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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山大营最偏僻的一间营帐内,欧阳充盘腿坐在地上,心中充满怨恨。

他帮武承嗣做了那么多事,哪知对方最后却翻脸不认人,定了他死罪。

明明当初两人有过约定,只要他将功补过,武承嗣就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谁知武承嗣却说:“不错,我是经过慎重的考虑后,才决定判你死罪。”

如此不讲信用,这些朝廷狗官果然是半点信不得,比之江湖下九门还不如。

本来他也想过要逃跑,只可惜诸葛三元凶残的打断他一条腿,又给他戴着手镣和脚链,他根本无法逃脱。

心中正怨愤难平时,忽然帐幕被人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欧阳充抬头看了一眼,冷笑道:“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诸葛南笑嘻嘻道:“本来是要将你押往辕门斩首的,不过你忽然又有了点作用,所以我们改变主意了!”

欧阳充冷冷道:“呵,这么说来,我还应该感谢你们了?”

“你确实应该感谢我们,也应该庆幸自己又有了利用价值。”

“你们这帮毫无信义之辈,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们吗?”

“不用你相信,你只需跟着我们走就行了。”

“去哪?”欧阳兄一愣。

“少废话,跟我来就是了。”

就这样,欧阳充被带出营帐,上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

离开军营后,马车向西缓慢地前行着。

最令欧阳充吃惊的是,跟着马车的不仅有十几名精干军士乔装保护,就连诸葛三元也乔装打扮,随行保护在侧。

他实在想不通对方这样做的目的。

……

越王府大堂。

“这算什么大事,不过一个江湖人物而已,你这样急匆匆将我喊过来做什么。”

大堂内,杨副帅和陈硕真分别站在韩王和越王后面,杨思俭和司徒信则坐在客位上。

杨思俭并不是越王请过来的,而是特意过来向越王道谢。

如果没有越王及时提醒,他恐怕已经栽在武承嗣手中。

越王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那名江湖人身边有谁在保护?”

“谁?”

“诸葛三元!”

昨日之前,这个名字还不会让在场的人有太多想法,然而昨晚诸葛三元当着四大高手和王府众侍卫的面,将高君会给救走了。

就连越王和韩王也明白了诸葛三元的厉害。

陈硕真和司徒信更不用说,两人与诸葛三元动过手,深切体会到深不可测的感觉。

只有杨副帅那双暴露在面具外的眼睛依旧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就像个死人。

越王继续道:“除此之外,武承嗣还找了个易容高手,伪装成那名江湖人的模样,上了另一辆马车,由一千军队保护着向北而行。”

“他这是做什么?”韩王瞪眼道。

杨思俭沉声道:“这是一些镖局运暗镖的办法,用明镖掩人耳目,从而保护暗镖不被人注意。”

韩王更加吃惊,问:“那名被当做暗镖的江湖人是谁?”

“欧阳充!”

“这家伙是做什么的?”韩王又问。

杨思俭道:“他原本是屠洪手下的一名海盗,后来被武承嗣抓捕,很可能已经投靠了武承嗣。”

“区区一名海盗,武承嗣干嘛如此费心保护他,难道还有谁会对他不利吗?”韩王抓了抓头,一脸困惑。

越王没好气道:“王叔,在这淮南道地区,能让武承嗣如此防备的人,除了咱们之外还能有谁?”

“我们?他防我们做什么,我们对那名江湖人又没兴趣!”

陈硕真轻轻道:“欧阳充之前一直待在长夜岛。”

韩王脸色大变:“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他知道咱们的计划吧?”

“我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泄露计划,但是……”

“但是什么?”

陈硕真蹙眉道:“这个人武功很不错,又十分狡猾,他若是有心打探消息,很有可能被他探听到什么。”

韩王怒道:“你怎么能让这样一个人待在长夜岛?”

