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钱瑞识字,自然没必要给他准备笔墨纸砚,毕竟他又不指望考科举,只求不做个睁眼瞎而已。赵保国也不教多,喊了他进屋,写了个钱字叫他认,钱瑞就死死的盯着那个钱字,那是钱家的钱,他家的姓氏。
赵保国不去管他,自顾自的练了一篇大字晾干墨迹,将带『毛』的那头伸到装了水的笔洗内,乌黑的墨水就散发在水中,头也不侧的问他记住没。钱瑞狠狠的点头,表示他记住了,自家的姓怎么样都能记得住!
赵保国见他这么有信心,就收了写了钱字的那张纸,让他去打盆水到院里放着。自己先收拾一下书桌才出去,钱瑞已经按他吩咐准备好了装水的水盆,就搁在他平日练武的空地上,赵二牛蹲在一边磨着柴刀,家里的柴火不足,打算明天再去一趟。
“来,用手指沾了水写给我瞧瞧。”赵保国让他蹲着,沾水写在青石板。
钱瑞照他的话做,用食指沾水在石板上画着,钱字的笔画甚多,他又是初学,字形肯定是没法儿看的,不过只要笔画没错就成,其它的也不用讲究。
金字少了一点,赵保国指出他写在青石板上那个钱字的缺陷,水渍很快就干得看不见了。钱瑞又重新写一回,这次倒没差,不过也不知能记多久。
赵保国点点头:“这次倒对了,不会光写对还不够,得记得住,一时能记住,不代表一直能记住。”又对他说:“得了空就多练练,明日我再考你一次,若无差错再教你第二个字,再过一日两字同考,能书写正确会多教你一字,若不能就往后推,直到你每字写对为止。”
钱瑞自然没有意见,能识字多大的好事,面前的小先生虽小,那也算先生,尊师重道古人都刻在骨子里了,先生的吩咐,当弟子的都只有听的份儿。
赵保国为了让他更好的记住字形,也避免他一时忘了笔画再来打扰他读书,便打算找他爹要两块木板子,一块他自己写上要教给钱瑞的字,让他看着记,另一块就让钱瑞自己用,至于笔……随便从灶膛里掏两根差不多的炭条就行。
想想觉得这个方法很合适,既能避免他记不住了要自己重复教,也能避免他万一记不住又不好意思来问,写了在那儿搁着,他要记不住再看看就成。于是就打发钱瑞去灶膛里翻找炭条,钱瑞虽不知道小先生的打算,但还是照着他的话去做,只问:“要什么形状的?”
“条状的最合适,长度一指左右。”钱瑞得话了就去厨房里。
“爹,有合适的板子吗?当黑板使的那种?”赵保国凑过去问他爹。
赵二牛停了手上的活计:“黑板那么大?”皱了皱眉:“真没合适的,要不我想办法弄一个?”
赵保国连忙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就是当黑板用,没说一定要那么大的,两个巴掌大的就行。”一次教上一两个字的,哪用得着那么大的板子。
“那倒有。”赵二牛点头,去了偏房,那间屋子被他改造成放木具的屋子了,做好了的家具,跟没做完的家具,和他称手的工具都是搁在那间屋子里的,原材料也是堆那屋里的。
很快就翻了两块合适的木板子出来,一大一小,大的跟现代的大头部差不多,小的跟个小笔记本似的大小。
“这两块咋样?”
赵保国接了过来看,又掂了掂:“正合用。”厚道比一书语文书少一半。
赵二牛见状又蹲回去接着忙活,这时钱瑞也从厨房里兴冲冲的过来,两只手里都攥着几根黑炭条,过来了还问:“小先生,够不够?不够我再回家去拿?”
赵保国脸皮抽了下,从钱瑞摊开双手里的炭条中挑了一根:“我的学识还不足以出师,不必唤我先生。”传出去人不得说他轻狂?林夫子那里对他的印象估计也好不了。
钱瑞听了就有些不安,难道小先生嫌他太笨?所以不愿意再教他?真要不成了,回家怎么跟『奶』交代?还爹跟叔父他们,都指着他学回去教弟弟们呢!
赵保国见他脸刷一下白了,才想明白他担心什么,不过也没安慰他,只是拿了炭笔在那块小些的木板上,把钱字写上去,再递给他:“拿着,若是记不清了,就看看。”又指了另一块木板说:“平日里就在这上头练练。”
钱瑞见赵保国没打算赶他走,还专门写了字让他记,这才放心了,跟捧金子似的拿着那块写了钱字的木板,眼神里都是敬畏,小心翼翼的拿着,生怕不小心把字迹给涂抹掉了。又问赵保国:“那……那我怎么……”不知道怎么喊了,叫小先生人家不乐意,总不能直接喊恒哥儿?这样未免太不恭敬了,就算不是正经先生,那也是教他识字的先生。
恒少爷?恒公子?赵保国脑补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都起了。恒哥儿?这是长辈才能叫的,平辈肯定不行,更何况钱瑞跟着他,虽没说是书童,其实那意思也差不多了。
不过他爹跟钱家老二老大他们又是一辈儿,往日里也称兄道弟,所以钱瑞对他的称呼,就不能太有阶级之分,赵保国沉『吟』了一下:“我爹跟你爹情同手足,瑞大哥也不必过于拘谨,唤我恒兄弟就行。”
“那怎么成?”钱瑞连忙道:“我『奶』不得打死我!”
赵保国见他死活不肯,也有些烦躁:“那随你,反正别让我听到什么小先生,少爷公子的更不要提!”说着甩手进了书房。
钱瑞愣愣呆呆的,觉得着他可能有点儿生气,难免有些苦恼。那可是教自己认字的小先生,可却不许他喊先生,让他叫兄弟,这多不合适。于是有点忐忑:“赵伯伯,小先生…是不是生气了?”
赵二牛笑了笑:“瑞哥儿你别想太多,你只管当他是异姓兄弟就成,都是自家人用不着那么客气。”真要叫上什么少爷公子,他不就平白成了老爷?还怎么跟钱二郎他们相处?不别扭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