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世尘海,隐月如钩,影影绰绰间,不入深水却惹万波流。
天阶凉意,鳞虫探头,虚虚实实中,未露明火竟使乾坤灼。
面对武田鬼次郎的提议,藤原和彦与灵秀一时之间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就前者目前的表现来看,他的确算得上可圈可点,不落人口舌之辩。
而且其中更关键的是,他的说辞鞭辟入里,深入人心,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既然如此,两人要如何选择?
他们真的要帮对方擒住宇文彩璇吗?
“你、你们真的不会对彩璇姐下杀手?”
看到灵秀颤颤巍巍,武田先是微微一笑,接着才平和的说道:“小姑娘,老夫是生意人,生意人做事只求财,不伤人,我们需要的是合作共赢,而不是分崩离析。”
“那、那你还让殳夫人给其他掌柜下毒?”
“那是他自己找死,”武田冷漠的回应道,“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规矩,人心不足蛇吞象,该死。”
灵秀无话可说,她现在很纠结:
一方面她想尽快的见到小姜,但另一方面,她也确实对背叛彩璇有着生理上的厌恶。
帮别人对付彩璇姐,这怎么可能呢?
“小姑娘,老夫的为人这些天你也看到了,虽劣迹斑斑但瑕不掩瑜,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大的目标,这和你们历史上那些争权夺利的帝王又有什么两样?”武田还在施压,“再说了,有向问天在,你真的觉得我们可以伤害到宇文彩璇吗?”
“向大哥……”
一说起向问天,灵秀马上缓和了不少,虽然这个野猴子经常欺负自己,但他确实没有让身边人收到过丝毫委屈,甚至只要有他在,那就算无法无天也有人兜底。
“我们只是想知道虹蛇的秘密而已,等到这个秘密一旦解开,那么到时你们会欢聚一堂,我们则九转功成,这样岂不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如若你们愿意,老夫更是准备了盛宴款待和奇珍宝贝,倾囊相授,绝不吝惜。”
明知对方在威逼利诱,但灵秀就是沉不下心,这个老狐狸给人的感觉真是太遭了,他就像是一团会呼吸的棉花,虽软绵无力但亦可让人窒息。
灵秀不喜欢这样的阴阳太极,她更希望小气鬼在身边让自己平心静气。
“和彦大哥,你、你怎么想?”
没办法,灵秀现在只能看向身边的男子,毕竟他和彩璇姐因缘际会,素昧平生,他的选择才是目前最重要的决定。
因此,两人一兽都看向了藤原和彦,他们都在等待着那个人的想法出现。
此时此刻,周围一片寂静,恰似无风海面。
“武田,”藤原和彦说话了,面无表情,“藤原将军现在在哪儿?”
“将军有要事相忙,老夫也无从得知。”武田鬼次郎回答道,“我只是遵循着将军的命令而已。”
“那么,也就是说……”和彦盯着对方,像狼一样的盯着对方,“刚才的话全都是将军教给你的,这一切都是你们提前设计好的,你们如此处心积虑的安排这一切,其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吸引宇文彩璇,我说的对吗?”
突然一个激灵,灵秀如梦初醒,她惊悚的看向了对方。
“既然如此,你们真的能让对方全身而退吗?”
这次武田鬼次郎并没有说话,他只是在看着藤原和彦的眼睛。
“你们真的能让我们齐聚一堂吗?”
峰回路转之际,夏日的夜风也忽阴忽凉。
“和彦,”武田这次是直呼了其名,“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与将军同出一脉,未来一定大有可期,你难道想作茧自缚吗?”
“哼,作茧自缚?”和彦冷笑一声,“如若不挣脱这天地枷锁,世间谁人不作茧自缚?”
“你是铁了心要和将军作对?”
眼看双方无法达成共识,局面一下子就焦灼十分,武田几乎放下了伪装,他的表情也开始阴寒相向。
“武田,不是我要和将军作对,而是将军在倒行逆施,强迫而为,他在挑战天下底线。”
和彦的海蓝色真气已经隐隐而变,虽然他的双臂有鲜血渗出,但自身的气势依旧汹汹不断。
“和彦大哥?”