陈硕真淡淡道:“他是屠洪的人,而且被官府通缉,长夜岛从来不会拒绝这样的人。”

韩王本见陈硕真竟然敢和自己顶罪,顿时气的怒发冲冠。

越王急忙劝道:“王叔,有些事情是很难预测的,陈道长当时也没有想到欧阳充会落入武承嗣手中,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应对吧。”

韩王沉默了一会,问道:“欧阳充的消息,你是从他那里得到的吗?”

越王默默点了点头。

韩王又道:“你怀疑武承嗣是从欧阳充口中问到了什么,所以才送他去长安城,让他向皇帝和皇后亲口说出来?”

“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能让武承嗣这样保护欧阳充。”

杨铉忽然道:“这样说来,武承嗣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越王沉默了一会,苦笑道:“恐怕是的,咱们要想完成计划,非除掉武承嗣不可了。”

“那就奇怪了,欧阳充被武承嗣抓住那么久,武承嗣应该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为何不早早将欧阳充送走,非要等到现在?”

杨铉的声音干巴巴的,让人听着很不舒服,然而他的话却提醒了众人。

“也许欧阳充是最近才开口的。”司徒信摸着针刺般的短须说道。

“那欧阳充为何之前不开口,非要等到现在?”杨铉又问。

众人都不说话了,纷纷看向越王。

越王叹了口气,道:“本王一开始也有些怀疑,不过他传来的消息说了,欧阳充是因为司徒宏死了,才突然决定开口的。”

韩王叫道:“这是什么理由?”

司徒信叹道:“王爷,您不太了解江湖人,欧阳充当初无处容身,是小儿收留了他。”

“那又如何?”

陈硕真淡淡道:“江湖人最重义气,欧阳充之前熬着酷刑不开口,很可能就是因为司徒宏,如今司徒宏一死,他也就没必要为我们守秘了。”

韩王瞪了杨思俭一眼,道:“你那晚干嘛要带司徒宏过来,他死了不打紧,反倒连累了我们!”

杨思俭和司徒信齐齐变色。

越王怒道:“王叔,杨都督是我请过来的,他的人为了咱们而死,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韩王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越王沉声道:“如今大家都坐在同一条船上,只有同舟共济,才有可能共渡难关。谁再破坏内部团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越王摸了摸鼻子,低声道:“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刚才那些话我也不是有意的。”

“无意的也不行!”越王严厉道。

韩王竟有些怕越王似的,低着头不说话了。

杨思俭低垂着眼睑,道:“事到如今,咱们需得想个法子,让欧阳充再也不能开口。”

韩王立刻抬起头,道:“还用想什么法子,直接派人去杀了欧阳充不就行了。”

司徒信沉吟道:“欧阳充本来武功就不差,身边又有诸葛三元保护,只怕想得手并不容易。”

韩王转头看向杨铉,道:“怎么样,你有把握吗?”

杨铉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韩王满意的一颔首,道:“很好,那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们不必担心。”

越王凝重道:“虽然杨副帅有把握,但毕竟事关重大,还是让陈道长和司徒岛主协助杨副帅一起行动吧。”

韩王和杨思俭都没有拒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攸关各方存亡的时刻,谁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

扬州与濠州南北交界处,有一个十分有名的三岔口。

从这里向北就是濠州,向西就是滁州,向南则是扬州,因此本地人将这处路口称为三州口。

有人流汇聚,便有商机。

一开始这里只是开了几家客栈,后来商铺渐渐多了,民户也多了,结果不知不觉就成了一个小镇。

名为三州镇。

三州镇的中心,便是三州口,小镇的第一家客栈“安顺客栈”便开在口子处。

一名华服老者就站在客栈外的一家布店门口,一动不动的望着客栈,已经望了一个多时辰了。

布店老本原本嫌他碍事,想赶走他。

然而走到他面前,看到他的脸后,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没有开口的勇气,只好灰溜溜回去了。

空中乌云低悬,仿佛要掉下来似的,似乎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因为天气原因,街上行人比平时少了很多,布店的生意自然也差了。

店老板无聊之余,便盯着门外的华服老者,仔细打量他衣服上的布料。

作为一个布店老板,他最大的爱好便是分析别人身上布料的出处。

忽然,一眨眼的功夫,他发现华服老者身边多了一个美丽的女道人,他大吃一惊,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再向门外看时,华服老者和女道人竟都不见了。

司徒信正沿着一条小路,向西面狂奔,一面跑着,一面向旁边的女道人问道:“他们怎么会突然发现的?”

