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阮猜的没错。
君离确实忍不住了,他本来想在早朝上再探探西林帝的口风,奈何西林帝仍旧没有上朝。
听太医院江太医说,他是感染了极为严重的风寒,还召了颖妃前去侍疾。
君离心知这江太医向来只忠心于父皇,父皇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还真不好说。
他安插在宫里的人还前来回报说,父皇让贴身伺候的元宝公公私下去了景王府。
想到父皇这般袒护君湛,君离不禁有些气闷。
等他下朝,轿辇停在宣王府门口时,门口的百姓们都用那极为热切的眼光看着他,七嘴八舌的问着。
“宣王殿下!如何了,陛下可有同意收回成命?”
“如今我们的希望可都寄托在您的身上了!”
君离的脸色变了变,只说还需再等等。
百姓们顿时鄢了下去,君离也不欲与她们多说,正转过身去准备走回府中。
两个交谈的女声忽而传入了他的耳朵。
“姐姐,我这几日听京都的人说,景王是陛下的嫡长子,陛下一向疼爱他,会不会宣王殿下出面没有用啊。”
“哎……你说的也有道理,就是一只手的指头也分个大小,想来这宣王殿下在陛下心中是比不过景王的。”
“对呀,姐姐,我听爹爹说县里们那些个秀才老爷家里也都是嫡庶有别的,可能这皇家也是一样的吧,宣王殿下虽然仁善,还给我们准备吃食草席,可是他毕竟说话不管用,陛下又不会真的为了他惩罚景王,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
君离心中正窝火,听到这番对话心中一顿,猛的转过身,正欲看看是谁发出的声音,可待他转过身,却发现那声音似乎消失了,看到的只有一众窃窃私语的百姓。
他忽然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怪异了,那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也都变成了对他不如君湛的嘲讽。
他心中气血翻涌,咬着牙道。
“袁何袁盖,你们马上去将张云山,袁华一同给我找来!马上!”
然后他便拂了拂衣袖,转身大步走入了府内。
不能等了!
如今父皇连装病都用上了,这次让元宝公公去景王府,定是想让他私下说服君湛,让他悬崖勒马主动将人都遣散了。
父皇到时再和和稀泥,这件事说不定便会被这么不轻不重的揭过去。
他好不容易抓到他的把柄,还是这样一个能趁机树立自己名声和威信的机会,他一定不能白白放过!
纵然违背了父皇的旨意,可待秋收顺利进行完毕,百姓和朝中众臣只会对他赞不绝口,便是父皇也只会庆幸他的这番当机立断。
若是君湛还想动手,闹出几条人命,便更好了!
很快,赵云山和袁华便到了宣王府。
三人一阵密谈后,兵部尚书袁华便依照君离的命令将派出去的备军全部撤了回来,并让他们协助工部,将所有百姓遣散。
奇怪的是,景王府却一直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直到两日后,一队队身着便服却看上去纪律依旧严明的云家军,陆陆续续入驻五县。
听说,是景王以圣旨相逼,让云将军将他们都集结起来的。
百姓们只觉这景王莫不是疯了,竟还没有放弃这事,对前来的云家军言语中也多有讥讽。
直到两日后的一个晚上,一声雷鸣划破了长夜,伴随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暴雨。
那天竟似裂了一个口子,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
那电闪雷鸣声音惊醒了无数睡梦中的人。
起初还没有人当回事。
可一夜过后,安阳县还是有一方堤坝塌陷了些许,那水倾泻而下,渐渐渗入了邻近的百姓家中。
安阳县的百姓逐渐赶了过来,他们看着这些日子被他们冷嘲热讽,此刻却依旧冒着这似要将人吞噬的瓢泼大雨,替它们守护家园的云家军,一时间脸上千变万化!
大雨之中,那坐于轮椅中的景王仿若遗世独立,他头上那把雨伞根本遮不住这倾泻而下的大雨,身上也被渐渐淋湿。
忽然,有几个百姓开始迈动步伐走了上去加入抢修堤坝的队列,而后,便是大片大片的百姓扔掉手中的雨伞,一同上前。
……
消息很快传回了京都。
京都此时亦是乌云盖顶,朝堂之上,百官静立在渐渐冷冽的空气中,一言不发。
地上跪着的张云山和袁华恨不得将头埋到地上去。
终于上朝的西林帝厉声呵斥道。
“混账!谁让你们二人私自将人调走的!”
张云山抬起头看了一眼君离,咬了咬牙。
“陛下!前些日子无数百姓涌入京都求告,陛下又因病未能上朝,臣于心不忍,一时糊涂之下才与袁大人做了这样的决定,请陛下责罚!”
西林帝脸色阴沉。
“责罚?若不是景王临时调动了赋闲务农的云家军,这堤坝决堤祸及万千百姓的性命,你们有几条命可以赔!”
袁华脸上的冷汗直冒。
“陛下,这天灾并非人力可以预测,当时那样的天气状况下,我们也是为了这五县百姓的生计,才不得不放那些百姓归去,这实在是当时权衡利弊之下最好的选择啊!”
西林帝冷哼一声。
“好一个权衡利弊!天灾不可预测是真,但你们抗旨不遵却是不争的事实,若朝中官员都像你们这般擅作主张阳奉阴违,还要朕这皇帝做什么!”
张远山和袁华脸色惨白。
“陛下息怒!”
西林沉默着,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瞥向君离。
虽然眼下张远山和袁华一力抗下了所,但若说没有人在后面给他们撑腰,他也是万万不信的。
君离察觉到西林帝的视线,暗道不好。
父皇不是傻子,如今他若是一言不发,反而会惹得他不快。
“父皇,此事儿臣也有监管不力之过!未能及时阻止两位大人,儿臣实在难辞其咎!”
“听闻如今五县抗灾物资短缺,儿臣愿号召京都商贾之家,并捐出宣王府半数家财,筹集白银三十万两已赎己过!请父皇恩准!”
反正有肖氏一族在,他根本不愁银钱。
若能换得父皇消气,便是值当的。
西林帝看了看跪在堂中的君离,眼中晦暗不明,他并未立即让他起身,只将目光转回朝张远山和袁华身上。
“张云山,袁华,你二人抗旨不遵本是死罪,但念在你等所为也算事出有因,便先革去你们两部尚书之职,押入大理寺,等灾情稳定后再行发落!”
张云山袁华颤颤巍巍的跪谢皇恩。
西林帝的目光在朝中众臣之中转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了武官之列。
“云邵何在!”
云邵心中一惊,即刻应声上前。
“臣在!”
“这次你虽是被景王所迫,但终究是你云家军救灾有功,你便暂时兼任兵部尚书之职,调令京都附近所有备军前去支援景王!即刻动身,不得延误!”
云邵低头领命,心中却是震惊不已,陛下竟真的如景王与阮儿所言,选择了他!
早朝散去,西林帝罚君离继续跪于金銮殿上一个时辰,让他仔细静思己过。
君离独自跪于金銮殿上,只觉颜面扫地,浑身如被扒光了一样难受。
父皇从未如此下过他的脸面,如今却这般对他,他心中的恨意几乎要控制不住翻滚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