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洲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加官晋爵,还在埋头处理昨天晚上未接的电话、未回的消息。石新科则在边上负责记录,以免顾此失彼、有所遗漏。
“这位发来祝贺短信的林聪妹,是岭南理工大学数学学院的老师,在今年的中华数学会年会上有一面之缘。既然别人这么客气,咱们也不好失礼。我来把你刚才编写的感谢通稿修改几个字,给她发过去,聊表谢意。”
“这个未接来电是施天恩,我高中同学,在震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跟着一位大佬读研,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我还是给他回个电话吧。……喂,狮子?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手机没电了,没接到你的电话。……哈哈,主要是运气。如果你的运气到了,突然发现一种全新的细胞信号传导机制,没准儿能直接拿诺贝尔奖!……”
短短一上午时间,徐生洲不仅和很多老朋友谈笑风生到嘴角抽筋,还重新认识了许多差点擦肩而过的昔日旧识,比如小学时的数学老师、初中时的同桌、高中时的校长、据说小时候还抱过自己的某位远房亲戚,等等。
就像某短剧里说的:修仙,修的是人情世故。
难道做研究就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就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只是这些电话、短信、微信就像秋天的落叶,旋扫旋落。到了中午,口干舌燥的徐生洲和累得手指抽筋的石新科一对账,发现还有茫茫多的电话、微信没回,不禁有些望洋兴叹。
徐生洲疲惫地躺在椅子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好多大老板都要有两三个手机、四五个号码,而且私人号码一般密不外传了。都要像这样每天几百个电话、无数多条信息,搁谁也遭不住啊!”
石新科道:“我觉得校长你也是时候多买几个手机、多备几个号码了!”
徐生洲摇头叹息道:“我这算是没有公主的命,却得了公主的病么?”
石新科答道:“校长分明是主公的命,哪是公主比得上的!”
徐生洲很严肃地告诉他:“虽然不是谐音梗,但是强行挽尊,同样是要扣鸡腿的。”
话音未落,电话又响了起来。
徐生洲看了一眼,然后对石新科说道:“今天上午的最后一个电话,接完咱们就去吃饭,天大的事情下午再说。”酝酿了一下情绪,才接起电话:“早上好,托比亚斯教授!——您可真是起了个大早!”
现在东八区时间是中午12点10分。
据徐生洲所知,Acta. math.编辑部主任托比亚斯所在的乌普萨拉要晚6个小时,也就现在才是早晨6点10分。
如果不是北上广深那种通勤时间两个小时以上的牛马,这么早起就开始办公的,真的堪称劳模!
托比亚斯笑着纠正道:“xu,你搞错了,不是我起了个大早,而是我在研究你的论文,整夜都没睡。”
徐生洲对此深表震惊:“我第一次知道,我的枯燥论文居然可以这么引人入胜!同时我也很高兴,我的论文有了第一位读者。”
托比亚斯再次纠正:“xu,你又搞错了,我不是在阅读,而是借助我薄弱的代数几何知识,努力在论文中寻找可以看懂的部分,然后尝试辨析其中是否存在错误,借此等待我们杂志各位编委的快速意见。”
徐生洲道:“那你有没有成功找到存在的错误?”
托比亚斯答道:“我没有发现错误,却成功发现在长达四五百页气势恢宏的论文里,几乎没有一处我能看懂的地方。”
“……”
就在徐生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托比亚斯接着说道:“我都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已经不足以胜任编辑部主任,直到我收到了其他6位编委的快速意见,惊喜地发现他们也看不懂,我终于明白不是我的能力问题,而是你的论文确实足够复杂!”
不是我军无能,而是敌军太狡猾?
看来天下无人不甩锅。
徐生洲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审稿?”