陈硕真沉声道:“诸葛三元毕竟也在,他可大理寺卿,最擅长追踪和反追踪。”

司徒信皱眉道:“我瞧见那些保护欧阳充的侍卫都还在客栈中。”

“他们故意让那些侍卫留下,就是为了迷惑我们,两个人却悄悄跑了。”

两人虽说着话,脚步却丝毫不停,在山野之间如同鬼魅一样迅速纵跃。

“以他们俩的速度,咱们只怕未必追的上他们。”

“我们可能不行,杨铉却一定能追上他们。”陈硕真淡淡道。

司徒信忽然笑道:“听说你师叔就是死在杨铉手中,我还以为你会很恨他们。”

“那个时侯,我要推倒李氏王朝,他们身为皇室守护者,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陈硕真轻描淡写的说。

司徒信感叹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陈硕真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淡淡道:“想不明白你就慢慢想。”

司徒信还是问道:“你这样一个造过反的人,身上的罪行比老夫认识的所有人加起来还多,越王到底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身边?”

陈硕真冷冷道:“你真的想知道?”

司徒信悚然一惊,勉强笑道:“我若是知道了,越王殿下是不是就不会放过我了?”

“你说呢?”

司徒信哈哈一笑,道:“我这个人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我能够控制自己的好奇心。我不问,你也别说。”

陈硕真忽然停了下来,司徒信也停了下来,两人眼中都发着光。

小路十分笔直,左边是一片田地,右边是一片小树林。

一身黑衣的诸葛三元和一身白衣的欧阳充,正被堵在小路上。

他们前方五丈外,杨铉如同木杆子一样矗立着。

他身后有两名戴着狐脸面具的人,另外还有一模一样的四名狐脸面具人,分别站在田野和树梢上。

这些人除了面具款式和杨副帅不同,衣着和杨副帅一模一样。

很显然,他们全都是不良人。

前、左和右三路都被封死,陈硕真二人的到来,将后路也彻底堵死。

司徒信盯着两人瞧了一会,看到诸葛三元那张红润的脸,他便想起了儿子的惨死。

“诸葛老头,老夫今天倒要看看,你这次怎么将人从我们手中救出去!”

诸葛三元一言不发。

欧阳充看见眼前局势,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道:“老岛主,陈社主,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欧阳充,你也是个老江湖,这时候问这种问题不觉可笑吗?”司徒信冷冷道。

欧阳充急忙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如果要杀诸葛三元,尽管动手,我和他不是一伙的!”

说着还向旁边退开几步,与诸葛三元保持距离。

司徒信冷笑道:“欧阳充,事到如今你就别装蒜了,我们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表示我们一切都知道了。”

欧阳充心中一惊,道:“老岛主,您有话还请明言,我虽然被他们抓住逼问,但绝没有泄露少岛主的身份。”

司徒信恼怒道:“你少避重就轻。”

陈硕真淡淡道:“司徒岛主,在这种情况下,你莫非还指望这人自己承认不成?”

欧阳充惊恐不已,急道:“陈社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得罪你们的事,您的长夜岛也是官军攻破,与在下毫无关系呐!”

