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章）
曾经的自己总是无法下定决心，要去摧毁什么，要去拯救什么。
这个世界上没有非黑即白那么纯粹的存在，无论是谁都有着两面，内心自在冲突与矛盾，值得守护又应该破坏。
除了昭阳，这个摒弃了性格中“恶”的一面，选择了“善”的人。在混沌的环境中，陷入了人性的漩涡，在翻腾中迷茫着。
什么应该守护，什么应该摧毁。
因为矛盾而苦恼的他本身也成为了矛盾的集合体。不知不觉，他自己也看不清了。
问题的答案，最终也没能知晓，但是该去做的事，已经在尹融死后明确了。
为了不再让她那样的悲剧发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坚定不移地去做就好了吧，反正无论怎么做，会导致的结果都是未知，谁也不知道那样做之后是好还是坏，未来总是不确定的。
那么就活在当下，更多想着自己一点吧。
“铿！”长长的爪子嵌入机器人的头颅中，硬生生把它扯了下来，伴随着“嘎吱嘎吱”让人牙酸的声音，昭阳如同邪神一般，屹立在废铜烂铁形成的山岭上。
来围剿他的机器人被不断击毁，一台接着一台，面对如同天神附体的昭阳，胜利的天平在向昭阳的方向缓缓倾斜。
乱舞的触手收回，划破空气发出“嗖嗖”的声响，环绕在昭阳的身边，上下浮游着。
当Amazon的力量彻底暴走时，形成的是愈发粗犷，向着破坏毁灭的方向无限延伸的进化。但是融合了其他种族的力量后，变得调和，完善，全身上下充满了理性的力量。
“接下来就只剩下Xtreme了，只要完成了Xtreme的融合，就能够迈升到新的高度，达成真正的进化……”
昭阳默念着，拼命感受着身体的中心，位于心脏的Evolution印记，当初Xtreme的原石和T2记忆体确实是融合在了那里。之前只是处于与身体的共存态，而不能完美掌握那种强大的力量，只有在有危机的时候才能发挥出力量。
但是他有预感，只要能将那股力量再一次融合到全身，从今以后就能成为真正完整的自己，达成真实的姿态。
两束光束在昭阳侧身擦过，灼热的电子流可以瞬间融化钢铁，被击中的地方毫无悬念的被穿透了，伤口的边缘被烧焦成圆滑的截面，一瞬间蒸发的血液变成红雾四散着，昭阳发出了痛苦的吼声，他弯下腰，躲过从上空扑来的机器人。触手伸出，卷住了射击他的机器人手中的那把枪，被触手卷到空中的枪转而向着机器人扫射了起来。刚才昭阳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复原，交错的肉芽像是缝衣服的针线般修复着伤口。
四处更多的机器人向他包围过来，几颗震爆弹扔出，在空中发出了巨大的震撼鸣声，空气激烈震动，昭阳的脑海瞬间变成了白纸般的空白。接着几个机器人又冲了上来，从光束枪上搭载的挂件上发射出了榴弹。榴弹的外壳在空中解体，散落的几颗内核彼此间发出蓝色的电流连接了起来，变成了电磁牢笼，封锁住了昭阳的行径。
“为什么不回应我……是还不够吗……”
心口依旧沉寂着，没有曾经那种几欲破胸而出的炽烈，好似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回应。
“是我还不够拼命，所以没能得到你的承认吗……也是啊，这副样子太难看了，我还没有到达自己的极限……”
利用强化的细长八肢，昭阳在编织的电磁牢笼中左右蹿腾，拼命躲避着机器人向他射出的光速。哪怕已经战斗了这么久，机器人的总数却好像丝毫没有减少，群群的机器人将昭阳死死包围。
“那就尽情燃烧把，把我的身体当作柴薪，让我看看这烈火究竟能翻卷到什么程度！”
双目中发出了一闪的凌厉目光，高涨的心情已经无法抑制，昭阳奋力战斗着，哪怕身体已经被光束穿透过无数次也不曾后退，他想要战斗，现在的他已经是战斗的化身。