昨天晚间徐生洲跟托比亚斯电话商议过,看能不能把论文先挂到arxiv上,不仅是占坑,也是方便全球数学家参与研究讨论。世界这么大,高手那么多,总会有几个有趣有闲又有能力的数学家愿意帮徐生洲传道、为其他研究者解惑。
结果被托比亚斯给否了。
他给出的原因就是,Acta. math.完全有信心有能力找到几位合格的审稿人。
托比亚斯干笑着说道:“着名投资人查理·芒格说过,‘人一辈子做对两件事就可以很富有:寻找什么是有效的,重复它;发现什么是无效的,避免它。我们不需要新的思想,我们只需要正确的重复’。上次空间遍历理论的论文,我们在京城合作做了公开学术演讲,很快取得学界的广泛认可。既然它是有效,那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重复它!”
徐生洲很爽快地答应道:“这我同意。但我有两个小的调整,第一,地点,不再是京城,而是江南省境内;第二,时间,我希望是在2025年12月份第二届代数几何国际研讨会期间。”
托比亚斯怪叫一声:“天呐,为什么又是在东大?为什么不是在Acta. math.编辑部所在的乌普萨拉?哪怕是在漂亮国的普林斯顿、白旗国的巴黎、带英帝国的牛津也行啊!”
徐生洲笑道:“很抱歉,我要再任性一次,因为我当然校长的大学就在江南省,我也想借机向全球各位数学家同行展示一下我的学校。原因就是这么简单!——不过,下一次我再做公开学术演讲的时候,地点可以由你来决定。”
托比亚斯立马追问道:“下一次?什么意思?你还有什么重要的成果没有公布?”
徐生洲连忙否认:“那倒没有。不过随着霍奇猜想的解决,我的兴趣会转移到剩余的千禧年七大数学难题上,从中选择一个加以研究,预计花费10年时间再解决一个。”
托比亚斯感觉自己发现了华点:“你很在乎克雷数学研究所的100万美元奖金?”
徐生洲再次予以否认:“等你12月份来到江南省、看过我的学校,你就知道100万美元对我来说如同沧海一粟、九牛一毛。我之所以选择千禧年七大数学难题,就像克雷数学研究所之所以从完全数学难题中选择这千禧年七大数学难题一样,纯粹是因为它们是数学领域中最具挑战性和重要性的难题,解决它们将对整个数学领域产生深远的影响。”
托比亚斯很信服徐生洲的回答:“你确实应该从事这些最艰苦、最重要和最具挑战性的世界级难题的研究。环顾当今世界,最有希望解决这些难题的数学家,位居第一的必然是你,其次才是舒尔茨、乔迪·威廉姆森(Geordie williamson)、John pardon、陶哲轩或者其他什么数学家。”
徐生洲笑道:“谢谢你的认可。”
托比亚斯马上又说道:“作为一名纯粹数学家,我,同时代表无数纯粹数学研究者,真心恳求你把下一个目标定为黎曼猜想!”
徐生洲道:“抱歉,我需要全面了解包括黎曼猜想在内的几个问题的研究进展、研究方法、困难所在等信息,经过综合研判之后,才会做出勾起我兴趣、又符合我未来发展的研究方向。”
托比亚斯拍着胸脯说道:“只要你深入了解,你就会爱上黎曼猜想!最近几天我会动员我所有的关系,搜集全世界有关黎曼猜想的文献、专着,然后通过航空快递给你。”
徐生洲道:“那倒也不着急。我最近想休息两个月,顺便翻翻望月新一教授证明abc猜想的论文,听说很是有趣。”
聊到这个话题,托比亚斯顿时不困了:“望月新一证明abc猜想的论文?那可是非常古怪的!当时我们Acta. math.也曾想刊登他的论文,但它既无法获得编委的认可,也无法通过审稿人的评审,才最终作罢。你为什么会想起翻阅他的论文呢?”
徐生洲轻笑道:“就是听说非常古怪,所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托比亚斯道:“如果你能给出正式结果,我们Acta. math.编辑部愿意为你再召开一次公开学术演讲!——当然,下一次证明千禧年七大数学难题的公开学术演讲,我们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