就在这时,诸葛三元忽然抬头看了看天色。

陈硕真脸色微变,道:“不好,他们在拖延时间。”话一说完,利剑瞬间出鞘,向二人冲了过去。

杨铉比他更快,身影一晃,便出现在欧阳充身侧,双枪已在手中,一出手便是最凶猛的杀招。

欧阳充武功虽然不错,但相比陈硕真、司徒信都要差上一大截,又怎会是杨铉的对手。

他勉强躲过一枪后,旋即被另一枪在手臂上划了道口子。

幸好诸葛三元帮他夹住了陈硕真的一剑,不然他恐怕顷刻间便命丧当场。

陈硕真已经是第二次被诸葛三元夹住自己的剑锋,这次她早有准备,忽然松开剑柄,身子一跃而起,足尖踢在剑柄上。

诸葛三元动作比她更快,夹住长剑的两根手指往回一收,陈硕真便踢了个空。

诸葛三元捏着长剑,转身用力一投,长剑便射向杨铉。

随后他纵身而起,躲过司徒信的一刀,双脚连踢,将两名不良人逼退。

一刀白光闪过,诸葛三元短刀闪电般出鞘,划向另一名不良人的咽喉。

那不良人的长剑距离诸葛三元还有两尺,诸葛三元这一刀虽快,他如果后退的话,还有五分机会活命。

然而他毫不后退,长剑脱手而出,射向诸葛三元。

诸葛三元短刀在他咽喉上划过,随后身子后仰,躲过这一剑。

就是这么一耽搁,欧阳充那边发出连连惨叫,双肩都被杨铉刺穿,脸上和后背上分别挨了一刀一剑。

杨铉动手毫不容情,两指成剑,向欧阳充咽喉插了过去。

诸葛三元忽然暴喝一声,刀光快如流星闪耀,将陈硕真、司徒信和两名不良人逼退。

伸出一脚踢向杨铉的手,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杨铉手指一伸一收,欧阳充咽喉上便多了一个红色的小洞。

这时,诸葛三元一脚已经踢到,一名不良人忽然飞身挡在杨铉身前,替他挡住这一脚。

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这名不良人整个胸膛都塌陷下去。

诸葛三元怒吼一声,回身连挥几刀,将陈硕真和司徒信逼退,纵身而起,向田野纵去。

没有人去追他,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杨铉先小心翼翼的割下欧阳充的脑袋,这才走到那名被诸葛三元踢中的不良人身边。

“副帅,给我一个痛快吧。”从狐脸面具后面传出一道女子声音。

杨铉默默点了点头,这名手下已经活不成了,取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结束了对方的性命。

陈硕真和司徒信都是一方大佬,见惯了这种场面,并没有太多感慨,两人更忌惮的是不良人的实力。

杨铉这六名手下,个个都是一流高手,也不知他手中还有多少这样的高手。

杨铉用一个布袋将欧阳充的脑袋系在腰间,也不和陈硕真二人打招呼,转身便向扬州城返回了。

他的四名手下背负着两名死去的同伴,静静跟着离去了。

荒凉的田野小路上,顿时只剩下司徒信、陈硕真和欧阳充无头的尸体。

司徒信忽然道:“今日是我们和他一起围杀别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围杀的就是你我了。”

陈硕真冷淡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考虑吧。”

司徒信冷笑道:“也对啊,你如今成了越王的爱将,自然不用担心这一点。”

陈硕真冷冷盯着司徒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司徒信仰天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你走吧,老夫想一个人待会。”

陈硕真不再多言,转身便走了。

……

夜,深夜。

袁书同睡的很浅,因此一听到手下的敲门声,便立刻爬了起来。

敲门的是一名亲信手下,门一开,便说道:“使君,大都督的人来访,好像很急,正在偏厅内等候。”

袁书同紧了紧披着的外衣,问道:“来人有没有说找我有什么事?”