灵秀看到后有些担心,因为在对方接二连三的阴谋诡计之下,她们这边还未交手便已出师不利。
“少主虽年纪尚幼,但偶识乾坤之大后却依然能怜草木青青,那么身为护卫的我,又怎能背信弃义?”和彦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补充道,“栞奈也绝对不会接受那样的我。”
“和彦,你别忘了自己答应过少主什么?”武田意有所指的看向了灵秀,“你最好三思而后行。”
有了提醒,和彦扭头看向了灵秀,眼神里充满了歉意,不过还未等他开口,灵秀便率先而答:
“和彦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小灵猫也很厉害的,这老头要是敢欺负人,那他一定会知道什么叫做害人害己,对吧,獴獴?”
互动的间隙,獴獴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便眼神威胁,目光直指武田鬼次郎。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话不投机半句多,武田已经放弃了尝试。
“人固有一死,如若不能清白留世,那又岂可污秽世间?”藤原和彦直面着武田,毅然决然,“天道轮回,任何泯灭人性的妖魔必将遭受灭顶之灾,这是道法,也是命格。”
这里再无人说话,武田只是阴寒的盯着对方。
大街之上冷清异常,就好像暂时进入了寒冬。
或许是气氛过于紧张,天上的冰壶都小心的拉了拉乌棉,月光被遮掩了一分……
突然!
谁知就在这时,整条大街之上遽然间竟出现了一个十分硬朗的兵器相击声,甚至于那两者的碰撞中都滋生了十分刺眼的火光。
武田鬼次郎率先出手,他的武器是一把金炳薙刀,不仅锋利无比,而且还夺人眼球。
可话说回来,藤原和彦也不是什么懦弱之辈,虽双臂受伤,但抵挡的依旧气宇轩昂,隐隐还有反攻之势。
“和彦大哥!”
灵秀的反应稍微能慢一点儿,但当她刚想出手帮忙时,两人的身后却也祸不单行,转瞬即逝之间獴獴就捕捉到了一个纤细的阴影,就是当初在婚房里帮忙的那个丫头。
“大商尘影!”
灵秀一点儿也不敢含糊,她全力以赴。
可就在圆珠想要围杀对方之时,没想到那个丫头居然在月光的阴影下竟直接一分为二,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大商尘影扑了个空。
“星罗棋布,洪荒铁骑!”
但灵秀也不慌,当即便用海天一线控制着十个圆珠四散分离,五五追击着两人,獴獴守护在身边严阵以待。
与此同时,和彦与武田的厮杀也粗暴的略过了试探,两人的水准使得周围的房屋和地面顿时残破不堪,甚至碰撞的刀气无意中都撕裂了好几栋无辜商铺。
“大臧密要,三密三身!”
武田的刀光是佛之金色,他当年因缘际会结识过一位无忧庵的邪尼,几经缠绵与周折两人最终反目成仇,后来为了感谢对方,他不仅给了对方一个痛快,而且还俘获了对方的年轻女徒。
接着一刀祭出法影现,这就相当于藤原和彦要同时对抗三把薙刀。
“横水一刀流,碧虚·寒玉!”
再看和彦,他则是一刀斩出两重意,不仅与对方分庭抗礼,而且隐约之间还能趁机消弭。
“和彦,你是斗不过老夫的,天下可不是仅凭志气就能硬闯。”
忽然之间,金炳薙刀居然有了些许变化?
“不会审时度势,你始终都是蝼蚁之姿。
大曼荼罗,五股金刚杵!”
实在难以预料的一个变化,谁知薙刀刹那间竟变成了另一个模样,藤原和彦措手不及的被划破了整个胸膛,顿时鲜血淋漓。
“横水……”
但是和彦并没有后退,他的人生里不能再出现后退了,永远不能。
“独一法界!”
眼看武田又杀了过来,和彦连忙用刀法给对方斩出了一个水之结界,这下他才能稍微缓一口气。
但也仅仅只是一口,因为随后武田就冲破了结界,并且还使出了一招:“三昧耶印!”
这样根本就无法抵挡,和彦无可奈何的被击飞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摔在了破烂的地上,一时之间竟不能判断出他的伤势如何。
“和彦大哥!”
瞧见武田丝毫不留情面的再次杀了过去,灵秀着急万分,于是赶紧指挥着大商尘影保护在了和彦的周围。
然而自己这边要怎么办呢?
只见灵秀刚一没有了手段,那两个同步丫鬟便迅速近身而来,这时獴獴也伺机而动,再加上灵秀轻功的行云流水,三人一兽片刻间竟不分上下,平分秋色。
直到武田的加入……
“魅影毒针,利刃齿轮!”
