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晚上经常自己到校外跑步。这是在高中时养成的习惯。运动能让她的心理压力减轻不少,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毕竟能让她舒服一点,不至于崩溃。
大学更好,这边有山,不像家乡只有平原。小宁喜欢在到学校外面跑步,因为外面很新奇,学校里的操场就那一个,总有不少人在跑步,她在人群中很压抑,她自己一个人时,才觉得可以松一口气。外面还是挺安全的,大城市里,到处是路灯,应该没问题。
她跑到一个稍小的巷子里,这儿她已经跑过不下十次了,石板铺的路,跑上去很有感觉,它在一个小山坡上,有书上写的山城的异域感,这儿叫户部山,似乎是项羽时代的户部大官住的地方。那更让人敬畏了。也更有历史感。但和她没关系。她一个人跑过,像一个过客,又像一个隐居者,又像仙子神游物外,景景如珊。
她转过一个路灯,黄色的光晕如油如酥,前面本来应该是另一个空荡的油亮的小石板路,现在却站着一个黑黑的人影。她吓了一大跳,停了下来。
那人看不清面目,像有一团雾氤氲地挡在那人脸前。
那人笼在黑衣之下,衣袂似乎无风自动。一种诡异之气弥漫开来。
棉花地边张着大嘴的坟和暗黑鬾玃子带来的恐惧陡然袭来。
小宁突然感觉难以呼吸,似乎周围的空气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抽走了。
这时,一个年轻美丽的白衣女子刹然出现在小宁身边。
她出现得如此突兀又如此理所当然,似乎她从来就在那儿,她从来没来过,也从来没走过。
虽然没看清白衣女子的脸,但小宁就觉得她的姿态仙子一般绝美,脑子里就想象出了一张极美的脸。
白衣女子手一招,微一停顿,嫦娥托月一般在空中站成曼妙的姿态。
小宁感觉压力顿时减轻,可以呼吸到轻柔的空气了。
这时白衣女子手腕轻抖,空气似乎起了折皱。她单手一按,皱纹变成了隐隐的波纹,如漂浮在空中的三维海浪,向大地荡漾而去。
黑衣人疾升而起,波纹掠过脚下。黑衣人悬在半空,说:呜里撒窝起丫得清尕,苏里古,饿散里萨木!
白衣女子闷声说,阿吤穆忒勒通!
黑衣人一闪不见了。蓝色的夜空掠过一波暗黑的涟漪。
小宁转头一看,那白衣女子仍然漂在空中。衣袂无声地缓缓飘飞,似乎有某种气流向四面暗涌。
小宁很是惊讶,她虽然看不明白,但她知道这个美丽女子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小宁脱口而出:
谢、谢你。我、我能问你的名字吗?
小宁问过就很紧张,怎么能这样唐突呢?她会回答吗?会不会骂她不懂道理?不想,那个美丽的白衣女子马上答道:
我是宁儿。
小宁惊讶地问道,你是宁儿?你为什么叫宁儿?
其实小宁还有一个疑问,这个女子为什么不说她“叫”宁儿,而是她“是”宁儿,似乎她们早就彼此知道似的。
高傲的宁儿低头看着畏缩的小宁。小宁也看着她,她的脖子白嫩细长,略长的眼睛,眉如远山,面如满月,肤若凝脂,温润如玉,腰盈一握,亭如秀竹,小宁把所有的形容女子美貌的好词用在她身上都不过分,她浑身还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像春天时农田里的花草香。小宁一遍又一遍地自惭形秽。
小宁发现,这个叫宁儿的美女下巴也很宽。她便有了一种亲切感。何况她是来救她的,她的自惭形秽就减轻了好多。
宁儿看了她好一会,说:
我为什么叫宁儿?你其实是觉得和你有关系。我叫宁儿,或者因为你叫小宁,或者和你没关系,世界上叫宁的有几百万,我叫宁儿,和你只一个字是相同的,太正常了。你看你全中国,叫赵宁的可不止成百上千个……
小宁想了想,也是。又问宁儿,刚、才那个黑色人说的什么?你~说的什么?
宁儿说,很多话不必明白。感觉就行。
那、那个黑人从哪儿来?做什么的?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你不用明白。因为你我的感应他才在。所以我也在。
小宁更懵了。宁儿又说,以后自己小心,自己学点什么吧,必要时保护一下你自己也好。我虽然没事做,但也不一定常在你身边。其实是你不想让我在你身边。不过今晚这样的人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你要容纳的是你们世界的人。这个要靠你自己,我也就观看……
宁儿伸出手。纤长的手,晶莹的手指玉一般透明。宁儿的手指抚摸在小宁脸上,柔软而温暖。小宁想抓住宁儿的手,但她没舍得。
小宁看着她,梦一般说,你、你为什么那么漂亮?
其实小宁想问的是,你是人吗?
宁儿绽开了微笑,曲线优美的唇拉开了满是胶原蛋白的白玉般无暇的脸,射给了小宁一个美丽又丰腴的笑容:你就丑吗?我会愿意摸一个丑女的脸吗?
小宁脸红了,我、我才不好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喜欢我……
宁儿微俯下身,把白晰柔嫩的脸在她脸上贴了一下。
小宁觉得好温暖,浑身一阵燥热,幸福混合着另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全身拱起了满满的鸡皮疙瘩。
宁儿又笑了,说,又不好意思了,傻妮子。美和丑是你们的定义,实际没有意义。即使从你们的角度来说,美也是你内心的映射,你会越来越明白,美不是外在的,而是你相信……
小宁无话可说。
宁儿叹口气又说,别傻了,你明白的,冰雪聪明的是你,你不想让人喜欢就没人喜欢你。只是你现在连你的聪明都不相信……
小宁又觉得很奇怪,好像这个宁儿说话总没头没脑的。她不敢再问,怕宁儿会烦。却想起了另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你为什么能飘着?
宁儿微笑道:这个你不必明白。你就想像你在水里飘着。你们也确实在“水”里飘着,只是你们不知道。整个宇宙,天上所有的星辰,都飘在“水”里。只是水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水。那是你们的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