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年底，就是财经版最忙的时候。
以往各个公司的年会，都会邀请报社的编辑记者们与会。说是邀请参加年会，倒不如说是参加一个企业推广会来得更加准确。比起随时都有可能引起税务部关注的财政表报，还是年会这类既能突出企业人文关怀，又能彰显企业软实力的发布会，来得更加稳妥安全。
与会者一看，哇，这个公司给员工奖了一套房，给员工发车的企业就被比了下去。年终奖十万的企业，自然要比年终奖几千的企业业绩来得更加丰厚。
见微知著是记者的本事，也是企业邀请记者目的所在。
私语有时候觉得干这行挺无奈的。明知道对方是要牵着你的鼻子走，你还不得不跟着他的脚步...这些酒会，私语是疲于应付的，可这种商界大咖们的聚会，也着实难得。做财经的，没有人脉，将寸步难行。
和记集团的年会帖子用得是喜庆的大红色，初初递到私语手里的时候，私语还以为收到了一枚‘红色炸弹’。一打开却是他们公司的年会邀请。
和记，和记...
项柏涵他父亲的产业...
小舅舅那天说的话还历历在耳，私语有些矛盾。于公于私，私语觉得自己都不应该应邀，可要是拒绝，项曲歌那边不好交代不说，主编这个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要怎么解释，难道跟主编说，项曲歌财务有问题，我们报社就不要趟浑水了？
私语有些头疼。
最新烦心的事儿也太多了些。
“今晚的采访，我跟桩子一组，小米，你跟柏涵一组，大家一切按计划行动，有什么问题，随时会保持联系。”
刚宣布完分组，小米就举手了。
“往常不都是我跟桩子一组么？为什么这次换我跟项柏涵一组？”
私语匆匆看了项柏涵一脸，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如果你想再采访一次项曲歌，我可以跟你换。”小米立马吐了吐舌头，退到了一边。
到了会场，项柏涵直接拉着小米远远地走在前头，私语望了一眼，没说话。倒是旁边的摆弄相机的桩子有些纳闷。
“我说柏涵最近是怎么了，总觉得他在闹别扭。”
私语应声，“你管他。”
项柏涵一直对不盘这点私语又何尝看不出来。按理来说，是他瞒偏她在先，要生气也是她这个被蒙在骨子里的人生气，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别扭的。
“我们进去吧。”
项曲歌这个人一想高调，这次的年会也同样不例外。整场年会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会持续到晚上十点。私语他们，到了饭点才来，下午一直是公司内部的财务总结，短短不会让他们这个记者与会，来了也白来。
到了晚上，年会邀请的许多正当红的明星艺人逐一登场，劲歌热舞，热闹非凡。
私语地明星不感兴趣，她粗粗看了一下中心主桌，光是项曲歌邀请的商界大佬们，就足足凑满了一大桌。可别小看了这桌子品貌参差不齐的男人们。他们这一个一个地，可都是各自行业内的翘楚，各大财富榜单上的常客。
私语在质疑项曲歌如此招摇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他人脉之广。
不说远了，就说他左手边的易行之，跟右手第二个的魏强，那可是圈内出了名的死对头。能让他们俩心平气和不打不挠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了。
私语本以为自己会被安排到离主桌稍远的媒体桌，却不想，她的位子，居然跟项柏涵一样，被安排到项曲歌边上的那桌。
项柏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私语身边。
“如果不喜欢，我让他们帮你换个位子。”项柏涵凑在私语耳侧，轻轻地问。
私语摇了摇头。只让小米桩子去了媒体桌，并嘱咐他们要随时保持联系，便安然的坐到了位子上。“既来之，则安之。”
项柏涵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
热闹的表演之后，是冗长的董事长致辞。
私语不怎么感兴趣，便把注意力放到同桌人员上。他们这一桌，坐得不是像主桌那样的风云人物，但鉴于好几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都起身跟项柏涵打了招呼，私语猜想，这一桌应该都是和记的高层。
“从你左手边开始，是营销中心的四位副总，接下的女人是集团各分管中心的总监，还我身边的两个是我爸的亲信助手。”
