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自信,还要有点底子。小宁就很感激娘给她的好基因。
买了新衣服,第二天就是周一,她心里好害怕出门,因为她要穿新衣服出门了。
她以前在家也害怕穿新衣服,一个是觉得穿上别扭,不如旧衣服贴身,二是新衣服太扎眼,她太怕别人注意她了,那么多年,她已经习惯穿破衣服,这样她就可以是卑微地随便把自己塞在一个角落,感觉很安全。但这次,她没办法。她想改变形象,就必须要穿。
而且她已经无法再接受那件旧衣服。那是属于过去的耻辱。
衣服再新也有第一次,她看了很多心理方面的书,很多事情再难,只有了第一次就好办了,一切都越来越容易,直到变成和喝凉水一样简单而随意。所以,第一次,第一天,第一回进教室,必须要有!
她去买饭就觉得很别扭了。上早操时没敢穿新的,还因为要运动下,不适合,也是个不穿新衣服的理由。买饭前她磨蹭了好久,舍友们都走了,她几番犹豫,还是穿上了新衣服。必须要先适应下。
就当啥都没穿呗!或者就当还是穿着以前的旧衣服!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嘲笑自己。
皇帝的新装!她偷偷地笑了笑。对面过来两个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唉,算了。真能完全控制自己也不会到今天了!她挺了挺胸,感觉结实的小胸胸往前一顶。她赶紧又稍稍含胸。咋都犯自己的禁忌!
买了饭,注意力在衣服上,说买什么倒轻松地过去了,一两稀饭,两个包子,够了。
吃完饭,她又犹豫怎么去教室。看看窗外,又看看自己的衣服,在宿舍来回转圈子。
她看到窗外的路上已经有同学在往教室走。她突然想起来,一定要早去,不然越晚路上人越多,越晚教室人也越多,那就会有更多人一下看到她。她最怕的场合之一就是迟到了,然后在几十双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跌跌撞撞地走进教室。她觉得那比死了还难受。所以很多次,只要是迟到,她就不去教室,宁愿旷课或不开会。幸好被抓住的时候不多。
她想到这个问题,一激灵,马上收拾小书包,冲出宿舍。
路上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她好紧张,路都走不成个了,老觉得有人在看她,有人在笑她。新衣服似乎使她成了几亿人注视的焦点。
好容易挨过了长长的路,她觉得自己的都要被嘲笑的眼光射得千疮百孔,可以做一面好筛子了。
走到了教室后面,她望了下教室窗户,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教室已经坐了一大半人。她后悔得想打自己脸,买饭前磨蹭,出宿舍前也磨蹭,这下好了,全是人了,全班大部分同学都能看到自己那丑样了!
他们教室只有前门,没有后门,更要命。如果有后门,她悄悄地进去,再坐在后面几排也好得多,但他们的教室就是奇怪,后门不开,只能从前门走。
众目睽睽是不可避免的了!她走到教室前门,犹豫了十秒。终于一咬牙,视死如归般走了进去。
反正就这样了!
她咬紧牙关,如刑场上走向枪决地点的烈士。
果然 ,她一进教室就感觉不对。气氛很不对!和以前此时进教室基本没什么动静不同,这次她感觉到了一阵骚动。还有明显的压低的惊呼声。
她浑身燥热,脑袋又嗡嗡作响。她强作镇定走向后面。最后一排的老位子仍然空着等她。她一步一挨地走过去,在那最边最角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才又感觉到心脏在狂跳,头皮像痱子要炸了一般,又刺又痒。
她平静了好一会。
看看没人注意她了,她却悄悄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这是她花了一毛钱在批发市场买的。那儿有一大堆破烂的镜子,一毛钱一个,像白扔。她捡了一个稍好一点的。她十几年不想照镜子了。进大学后一般也就是用宿舍里的镜子随便照下,头发不乱得太过分,脸上没有饭粒就成。现在,她似乎觉得自己可以有一面镜子了。
用上了吧。她把镜子藏在桌下,把自己的脸悄悄地对好焦,凑过去。
她的头发悄悄长长了,显得很好看。她的脸在柔顺的发丝衬托下显得娇嫩而秀气。
原来那片惊呼是真实的。同学们是没想到她也会那么丑小鸭变美小鸭吧?