“没有。”

袁书同皱眉思索了一下,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转身回到房间。

一刻钟后,袁书同穿上外衣,沿着长廊来到偏厅。

他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耳门口悄悄观察了一下厅内情况。

来的是诸葛南,大理寺丞,是武承嗣十分看中的一名手下。

前天袁书同被武承嗣请去大营商议欧阳充的事时,两人见过一面。

对方脸色焦急,在偏厅内走来走去。

袁书同判断出对方并不是来向自己问罪的,这才进入偏厅,拱手微笑道:

“诸葛寺丞,都这个点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是不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诸葛南一把便抓住袁书同的手腕,急切道:“我义父受伤了,你赶紧去叫上城中最好的大夫,给我义父治疗!”

袁书同吃惊道:“诸葛寺卿受伤了?怎么会这样?有谁能伤的了他!”

诸葛南烦躁道:“你先去叫上大夫行不行,一路上我自会与你解释。”

袁书同连连点头,道:“好,我这就派人帮你去将孙大夫请来。”

“不行,咱们一起去。”

袁书同无奈,只得跟着诸葛南出了刺史府,两人骑着马,只带了几名随从,便向孙大夫的医馆去了。

一路上,袁书同再次问起诸葛三元受伤原因,诸葛南咬牙道:“他是被不良副帅杨铉、陈硕真和一名老头围攻打伤的。”

袁书同吃惊道:“是他们?那欧阳充没事吧?”

诸葛南恼火道:“被他们杀死了!”

“怎么会这样?他们走的路线那么隐蔽,而且咱们还故意派了一支队伍掩人耳目,杨铉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袁书同浓眉紧紧皱着。

诸葛南怒道:“义父说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袁书同沉声道:“知道诸葛寺卿他们路线的人,应该没有几个吧。”

诸葛南用力点了点头,道:“除了几名千牛卫将领和左武卫将领,再算上殿下的几名亲兵,就只有你、我和高君会了。”

袁书同挑眉道:“怎么让高君会也知道了?”

诸葛南道:“殿下一直都很信任他,你该不会是在怀疑他吧?”

袁书同悠悠道:“他毕竟是个江湖人。”

“不,我认识高君会很久了,他应该不会背叛殿下。”

袁书同目光微闪,道:“那你觉得是谁?”

诸葛南咬了咬牙,道:“我听说千牛卫一名将领酒后将这消息告诉了不少人,说不定就是哪个听到的人给泄露出去了!”

袁书同冷哼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可不是吗,殿下已经狠狠骂了王将军一顿,而且还将千牛卫赶到观音山附近的弥勒山,让他们在那里扎营,和左武卫分开。”

袁书同吃惊道:“那王将军岂不是很生气?”

诸葛南怒道:“他有什么资格生气,要不是他御下不严,我义父就不会受伤了!”

袁书同微笑道:“说的也是。”

将孙大夫从被窝里扯出来之后,袁书同将诸葛南和孙大夫送到城门口。

要见着诸葛南并没有要他去军营的意思,袁书同反而完全放下心来,主动说道:“诸葛兄弟,我陪你去一趟大营吧。”

诸葛南随口道:“那行吧。”

孙大夫是名四十多岁的瘦小男子,因为骑术不佳,一路上把诸葛南急的破口大骂。

好不容易到了军营,来到诸葛三元的营帐后,一把脉,孙大夫瞪眼道:“就是受了点内伤,我开副药,吃上几天就好了。”

诸葛三元没好气道:“老夫就说没事,你小子非要去请什么大夫。”

转头对袁书同道:“袁刺史,小儿不懂事,累的你走了一趟,老夫实在过意不去。”

袁书同笑道:“诸葛寺卿说的哪里话,本官是听说欧阳充死了,所以想找殿下商议一下。”

诸葛三元的脸立刻沉了下去。

“我一路上都是挑的最隐蔽的路线,却还是被他们堵住了,老夫可以肯定,咱们军营中一定有内奸。”

“诸葛公以为谁的嫌疑最大?”袁书同问。

诸葛三元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们几个,再加上韩将军,黑齿将军自然不可能泄露消息,至于王方翼嘛……”

