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霖稍作犹豫,没有立时回复。
元毓便道:“这世上之情,说到底不外乎三类。其一: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谓之:亲情;其二: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谓之:友情;其三,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谓之,爱情。——而你我大约前世缘分不够,遂今生当不成血亲。剩下的友情和爱情,云霖,你要我的哪一种真心?”
云霖不再犹豫:“知音难觅,自古便是。所以,宸曜,我很珍惜……”
“好吧,好吧,我知道啦。”
元毓抬手打断云霖,便收起正儿八经的神情,恢复到吊儿郎当的模样:“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嘛。哎,你上次在桃源居拒绝我也是这个理由。不过,实话跟你讲,我也不喜欢男人,以前说的那些‘喜欢你’的话,都是逗着你玩的。欸,你要真把我当朋友,就应该真给我找点花姑娘来,不然本小侯爷在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真的会憋死。”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一秒还在跟楼云霖讨论着以后要真心相待,下一秒他就能满嘴忽悠,没个正形。
但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时的话说得有多轻松,此时的心就该有多煎熬。
而这时,云霖淡淡回道:“好。我会让丹雪去安排这件事。”
元毓“哒吧”一下嘴:“嗯。你记得跟丹雪说:本小侯爷不喜欢太胖的,也不喜欢干瘦如材的。模样要周正,言语要有趣,要懂诗词歌赋,也要懂琴棋书画,最最关键还要懂怎么调情。只有这样的花姑娘才有意思。”
云霖只“嗯”一声,一副不愿继续往下聊的模样。
就好比把一颗石子扔进死湖,惊不起半点波澜。元毓也觉索然无味,悻悻闭嘴,就在这时心念电转,忽然又咋呼道:“云霖,你该不会没有碰过花姑娘吧?”
未曾想,云霖的脸竟微微泛红:“嗯……轻解罗裳,玉臂忙摇,金莲高举,雨意云情,想想确实美事。然,此举还是应发乎情、止于礼。”
“哈哈哈哈,发乎情。哈哈哈哈,止于礼。”
听完云霖的这番言论,元毓登时就捂着肚子狂笑起来:“云霖啊云霖,原来你不仅没有碰过花姑娘,就连那些个大姑娘也没有碰过。本小侯爷就说你怎么这么纯粹干净呢?原来还是一个童子。”
云霖的脸皮薄,被他这么一说,简直都快烧起来。
遂深吸一口气。也不知该接什么话方才妥当,犹豫一下,抬脚径直朝外走。
元毓赶忙跟上去,讨好道:“别生气嘛。这事情总归要有第一次的,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无数次。哈哈,要不我带你去窑子先破这第一次。”云霖偏头。元毓赶忙竖起三根指头来:“我保证。我保证给你挑最好的。”
“多谢小侯爷美意。”云霖停下脚步,脸色终于恢复如常:“但我这个人挑的很,除非吾妻,否则定要那人的相貌似神州第一美才行。”
“鸾镜公子?”
“对,我可是见过鸾镜公子的相貌。宸曜难道忘记了?鸾镜公子曾说,他那个‘神州第一美’的称号就是拜我玩笑所赐。”
“所以,你当真跟他有一腿?”不提这茬还好,提到这茬,元毓就极为不爽。
“不管宸曜信不信,我和鸾镜公子之前真的只有三次交集,清清白白。”
“那为何你见过他真面目,他还会放过你?”
“当初他主动解开面纱,的确为勾引我而来;可惜的是,我不好男色这口……”话到一半,云霖忽然停下;他揉揉眉心,摇头苦笑:“此话也不全对。但那神州第一美名副其实,我被他养刁眼睛,故而非得找他那个模样,还得脾性对我胃口的才行。”说着,他面带笑意地看向元毓。
果不其然,就见元毓将不悦明摆在脸上:“想得倒美。到哪里去给你找鸾镜公子那样,还得脾性对你胃口的?”
云霖心情很好地续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言毕,翩然而去。待到元毓回味过来这句话究竟有何意义的时候,如何还找得到云霖的人影?恨只恨“我住仙山外,君住仙山里。”元毓只道自己被算计一招,到此时又无计可施,只能对着仙山,跺跺脚,恨道:“黄猫儿黑毛,下次你还敢这样调戏本小侯爷,本小侯爷非让你哭着承认你爱我不可。”
没人回应。只有从仙山那方传回来自己的回音,响不辞声,清脆嘹亮。
元毓听着,微微勾起唇角,再也没有刚才的不爽。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喜怒哀乐皆为楼云霖。难道这就是“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但是,就算元毓清楚也不会傻乎乎地再去跟云霖表白。他会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嬉笑怒骂当中,假亦真来真亦假,就像云霖那样,或许只有如此才能探得对方的稍许真心吧?
……
而自从那次分别之后,元毓又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云霖。
园子仍在如火如荼地赶建中,工期临近,南宫离音终于从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变成歇斯底里的咆哮帝,连楚寒都不敢接近。眼看着南宫离音就快要被工期折磨地疯掉。中元节就以不疾不徐的节奏悄悄来临,随着一声炮竹声响,园子终于在这一天完工。来自神州各地的青年才俊也终于应诏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