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新年到了。
中国的春节。
相当于基督教世界的圣诞节。
中国的春节是春天的到来,上古的春节实际是立春,后来才变成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庆祝万物复苏,又要开始耕种了,人类又要有食物了。
中国过年过的是天,西方过的是神。中国的无指与西方的定指,实际决定了中国人更包容。疫情下的西方节日庆典,不顾传染和死亡也要自由,自由到打砸抢,更能见西方的狭隘与固执,西方民主体系要已入绝境,而唯有中国井井有条智商在线。
春节已经越来越变成人节。庆祝的不是万物复苏,而是万人归家。往年都是几亿人在短时间内完成千里迁移,就为了一个团聚。人类社会的复杂也在此,在此过程中收获了幸福,也消耗了资源。一年辛苦挣来的钱此时要花掉一大部分,甚至有人举债也要在此节日显得有面子。
人类的多余的快乐的代价。
当然也是人之常情。
它是一种仪式。
人类总需要很多仪式来证明存在的价值。
证明就是欢乐。也是空虚。更是一年的漫长的辛苦和奔波的回报。
它给受虐式的人类一个存在的幻想,一个执念。
对于小宁,一切都已淡漠。她不回家乡,姥姥已经不在人世,奶奶在不在人世和她没关系。现在连吃都没了意义。物质太丰富了,平时吃的都远比春节吃得好。春节成了倒胃节,看到吃的就反胃,可惜人不是牛,牛年也成不了牛,学不会反刍。就这样吧,反正年就是年。小宁不需要。这是人类制造的虚幻时间。每一个节日都是一个虚幻的节点。人类在这个节点消耗资源换取幸福和存在感。然后又是一个辛劳的轮回。
不说了。千冢那货新年也不老实。
千冢说,我也没啥说。春节最无聊。我看着别人无聊。只是要小心那个宁儿,小宁忽视她太久了。我等会还要再讲故事的,毕竟春节更闲嘛,所以没事就讲点。但要当心那个宁儿受了人类的鞭炮的刺激会发点疯。
下面,新的一年的第一天里,给某宁的故事来个新的开始。
多少年以前,或者多少年以后。小宁决定结婚了。
时间的无序或不存在决定了我千冢可以随时选择时间的起点。
实际是博士一毕业,小宁和陈远就去领了结婚证。
也就是说,这事发生在人类时间的小宁和陈远认识并开始恋爱两年之后。所以可以很开心地对无人之地宣布:
两年后,我们结婚了!
宁儿插播,两年后,他们有了宝宝。
千冢说,看吧,小宁,赶快管住她!
宁儿要说完,宁儿再插播,再两年后,他们离婚了!
小宁说,你个死宁儿,一出现就把我的故事搞得乱七八糟!
千冢说,我可没说!
宁儿说,你活该,谁让你不相信我!我让你们和你们的听众提前难过!
千冢说,让她发点疯,不然她要寂寞死了。她在那个N次元空间已经没东西玩了。
宁儿说,还不是因为那个死小宁!她打扰了我宁静的生活!我回不去了!
千冢说,宁儿其实也没说错,这都是时间线上已经存在的事实。小宁博士毕业后,两人很低调地领了结婚证。没有通知双方的家长。
小宁觉得姥姥不用管也不会管自己嫁谁。姥姥现在一提起小宁就乐得合不上大嘴,满庄上人都夸姥姥培养了个全庄第一个博士,还在上海!姥姥开心还来不及,忙不迭地要炫耀家里的化肥、电视、电扇、桌子、椅子、自行车、三轮车全是小宁买的,还要买电动车呢!
小宁知道自己是姥姥巨大的骄傲,所以小宁嫁给谁姥姥都不会反对,只会很高兴:看俺大妮,多能!还找了个博士!
对于陈远那边,父母都健在,且人都还不错,不通知似乎不太对。但陈远此时正陷在对小宁的迷恋之中,很心疼小宁,就没通知父母。因为他知道小宁对他妈很害怕,不想见他家人。何况小宁现在的状态仍然是怕公开场合,怕出头露面,怕当众说话做事,所以就想先把媳妇给锚定了再说。办婚礼太张扬了,不办也无所谓。所以两人就这样偷偷摸摸地领了证。
小宁也没想什么彩礼,戒指项链之类一个都不想。
对于陈远,也不需要嫁妆,小宁自己就是嫁妆。
她的七十万亿个细胞和七百万亿个细菌以及三亿六千万片毛羽就是送给陈远的天文数字级别的礼物。
领了证,他们客也没请,就在毕业离校前给系里的少数几个老师送了点喜糖。因为系里行政老师必须知道,结婚要有系里的证明才能领。和农村结婚要有村委会的介绍信一样。
领了证,小宁不是狂喜,而是平淡的喜悦。
一生总算有所托了。
两人在街了吃了顿酸菜鱼,是小宁很喜欢吃但总舍不得吃的。
偷偷结婚后,两人又一起回了趟小宁的老家。
结婚的事她只悄悄地告诉了姥姥,却没告诉其他人。她也让姥姥保密。姥姥咧开大嘴,你真省心!
在姥姥眼里,小宁现在做什么都是神的旨意。大逆不道离经叛道惊世骇俗是万万不敢用在小宁身上的。
小宁和陈远只是在爹的那个庄出现了一下,看了看大大和奶奶。
奶奶的那赵家庄她没什么感情。
走进村庄要经过妹妹的坟地,她去看了一下妹妹的坟。
二十多年过去,妹妹的坟上绿草如茵。
二十多年过去,妹妹的坟无人打理,平如秋波。
陈远知道小宁的妹妹,去旁边借了一把铣,和小宁一起把妹妹的坟堆高了一些。小宁又采了些野花摆在坟前。
干活的农人她已经都不认识。他们明显也不认识她。已经二十年过去,不是乡音无改,而是物是人非。
娘还是不知去向。大大不知去干什么了。
原来的老院子还那个样,她看着这个她出生的地方。当年覆盖整个院子的梧桐树已经只剩角落的一棵,其它的都被大大砍了卖掉了。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显得荒凉而破败。堂屋的土墙已经斑驳,木窗棂上积着十几年的灰尘,阳光照在灰黑的鱼鳞瓦上,折射着陈旧的灰光。
儿时的恐惧都已经淡漠,想起小时候的不乏快乐的时光,她眼睛湿润了。这一切都和她没了关系。
大大和娘都不在,仿佛已经无人居住。
她用小数码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留念。
她拉着陈远走过千疮百孔的院墙。
她去看了看奶奶。爷爷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当年也没通知她,那时她在读硕士。这个家族就没人想起还有她的存在。她无所谓。
她和奶奶随便说了几句话。大大的去向奶奶也不知道,多半在打牌。前两年还有个女人陪他一起过日子,他整天打牌,那女人跑掉了。大大就一直单身。也不怎么干活,成了二流子。
奶奶明显很想多说点什么,很想知道如出水芙蓉的小宁如今到底有了什么出息。
小宁只说她在上海,其他都没说,留下四百块钱,拉着陈远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