“您也怀疑王将军?”袁书同道。

诸葛三元淡淡道:“他手下军官酒后失言,消息很可能就是从那时泄露出去的,他虽然不是全责,至少要负一半责任。”

袁书同沉默了一会,拱手道:“本官还要去找殿下汇报些事情,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告辞。”

“慢走。”

离开诸葛三元的营帐,袁书同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长长伸了一个懒腰,慢慢向帅帐走去。

来到帅帐外,询问两句后,得知武承嗣已经睡下,便说道:“那我明日再过来找殿下汇报。”

转身离开了观音山大营。

他刚走不久,帅帐内忽然亮起了火光。

武承嗣坐在帅案后,身上穿戴整齐,静静等待着。

不久,诸葛南、韩成和黑齿常之都进入营帐。

诸葛南和韩成进帐后都没有说话,只有黑齿常之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武承嗣笑道:“黑齿将军,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黑齿常之脱口道:“末将实在不明白,如今已经确认袁书同就是内奸,为何不直接将他抓起来,还非要上演一出苦肉计!”

诸葛南和韩成也立刻看了过来,两人也十分疑惑。

武承嗣缓缓道:“我知道突然修改计划,你们都有些困惑,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咱们身边有这样一个内奸,是很有用处的。”

“什么用处?”诸葛南急问。

“咱们可以利用他,救出徐姑娘!”

韩成拍手道:“我明白了,您想用他来传递假消息!”

武承嗣笑着点了点头。

黑齿常之抓了抓头,道:“殿下,就算如此,您又何必让王方翼演苦肉计呢。”

武承嗣沉声道:“扬州被越王经营的铁板一块,咱们要想击破这块铁板,就需要将人打入他们那边,这次正是一个好机会。”

“那您让我来呀,末将总觉得王方翼不太可靠,他……他毕竟是王氏族人。”黑齿常之小声道。

武承嗣瞪了他一眼,道:“正是因为王将军有这层身份,才有可能让对方相信他会背叛我。若是让你来,你觉得有人会相信你会背叛我吗?”

黑齿常之居然很得意,笑道:“那倒也是。”

便在这时,诸葛三元进入帅帐,拱手道:“殿下,袁书同果然去了弥勒山军营。”

武承嗣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营救徐姑娘了。”

诸葛三元提醒道:“殿下,自从高君会夜闯王府被发现后,越王府的守卫几乎成了铜墙铁壁,要想暗中营救几乎没有可能。”

韩成托着下巴道:“那就只有硬闯一种办法了。”

诸葛南进言道:“咱们可以在越王府偏僻的地方放一把火,然后以救火的名义闯进去。”

韩成吃惊道:“这样可就彻底和越王撕破脸皮了。”

黑齿常之大声道:“都到这个份上,就别那么多顾忌啦!”

“我是担心越王会就此事向陛下上奏,只怕陛下会责怪殿下。”韩成担忧道。

武承嗣一摆手,道:“这点不妨事,只要能救出徐姑娘,越王就绝不敢上奏,他若真去告状,我便带着徐姑娘去面圣。”

诸葛三元笑道:“将堂堂一个长史的女儿绑在府中,还弄瞎了她的眼睛,越王“贤王”的名声恐怕就不保了。”

“就他还贤王。”

诸葛南呸了一声,道:“殿下,要不要我去城中传谣言,就说越王将徐元举女儿关在府中,意图凌辱她。”

武承嗣瞪眼道:“你这样一传,徐姑娘的名声就全毁了,而且越王说不定会将徐姑娘转移到别的地方!”

黑齿常之粗声道:“殿下,别犹豫了,咱们就用放火的法子,强行闯进去,这种时候就应该用强的!”

武承嗣皱眉道:“并非我不愿意,而是越王手中有陛下御赐的金牌,到时候他只要亮出金牌,咱们就闯不进去。”

诸葛三元揪着胡须,皱眉道:“除非能让越王将金牌带出王府,咱们才能用上这一招。”

武承嗣眸光一亮,思索片刻后,微笑道:“那咱们就想个法子,让越王带着金牌出门!”

