事不同,虽说夫子惩罚学生都用戒尺,可其它夫子多是用戒尺打手心。林夫子却偏不一样,他偏爱用戒尺打屁股,丢人不说屁股痛连坐都没法坐儿,睡觉都得趴着,赵保国也挨过好几回,多是写诗上出的『毛』病。
也有人好奇的问过他,林夫子却说:“打手心不合适,诸学子正值顽劣之时,伤了手更有理由偷懒,还能理直气壮。换了腚就不同,一来都进学了也知羞耻,在同窗面前被打腚多半觉得丢人,二来也无借口偷懒不习文练字,再来伤了腚不能坐,站着习字正好练练耐力。”
果然姜是老的辣。在同龄人面前被打屁股,是个人都有自尊心哪,为了不丢人被嘲笑也得努力。再者谁能站着几天不嫌累的?脚都得酸废了,多来这么几次,自然不会有学子敢于偷懒了,这人笨是一回事,不努力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保国也见马聪被打过几回屁股,当时还暗暗看笑话呢,不过马聪皮糙肉厚的,日日以『药』材入浴,没两天就好了,他也不在意这个。
可论到自己被打了一回,那真是老脸都丢尽了,看别人笑话是挺好笑,可论到自己成了个笑话,赵保国都不愿回想那场面。
赵二牛看着儿子直接奔厨房去了,就问:“又饿了?还是没在外头吃饱啊?”
赵保国发现灶是温的,这才从里头出来:“吃饱了的。”人家请客还能不管饱啊?
赵二牛就好奇道:“那你咋一回来就奔灶上去了?不是想吃啊?”
“我是看看你吃过没。”赵保国一点儿不放心他爹,只要他不在吧,就没有准时吃过饭的。
赵二牛才想明白,忍不住笑:“一天到晚尽瞎『操』心,我是爹又不是你儿子。”
“老了还得当儿子宠着。”赵保国碎碎念着去了书房,刚要进去才想起来之前那事儿还没跟他爹提过呢,于是转身去告诉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