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姑娘说:“鸾镜公子一琴一歌名动四方。可他性情冷淡,天生傲骨,除非他自个儿乐意,否则就算是王孙贵族也休想迫他为其献艺。所以,若在宴席上有人请之歌舞助兴,小侯爷大可不必理会。”
那时,元毓刚换好衣裳。一袭烟青色薄衫虽衬得身姿如柳,但那双眼睛无论如何都不似秋水。故而,元毓对着铜镜,调整了好几种神态。但怎么变幻,依旧模仿不出鸾镜公子的姿态神韵来。
他只好作罢。将白纱蒙面,回道:“我听过鸾镜公子弹琴,虽不能模仿出十分,但八九分的意境也不是什么难事。唯有歌艺一事不行。他的声音清渟泠朗,似水国多愁又有情,本小侯爷是绝对模仿不出来的。”
“原来小侯爷对鸾镜公子早有揣摩。”说着,殷姑娘就绕其身后,将其头发琯起,系上烟青色丝带,软声续道:“看来是奴家多心了。”
“你多些费心也不是坏事。”
元毓难得承让一次,叹气道:“如今这南襄城中险象环生,多一个人出主意,总比一人瞎琢磨要强。你说本小侯爷这次真有哪个地方疏漏,那才是把所有人都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说罢,就想起进城时与慕子高相遇的情形来,遂又连叹三声,续道:“当初,本小侯爷只想到自己的身形与鸾镜公子相似,又有一两次的接触,遂自信能模仿他混入城中。未曾想,他名满天下,而借他的名竟会招惹这等事。如今想来,绝非明智之选。”
殷姑娘道:“小侯爷实在担心的话,奴家可为您找借口推却。”
元毓摆手道:“不行。现在推掉,反而会让他们起疑。不若就坦坦荡荡赴宴去,此虚虚实实,倒让他们不易触碰真相。至于宴会上的事情,我随机应变就是。”说罢,就唤楚杰取来他的琴。犹豫片刻,又将随身带来的珞琭珠佩戴上。
随后,假冒的主仆二人就登上醉生梦死楼外、已然等候多时的马车。
从醉生梦死楼到太守府邸尚有数里地。元毓就在车内回忆殷姑娘说过的话:“南襄城的太守郭辉行为做事颇为凌厉,其执政能力亦可,不畏权势,奉公执法,颇得民心。就是私事不佳,数年前休妻散妾,只为一名**。”元毓笑接:“倒也是一个风流人物。”殷姑娘回道:“小侯爷有所不知,南越以阴柔为美,士大夫没有不好男风的。故而,小侯爷此次前去,须得小心、小心、小心、小心。”她连连说出四个“小心”来,可见其关切之心,亦可见此行危险程度。元毓想起这些,内心就乱糟糟的,索性不想,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内,闭眼小憩。
约莫过去一炷香的时间,隐隐有磬鼓之乐传来。
元毓遽然睁眼。
就听见车外有人高喝:“鸾镜公子,太守府邸已到。”
元毓看向身旁的楚杰,只见他拽着自己的衣角,双手抖得像秋风中瑟瑟的落叶。
元毓冷冷道:“害怕的话,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
楚杰朗声道:“谁说我害怕啦?最坏的结果,也不过碗口大的一道疤,谁说我害怕啦?”他连连说着自己不会害怕,但是连脚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你不害怕?我看你这个模样就是茅坑里点灯笼,找死!”
元毓丝毫不顾情面地将他拆穿,厉声喝道:“你最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再跟我走。否则你自己去死无所谓,别连累到本小侯爷我!”说完,掀开车帘,刚撩起衣摆就要往下跳。忽然间就瞥见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太守府小厮。他略一迟疑。遂唤来车夫,等其摆好脚凳,又伸手让其搀扶着,方才款步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