诸葛南兴奋道:“殿下,您想到主意了?”

武承嗣笑了笑,向一名亲兵吩咐一声,没过多久,那名亲兵便拿着一面金牌进入帐中。

武承嗣扬了扬金牌,笑道:“这是姑母赐给我的金牌,咱们就用这块金牌,钓出越王的那块金牌!”

……

清晨的阳光格外明媚,徐文清坐在小院的一张椅子上,鼻间闻到了石榴花的芬芳。

只可惜再好的天气,再好的环境,也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不到一个月,她圆圆的脸蛋已经瘪了下去,明亮的双眼中再没有一丝光彩。

原本带着七分呆愣、三分聪慧的脸上,已看不到任何表情。

每次秋风吹起,她便会颤抖一下,似乎怕自己和地上枯萎的落叶一样,被这阵风给吹走了。

李玉惠站在小院大门处,静静的望着徐文清,脸上带着几分愧疚,几分悲凉,以及几分茫然。

她是一个身材奇高的女子,容貌虽然长的很美,但这样一副身高,若生在寻常人家,是很难嫁出去的。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娶这么高的女人回家。

不过她很幸运,出生在越王府。

因此,她这副身高没有给她带来过任何不便,更没有人敢嘲笑她。

原本她对这样的生活也非常满意,有威严而不失慈祥的父王,有宠爱自己的王兄,她觉得自己比皇城里的公主过的还要幸福。

然而,这一切都变了。

自从去年十二月份,她最喜欢的哥哥李冲被父亲派到了长安,然后犯下大罪,被关入天牢。

李玉惠再清楚不过,哥哥是替父亲顶的罪,幕后策划皇家夜宴的人,正是自己尊敬的父亲。

她并不恨父亲,因为她知道哥哥是自愿的。

然而如今看到父亲与武承嗣斗的越来越激烈,她心中充满恐惧。

既担心武承嗣将父亲也关入天牢中,也担心父亲在争斗中变得越来越冷酷,变得不再是以前敬爱的那个父王了。

便在这时,徐文清似有所觉,目光转向门口,道:“是谁?”

李玉惠转身逃走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这名无辜的女子。

走在回廊上时,李玉惠忽然看到不远处一名男子正急步前行,方向似乎是朝着大门。

“三哥,怎么走的这么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李玉惠快步上前。

李温转头看了一眼,脚步不停道:“武承嗣给父王写了封信,邀请父王三天后在城外的三仙观议事。”

李玉惠心中一惊,道:“父王没答应吧?”

“父王这不是让我请韩王和杨都督来商议吗?你不必担心,去内院陪母妃吧,这事我们会处理的。”说完便快步走了。

李玉惠摇头叹了口气。

自从武承嗣来到扬州后,她那位娇弱的母妃便成天担惊受怕,尤其是几天前武承嗣派人夜闯王府,王妃直接吓出病来了。

由于王妃性格柔弱,王府下人们便喜欢闲言碎语。

李玉惠担心这消息被哪个下人传入母妃耳中,急急忙忙便向后院返回了。

半个时辰后,韩王和杨思俭先后来到越王府大堂。

韩王一进门便嚷道:“王侄,去不得,这一定是武承嗣摆下的鸿门宴!”

越王微笑道:“王叔,我又没说要去呢,这不是找你们商量吗?”

“还商量什么,宴无好宴,他若是想和咱们说话,让他进城来。”

越王目光转向杨思俭,道:“杨都督,你对此事怎么看?”

杨思俭沉吟道:“我倒觉得咱们没必要怕他。”

韩王叫道:“这不是怕!不必要的危险,咱们干嘛要自己钻进去?”

杨思俭笑道:“韩王殿下误会下官的意思了。”

“那你什么意思?”

“在下是觉得,这次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韩王吃惊道:“你是说刺杀他?”