她不敢用天鹅,感觉自己和天鹅没关系。
这一天好美好美。美好得像一直在梦中。
王唐那天没来骚扰她。
这件外套就替代了那件破旧的补丁衣服,成了她的常装。发型她也不再随便扎个很低的丑喜鹊尾巴了,而是有时披肩,有时扎个精神的高马尾。她发现,别人看的眼光在变。
她竟然有了回头率!
高兴之余,她还是努力地学习。
以前那个帅哥却似乎有些不对。应该听人说她要考本科学历,还要考研。因为她不但一天看好多门自考课程,同时还在背考研词汇,不少人看到过。再加上她外表的变化非常显着,稍一打扮就顽石成玉,让人极其惊讶。
帅哥不知想什么,有好几次与她擦肩而过,似乎想说什么。她都抬着头走过去,当他不存在。正是:
人生若只如初见,情去对面也无缘。
对她来说,明白了本质,就决绝地放下。
帅哥本来已经在这个阶梯教室消失了好久,她就经常在大阶梯教室看书。她的新衣裳到位之后,他却突然又出现了。还带着个女友,却不是以前那个了。
她没理,只继续看书。那两个却秀恩爱,又是喂零食又亲密地耳鬓厮磨。那女生明显知道她的事情,不时还瞄她一眼。
刻意的表演对她干扰很大,她收拾东西走了。
她去了自己系的阶梯教室。不一会,她发现那一对又跟了过来。她气得浑身发抖。
她稀里哗啦地收拾东西,回了原来那个大阶梯教室。谁知过了半小时,他们又来了。
她气得拿书砸了下桌子。收拾东西走了,要回宿舍去看书。
帅哥在她心中彻底崩塌。
临出门,她把门使劲一摔。一教室人都吓了一大跳。
她出了门才想起问自己:我什么时候胆子那么大了!
怒气冲天地走在路上,她突然想,自己好好学习为什么要避开一对人渣!
她转身又去了她们文学系的小阶梯教室。
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居然又来了。
帅哥带着那个女生坐在她前面不远。不时肆无忌惮地亲下嘴。
虽说自己班的教室偶尔也会有别系别班的人来,像她也会偶尔去别系的教室一样,总要找地方学习的。但这帅哥和女友明显不是来学习,就是故意肮脏她来的。
居然搞到自己系里来现世!她火又上来了。
今天又看不成书了。就因为这对狗男女在!她恶狠狠地想。
突然她脑子一阵发涨,耳朵嗡嗡作响,她坐在座位上不动,低着头,一字一字说:
不、要脸的东西,到外、面现去!
声音不小,教室里的人都听见了。却没人回头看她。她一直坐最后。
帅哥和美女秀恩爱正起劲。听了那句天上掉下来的不善之言,都呆住了。
两人也都没说什么,但也不敢不再抱啊亲啊的。帅哥那无赖式的脸正经了一会。十分钟后,他们收拾东西走了。
她全身崩紧等着那两人的反击。不想他们就那样吞下了苍蝇。
她看着他们离开,松了一口气。她这时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地狂跳。她伸手按住胸口,缓解憋闷的感觉。
她悄悄地对着墙说,宁儿,我又战胜了一次。
过了好一会,她放松了下来。却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是不是那个帅哥只是无意的,和自己没关系?
又心一横,就这样了,我的世界和他再也没关系。
她必须要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学习,宁愿都是陌生人,不能再有故意的恶意。
她要走向她的目标,现在活着有了意义,她必须避开一些干扰,必要时要清除。
她还很开心的是,她刚才那句骂人的话一点都没结巴。
她似乎明白了。做恶人其实很爽。
千冢说,各位看官,各位读者,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各位跨性别人士,实际上,善与恶是相对的,我们的老子在几千年前就说出了这个道理。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小宁那样对别人恶,是因为受了太多别人的恶,她如此恶了一回,却改变了自己,成为对自己的善。对于被她施恶之人,实际也是一种警告,那人好事连连本不应再纠缠于小宁,刺激小宁实际是他本恶的表演之一。爱情更无所谓善恶,是人类的纯感觉,而且只对特定某个人才有作用。那男生故意如此,实际就是明白,他的行为一定会小宁产生影响,而且只会对小宁产生影响。所以小宁骂他是天经地义的。但别人会评价说,小宁是自作多情,又是神经病,施同情于那个男生。实际,还是一句老话,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不明事理就不要妄加评判。当然,对于人类来说,不评判别人是不可能的。那也就随便评吧,这是谁也控制不了的。我们都为自己活着。不过,能想得稍明白些稍复杂些,个人的存在就可能更有灵性。各寻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