私语心里一‘咯噔’，项柏涵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让我坐这儿吗？”私语心里猜想项曲歌大约是碍着外公孙建国的面子，但又觉得似乎没有那么单纯。
项柏涵顿了顿，“我说不知道，你相信吗？”
私语转过头平静地看着项柏涵，“我为什么要不相信呢？”
四目相对，项柏涵竟看不出钱私语真心，也听不出这话是真是假，是什么意思…
片刻间，周围响起一片掌声。
私语回头，项曲歌已致辞完毕，走下主席台。私语也跟着大家鼓掌，神态自如，得体。
项柏涵却还是怔在原处，总觉得钱私语哪里变了，又或者，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项曲歌一下台，舞台的表演继续，舞台下的表演刚刚开始。
私语听到隔壁桌络绎不绝的碰杯声，各种名头的恭维声，还有真真假假的笑声，说不上反感厌烦，却也并不十分热衷。奈何身为新闻人，新闻比个人的喜好要重要的多。
“喝点什么？”
项柏涵清朗的声音飘了过来，不十分响亮。
“我只想喝白开水。”私语老实回答。
和记宴会办的豪华，席面上的饮品为红酒、白酒、以及为女士提供的牛奶。
项柏涵一招手，跟服务生要了一瓶纯净水。递到私语手里，私语费了劲儿，却拧不开瓶盖，项柏涵顺手接了过去，拧开，取了桌上的水晶杯，倒了大半杯，才递于私语。
“待会儿用得着。”
私语有些纳闷，心想着，难不成项曲歌还要来给他们桌敬酒不成？从来都只有下属给老板敬酒的道理...
所谓一语成谶，正是如此。
项柏涵话才说完不久，他身边的两个亲信就去了项曲歌那桌。不多时，项曲歌就举着酒杯，走到了他们这一桌，站到了几个副总身后。
私语跟着大家一起，起身举杯。
“来来来，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我们大家来干一杯，希望我们大家来年再创辉煌。”
私语跟着大伙举杯，抿了一口纯净水。心想着，这项曲歌到真算是个会来事的。他一个大老板都给员工敬酒了，这员工就算有天大的不满，怕也只能忍着了。
放下酒杯，本以为就这么完事了，私语却没想到，项曲歌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小语啊，什么时候来的，柏涵也没跟我说，柏涵，怎么这么不懂事。”
项柏涵躺枪，却什么都没说。
倒是私语有些不良反应，要不是他的安排，她有可能坐到这一桌？再听项曲歌喊她‘小语’，私语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项总，您太客气了，您能邀请我们报社，我们已深感荣幸。”
项曲歌脸色微变，却仍是一笑，举起酒杯，“呆会叔叔有话跟你说。”
私语亦举杯，一碰，“好的。”
项曲歌一走，私语忽然冒出一种不太妙的想法。
项曲歌为什么要留她跟项柏涵坐在这一桌，她似乎看到了另一层面的用意。
这用意，不禁让私语有些后脊骨发凉。
同桌的和记的高层们不是傻子，从私语坐在项柏涵身边开始，他们就已经猜到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跟他们集团的少东家脱不了干系。如果说项柏涵亲昵体贴的举动给他们的关系打上了标签，项曲歌的示好，就是最好的印证。
“柏涵啊，你还没介绍你的女伴呢？”
项柏涵看了看问话的人，又看了看私语，钱私语只是对他礼貌性的笑了笑。
“同事。”项柏涵冷冷的回答。
此后私语不再同项柏涵多说一句话，似乎饭菜也不怎么对她胃口，懂了两筷子后，私语低头玩起了手机。
她知道这样的场合自己的举动失礼且不合时宜，但她现在，只想尽早离开。
私语给孟章传了一个简讯。
“和记酒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我要怎么回家？”半分钟收到孟章回信。
“半小时在楼下等你。”
私语瞅着手机轻声发笑，却看不见身边的项柏涵看到她手机屏幕上的名字，一个劲儿的灌酒。
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私语显然低估了项曲歌。
十几分钟后，项曲歌朝项柏涵喊了一声，“柏涵，你过来，小语，你也过来。”
私语心一沉。
收好手机后，项柏涵满口酒气地从她低吼了一句，“不想去就呆着。”
私语怎么能不去。她若不去，还不晓得项曲歌会说什么。再说了，那些大佬里，私语打过交道的不在少数，这点礼数不到，她以后怎么在这个圈子混下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私语低喃一句，“如果有必要，我可能会跟你撇清关系。”
有这么一句，项柏涵倒也宽心了，至少她还是在乎他们之间的情分的，“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