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还念着他们是汉人吧。”
齐源也不确定，只能胡乱猜测：“当年明玉珍跟着徐寿辉起事，结果明玉珍却被陈友谅杀了，
后来两者再也不相往来，明玉珍最后南下巴蜀，建立明夏。”
“但这陈友谅后人，却又和他爹不一样。”
“前些年，陈理曾数次上书惠帝（朱允炆），想要举家迁回故土大明，却被惠帝借词拒绝。”
“那他不是更应该反叛了吗？”尹心疑惑。
“不一样的”，齐源摇头：“这不是陛下登基了吗？
陛下登基之后，陈理又看到回国的希望，年前还上书请求归乡来着。”
“那陛下怎么说？”
“陛下啥也没说，既没同意，也没拒绝，不过...”
“不过什么啊，我的老大人，您就别卖关子啦！”
“呵呵”，齐源笑着捋了捋胡须：“不过苏大人倒是有意允他迁回来，还给他去过信。”
“所以，这恐怕才是陈理愿意亲近咱们的真正原因所在。”
尹心了然，旋即又有些奇怪：“李朝虽乱，但陈家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岂不逍遥？又为何执着回京？”
“人啊，都有老的那么一天。”
齐源笑笑：“叶落归根，你还年轻，体会不到。”
“原来如此，大人高见。”
齐源笑着摆手：“我哪有什么高见？这不过是苏大人千里之外的运筹帷幄罢了。”
尹心笑着赞同，心里暗自撇嘴：“你个马屁精！”
正说着，忽然羽林卫耳朵一动：“大人，有人呼救！”
“什么？”
侧耳倾听，果然听到有声音似乎在喊着救命，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点火把，去查看！”
迎着声音奔去，没多久就看到一个浑身湿漉漉的身影，狼狈的朝着火把位置冲来。
“金赞成？！”
尹心一愣，却见来人不是金成是谁？
“你怎么在这？出什么事了？”
“大...大...人...”
见到齐源，金成那口悬着的气终于松了下来，颤颤巍巍指着远处：“有...有人掉河里去了，大人快去救人啊...”
“谁掉河里去了？”
“是...是归德侯！”
“什么！”
齐源闻言大惊，顾不上其他，赶紧命羽林卫出发救人。
陈理出事的地方，距离他们所在之处约有三里，等几人赶到的时候，却哪里有陈理的身影？
唯有一处比肩略宽的冰洞，孤零零的悬于河面，应该是渔人破冰捞鱼留下的。
“你是说...归德侯掉进冰洞里去了？”
“是。”
金成被两个羽林卫抬着，犹在不停的打着颤。
齐源一边命羽林卫破冰救人，一边沉着脸询问金成:“怎么回事？”
“小...小臣昨夜往王宫，与...与王上彻夜交谈，希望他不要受柳廷显蒙蔽，王上态度亦有松动...”
“今早离开王宫路过此处，就听到冰面上有人呼救，过来查探之时却看到是归德侯。”
“大胆！”
尹心忽然喝到：“分明是你杀了归德侯，然后谎称救人！”
“不不不！”
金成大惊失色：“小臣不过是一文弱书生，哪里有本事暗杀归德侯？”
“尔分明是在狡辩，尔...”
“捞上来了！”
身侧忽然传来羽林卫的欢呼，齐源顾不上再问，推开金成向洞口跑去。
“大人小心，冰层不稳！”
齐源没理会，蹲下身子死死盯着陈理的尸体。
陈理五十岁左右，虬髯分明，长相略丑，想必是受他爹的影响多些。
人已经彻底没气了，身子冻得像石头一样硬，但仍能看出其矫健的身姿，和结实的肌肉。
再看看小鸡仔一样的金成，对他的怀疑顿时少了几分。
除非事先拿棍子打晕陈理，否则断无被金成杀害的道理。
“死因？”
一个懂验尸的护卫低声道：“初勘应是溺毙，身上暂无发现外伤，但有没有中毒得验尸后才能得出结论。”
“好，尽快查验”，齐源点点头：“记住，不准任何人接近尸体，哪怕是他亲生儿子！”
“是，大人。”
此时金成也被尹心明人押了起来，齐源皱着眉盯着他，良久后命人撒手。
金成松了口气：“多谢大人。”
“大人，您这....”，尹心有些不服。
“尹主事，你看那冰洞”，齐源指了指破开的冰洞，依稀保留着当初的痕迹。
“此洞勉强能容归德侯身子进入，若是你要动手，会怎么办？”
“当然是推...”
骤然间，尹心惊愕不语。
“不错，推。”
齐源侃侃而谈：“本官之前曾在刑部任职，略懂一些破案之术。”
他指着冰洞：“这么窄的洞口，推，肯定是推不进去的，只能‘塞’。”
“不错。”
“若归德侯是被金成杀的，试问他一介文弱书生，如何能将魁梧的归德侯，塞进洞里？”
“大人言之有理。”
“所以，谋杀归德侯的至少要两个人”，说着，他走到尹心身边：
“只有两人甚至两人以上互相配合，才能将他塞进冰洞。”
“现在初步勘探现场，要么有人配合，要么凶手的武力高于归德侯，才能做到。”
“但金赞成只有一人，几乎不可能做到，故而暂时摆脱嫌疑。”
尹心点点头：“是，大人，不过是不是帮凶逃走，藏起来了？”
齐源笑笑：“现在刚刚下了雪，若有人离开定会留下脚印，但你们看有吗？”
几人四下一看，果然茫茫大雪之中，未曾发现多余的脚印。
“当然，也不能就此证明金成没有嫌疑。”
齐源叹道：“如果验尸证明，归德侯中过毒或者迷药，又另当别论。”
“至于所谓到底有没有帮凶”，齐源看着天上不知何时变大的鹅毛大雪，露出苦笑：“恐怕一时很难追查了。”
封锁好现场，齐源又将浑身湿漉漉，被冻得颤颤巍巍的金成喊来：“此事必须通知你们国主，并且上报宗主国。”
“一位侯爷离奇死在野外，这件事陛下一定会严令追查，所以金大人。”
他看着金成的眼睛：“你最近最好不要离开平壤。”
“不会的”，金成发着抖苦笑：“小臣家眷都在平壤，又能到哪里去？”
鹅毛大雪飘然落下，金成衣角的水滴慢慢结成了冰，齐源淡淡一笑：“来人，先送金赞成回家休息。”
“喏。”
等金成被羽林卫护送离开后，尹心仍在观察着冰洞，苦苦思索着杀人凶手到底是谁。
齐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想了，凶手就是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