杨思俭沉声道:“是的,武承嗣已经知道计划,距离泰山封禅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咱们已经没有时间,需要尽快除掉他。”

越王淡淡道:“你是说,咱们在宴会上向他发难?”

杨思俭点头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屁的机会,城外都是武承嗣的军队,咱们在城外刺杀他?你脑子抽风了不成?”韩王瞪眼道。

杨思俭缓缓道:“咱们可以向武承嗣提条件,让他不准带军队随行!”

“他若是不答应呢?又或者答应了不肯遵守约定呢?”

“如果真是如此,咱们不去就是。”

韩王摇了摇头,望向越王道:“喂,王侄,你可想清楚了,这件事风险太大了。”

越王想了想,微笑道:“其实风险没那么大,这里是扬州,本王不信武承嗣真敢抓我,而且欧阳充已死,他就算知道计划也是空手无凭。”

韩王劝道:“那小子是个军人,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越王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找袁书同了,在没问清楚武承嗣的用意前,我不会真的以身犯险。”

韩王点头道:“这样的话还行。”

三人在王府等了没多久,越王派去的人回来了,带回了袁书同一封亲笔信,信上的字歪歪扭扭,是袁书同用左手写的。

越王看完之后,面色凝重。

“怎么啦?”韩王问。

“武承嗣不仅请了本王,还几乎将扬州所有头脸人物都请了。”越王皱着眉回答。

“他这唱的是哪出?”韩王抓了抓头。

越王淡淡道:“武承嗣还让人将钱德广从杭州押过来了。”

韩王拍手道:“我知道了,他想当着扬州所有人的面,让钱德广指认你的罪行,好打击你的声望!”

杨思俭冷笑道:“武承嗣恐怕还不知道,扬州大部分势力都是咱们的人,他这是白费功夫。”

越王一摆手,道:“不,你们太小看武承嗣的影响力了,据本王得到的消息,八大家族中已经有人有意减少与本王的来往了。”

杨思俭失声道:“武承嗣莫非已经在暗中派人联系他们?”

越王摇了摇头。

“那八大家族的人为何如此?”

越王叹了口气,道:“武承嗣将左武卫调过来,实在是一招狠棋。”

“也没狠到哪里去,他现在还不是拿我们没办法?”韩王不服气道。

越王摇了摇头,道:“不一样,若是没有这些军队,他只是个被本王架空的都督,任我们拿捏。”

顿了一下,又道:“但有了这些军队,他名义上是江淮最高长官,手上又拥有最强的军队,江淮两道还有谁不怕他?”

杨思俭苦笑道:“他初来乍到,本来应该是我们找他麻烦,让他疲于奔命,结果现在却是他不断找我们麻烦,我们却只有招架的份。”

韩王瞪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手下的军队没用。”

杨思俭立刻闭口不说话了。

越王沉声道:“如今扬州所有势力都在看着咱们与他相斗,大部分人都在观望,包括八大家族,如果本王真被武承嗣打压,他们很可能会投靠到武氏那一边。”

韩王哼道:“所以我说了嘛,咱们就托病不出,不去就行了。”

越王摇了摇头,道:“不去便是示弱,武承嗣同样达到了打压咱们的目的。”

“那怎么办?”

越王忽的一笑,道:“袁书同在信中提到了一点,倒提醒了我。”

“他提到什么了?”

“武承嗣去三仙观时,似乎打算带上皇后赐予的金牌。”

韩王怔了怔,道:“他带金牌去做什么?”

越王微笑道:“不论他想干什么,到时候一定会亮出金牌,很可能就是想告诉别人他代表的是皇后殿下。”

韩王目光一亮,哈哈笑道:“你手中可有陛下御赐的金牌,根本不用怕他!”

越王冷笑道:“这就叫弄巧成拙,正好本王也趁这次机会,让那些墙头草牢牢记住,本王身后,代表的可是当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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