毒针是对付同步丫鬟的,只见三枚毒针在出手的瞬间就变成了六枚,接着是十二枚,然后是二十四枚,至此捕猎者顷刻间就被毒针反当成了猎物。
而对于武田,灵秀则是手持暗夜镖刀并紧随着偷袭之便,再加上獴獴的旁敲侧击,前者在打碎五个暗器之后竟微微落得了下风。
“老狐狸,看我扒了你的皮,墨香飞铙!”
“小姑娘,你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武田一边应付着獴獴,一边还抵挡着两个看起来似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的墨色飞铙,同时灵秀的暗袭也时刻伴随左右,“或许用你来炼丹也是不错的选择。”
“老狐狸,你休息。”灵秀愤怒回应的间隙,她还机敏的找到了对方的破绽,“想伤害我,去地狱里慢慢做梦去吧。”
然而,就在灵秀想要致命一击时,没想到武田鬼次郎却突然身形一变,原来刚刚的破绽是他故意漏出来的,他故意吸引灵秀来此的。
于是在对方一个出其不意的变招下,不仅飞铙被打碎成渣,而且獴獴也被逼退了出去。
至此,面对武田鬼次郎的就只剩下了形单影只的钟灵秀,对了,还有那已经脱困了毒针包围的带伤丫鬟,她们都中毒了,面色发黑发紫。
“小姑娘,你的人我要了。”
“鸾羽袖里箭!”
武田的五股金刚杵霸道无比,虽然灵秀用倾洒银河的方式勉强和敌人拉开了距离,但下一刻她就被前者悄然近了身。
但幸好这时獴獴又赶了回来,而且和彦也一脸憔悴的咬牙爬起了身,灵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观察到了周围的动静。
因此在危急关头,她灵机一动不仅收回了大商尘影攻击武田,而且还放出了自己的终极暗器:
“大夏龙雀!”
与此同时,和彦也对着这边施展了一招:
“横水·一刀斩天河!”
可就在两人以为自己能成功斩杀对方之时,没想到两个同步丫鬟却一齐挡在了武田的身前,她们完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给主人谋得了一条生路。
接下来就在武田巧妙的打飞了剩余的所有暗器后,更让灵秀心生恐惧的一幕出现了:
因为在她的眼前,不仅仅是那两个丫鬟化身成了令人胆寒的暴君水蛭,更有甚者周围被打烂的地底下还逐渐的钻出来了更多的敌人,初步一看大约有十几个之多。
“麒麟火焰胆!”
灵秀被这样的局面吓坏了,稍微一点儿风吹草动她就扔出了暗器并连忙回到了和彦的身边,獴獴也紧随其后,这个小家伙好像受伤了,肚子一股一股的似乎气息不畅。
“和彦,小姑娘,你们要投降吗?”
武田很随意的就熄灭了火焰,在他的带领下,两条暴君水蛭和众多手下大军压境,黑云压城。
“现在投降的话,你们依然有活命的机会。”
“老狐狸,我们誓死不会向你投降的,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灵秀把獴獴藏进了衣服,她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也就无所谓怕不怕了。
“是吗?”武田阴笑道,“你难道不想见小神医了吗?你要是再嘴硬,你信不信我让你成为我们大和民族的生育工具?”
“你、你敢?”
灵秀害怕了,她本能的躲在了和彦的身后。
武田见状则是不屑一笑:“和彦,你的意思呢?你还有用,我并不想伤害你。”
和彦受伤很重,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情况。
但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一生也快速的在脑海里重现了一遍。
此时此刻,藤原和彦心平气和:
“想来我藤原和彦真是一生无能,虽空有一身武力,但既不能帮家族名振声威,又不能帮国家富强盛泽,既没有保护好少主,也没有保护好栞奈,没有保护好我的兄弟和部下,现在更是连少主和问天兄的嘱托都做不到,我甚至还差点儿伤害了灵秀姑娘……”
“和彦大哥,你别乱想,我……”
“灵秀姑娘,在下对不起你。”
接下来,让所有人都完全没有料到的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藤原和彦的决心竟然如此坚定:
“横水·大海啸!”
这完全就是以身殉道的一招,整个大街、不,这个大城瞬间就好像淹没在了海浪里。
【灵秀姑娘,快离开这里,去找小姜兄弟】
这是和彦最后的心语了。
而灵秀则是被海流包裹的迅速逃离……
这一切,全部都被炼血神域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