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娘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小龟公，旁边是一脸茫然的赵慎言，桌子对面则是急得直冒汗的高阳正店老掌柜……孟凡正。
孟掌柜擦了擦鬓角的汗，扫视了对面的三个人一圈，最后居然惊讶的发现……官宦人家出身的赵慎言夫妇居然都在看这个少年的脸色！
尽管前一晚的拜会已经让孟掌柜对这个胆识过人的少年很是欣赏，尤其是对方骨子里的那份自信和从容……再加上那火烧春甘洌绝香的滋味，老掌柜当时就断定摇摇欲坠的高阳正店遇到难得的机遇了！
可现在招牌打出去了，酒水却还没影子！更不要提这有些吓人的价钱……就算是八折，也足足要近一千文一斤！
要知道，现在的酒水就算官卖酒曲价钱贵一些，平常散卖的一角酒，也就是约么不足四两重、大概也就是十几二十文钱，掺水的甚至敢卖八文！
高阳正店秘制的羊羔酒，确确实实是用秘方将刚刚足月的肥嫩羊羔陈酿入味，堪称大宋一绝。当年更是夺下了十二种进贡御酒之一的名号！
可羊羔酒现在高阳正店也只敢卖五百文一瓶，分量足有一斤还多呢！
孟掌柜干脆直接问宋文道:“宋小郎君，你给老夫交个底！这酒，到底能不能降价下来？还有一个月最多能够酿制多少？”
“降价不可能，以后只会涨价！另外供应……一个月最多两千斤，高阳正店我估算了一下、就算客人翻一倍，这个价钱也只能吃进一千斤左右！所以，孟掌柜不必忧心了……”
孟掌柜愣了一下，觉得后背直冒冷汗，这臭小子、究竟是在忽悠老子还是真的摸清了高阳正店的底细？
宋文推出一份协议，轻声说道:“不过老掌柜放心，只要四海酒坊还在！无论产量高低、高阳正店每个月一千斤的火烧春都会保证！价钱，也永远比市面上的火烧春便宜两成……”
孟掌柜仔细看了看文书协议，突然抬起头看着宋文道:“只保证一千斤不妥罢？若是以后四海酒坊财源广进生意兴隆了，一个月酿造一万斤呢？我高阳正店是不是得随着水涨船高一些啊？依老夫所见……若是超过两千斤月出，高阳正店依旧可以八折采购一半的烈酒！”
这下轮到宋文目瞪口呆了，没想到啊！小瞧宋代的生意人了……还以为这些家伙除了开青楼倒腾盐铁卖些瓷器茶叶没多少经济头脑，结果一个两鬓斑白的老掌柜就给自己上了一课！
宋代可是比较尊重商贾文书的，只要不违背官府的条陈规章按时上税，民对民的协议可是挺严格的。
宋文丝毫不理会旁边呆若木鸡的赵慎言夫妇，唇枪舌剑的和高阳正店的孟掌柜就协议一事开始交锋……
一边是清楚产品价值的穿越者，一边是个混迹商圈大半辈子眼光毒辣的老油条……这一谈就谈了足足近半个时辰！
旁敲侧击的，孟掌柜知道这火烧春现在能够勉强持续供应……这就足够了！足够他的高阳正店能够一举夺回不少的汴梁酒楼业地位！至于以后的优先采购权……宋文这兔崽子掺杂了不少附加条件，什么粮价波动、什么超过一万斤的价格上浮……还有什么银价铜钱兑换浮动比率，反正孟掌柜是被这臭小子彻底折服了！
最后，名义上的四海酒坊东主赵慎言稀里糊涂的跟孟掌柜签了协议，孟掌柜临走时还拱手对赵慎言道:“赵官人何等的好眼力，这宋家小郎可真是商家奇才！若是把这酒坊生意全权交给他打理……怕不是将来就得一飞冲天富甲天下了？”
赵慎言一头雾水的打着哈哈遮掩了过去，这小龟公有这么厉害？不就是酿出来一种新酒水吗？不过，自己尝过一杯……确实醇香甘洌，但却有点上头啊！喝过之后模模糊糊的，迷迷糊糊……
赵慎言灵光一现突然想起来什么，然后远远的看了看坐在屋子里的浑家妇人萍娘……最后还是有些胆怯的咽了口吐沫。
萍娘皱了皱眉看着面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小龟公……原本以为可以笼络一下李燕这个真正的江湖高手，再借此搭上几大将门的路数。结果居然真的被这个小龟公牵着开了个什么劳什子酒坊！
现在一算计，这酒坊加上小龟公宋文的烧酒，怕是真的要开始赚钱了……这算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小龟……宋文，你这酒卖的如此贵，真的会有那么多人喝吗？烈酒……毕竟市面上从未有过如此猛烈的烈酒出现过！”
宋文喝了口加了香料的茶汤，皱着眉咽了下去，然后平静的说道:“现在的火烧春比我给你们拿的那种更要香醇很多，度数……也就是烈度也不会那么高了，另外现在是给火烧春定下地位的最佳时机！火烧春怎么样无需我吹嘘，另外……赵家娘子应该知道北人，辽人也好鞑子也罢，那些人又会如何看待这烈酒？”
萍娘惊讶的看着这个小龟公……“你居然都已经想到辽人那里去了？那些蛮子……确实嗜酒无度野蛮无知，怕是会爱极了你这烈酒。”
“现在是我们的烈酒了……对了，我打算在高阳正店开一场斗酒会！和白樊楼加上潘楼赌上一把大的……不单单邀请那些无所事事文官品评，还要请市井英雄来拼一把酒量！咱们出十贯钱的彩头，想搏一把的酒客只要交三瓶火烧春的价钱就可以上台饮用……能喝完三瓶的，在台上站稳一炷香的时间再走下台、就能直接领取十贯钱！”
萍娘扳动手指算了一下，三瓶火烧春就是小一千两百文，十贯钱那可是将近九千文了……好像喝醉了输了也不算什么，毕竟烈酒进了肚。家里有些钱财的酒鬼，怕是会前赴后继的上台一试……和白樊楼潘楼的赌斗似乎没什么难度，毕竟大宋根本就没有过这样的烈酒！
萍娘点点头:“你就是四海酒坊的幕后掌柜，这些事情都由你做主就行……另外，管事的我又派去一个王斌、是个老实人，并且我也已经吩咐他一切都听你的！”
宋文呵呵一笑拱手一礼:“多谢赵家娘子信任！”
萍娘瞥了一眼魂飞天外似乎在计算什么的丈夫，不由得叹息一声……“随便了，别忘了你和我说过什么，能让他多了解一下市井小民的艰难也行，维持一份家业可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
宋文对此倒是很赞同……“不错，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
萍娘瞥了宋文一眼，起身带着赵慎言离去了。
宋文站起身看了看四海酒坊后院里面的大杏树，面露一丝微笑。
他当然有信心！因为他的目标，根本就是北方的雪野大漠茫茫草原……甚至还有西域高原和漫漫西北的古老丝路！
连完整蒸馏工艺的葡萄酿都能高价卖到大唐大宋来……自己这保质期近乎无限的火烧春呢？
宋人们……你们见过能存放百年的美酒纯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