六对宽大的爪子扒住了跳动的电流，瞬间麻痹的感觉闪过全身，身体不由自主的震动了起来，在超限的电压下，他一次又一次冲击着，把整个电磁牢笼撕开冲了出去，如同野兽一般，无法驯顺，带着桀骜的野性，狂躁的袭向机器人。
层层的触手重叠出了密不透风的墙壁，光束穿透触手的墙壁，但下一个瞬间昭阳的本体便冲到了开枪的机器人面前，或是无头或是胸口开了大洞的机器人向后飞出。他三条手臂抓住机器人的手或腿，胡乱挥舞，另外的肢体飞奔着，在机器人群中进进出出，飞溅的机油和布满空气的电离子吸入鼻腔，有一种刺鼻的气味，爆炸此起彼伏在身边绽开，但马上被甩在身后，一丝一毫也不停，奔跑在机器人的群体中。
“嗡”空气高度震动，震动波触及在昭阳的外皮，被他灵敏地感知到了，立刻转过身抵挡攻击，但却只看见一道闪光，一只爪子忽然失去了依凭，从手腕上断开掉了下去。
身后的机器人手持一把剑，只有一个金属剑柄的剑，剑身是由充满圆柱形磁场的等离子构成的，拥有强大到极致的切割能力。剑刃上发出的红色光芒正如机器人眼中跳动的毁灭之红一般，这玩意一般被称为光剑或者光束军刀。
昭阳发出暴躁的吼声，另一只手握住了机器人手持光剑劈砍下来的手腕，然后刺穿了它的胸口。紧接着另一个机器人也掏出了光剑，充能的红色等离子剑刃高频闪烁着，一旦触及物体就将释放出极高的热量，被砍中的话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会被切开。
触手刺出，此起彼伏涨落着，旋舞的触手将黑色的机油与冷却液甩开，接着被炸断，射断，断口处飞出的血星掉在机器人的脸上。哪怕是小心应对，但身上依旧被光剑斩出了多重伤口。一个机器人靠近昭阳，对他挥舞出了圈套，从拳套上爆发出如同浪涛般的巨力，把昭阳直接轰飞出去。他在金属地面翻滚着，将地面砸出一路凹痕。
几颗爆缩式炸弹扔到了昭阳的头顶，他甩出触手想要将其抡飞，但炸弹却在此时爆炸了。小范围内产生了超高温的爆炸，附近区域的空气被迅速燃烧消耗，在爆炸中心周围产生了真空区域，四周的气压突然增大，空气飞速流向中心区域，伴随着极高的拉扯力。昭阳注意到的一瞬间便滚到地上拼命闪躲，但如同死神区域一般，他的几条手臂被高速流动的空气卷入，从身体上被拉扯了下来，背部的皮肉也脱离身体，将肌肉连带着撕扯了下来。
紧接着又是几发集束炸弹，母弹分出的几百枚小炸弹像是地毯一般铺开，在四周产生了无差别爆炸。
几乎来不及疼痛，昭阳感到好似淋了一场血雨，差点昏厥过去，他痛苦地跪倒了下来，头部的形状已经被炸的残缺不全，大脑的一部分外露了出来，泉水般的血流从头顶向下哗啦啦地浇着，身体好似被无数凶兽啃食了一般，满是坑坑洼洼的孔洞。他跪倒在地，痛苦地喘息着，肺部充满了硝烟的气味。
体内依旧是沉积，毫无动静。Xtreme就好像彻底消失了一般，无论怎样感受，也只留下一片空虚。无法连接上地球的记忆，就好似失去了归宿一般渺茫。就算是眼下如此危急的情况，也无法感受到半点Xtreme的能量。
眼前成群的机器人停了下来，没有进一步的追击，它们只是如同石块般伫立，俯视着昭阳。与机器人战斗过无数次的昭阳已经感觉到了，它们想要对话。
距离他最近的机器人开口了，它率先说道：“或许你说的没错，让我们见识到了生物的可能性。”
紧接着在它旁边的另一个机器人接着话说了下去：“但你们的进化总归是有极限的，是否会如你说的一样，还需要时间的印证。”
“和我们不一样。”
“我们也在用我们的方式进化。”
话头被不断接过去，每有一个机器人话音刚落，就会有另一个机器人接着它的话说下去，井然有序，一句接一句，在不同的声色中，老人，男人，女人，所有人都保持着同样的语调，就好似在和一个人说话一般。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
“作为人类统治世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我们机械是超越了人类的存在，所以才能延续这个纪元。”
双目赤红的机器人不断说着话，像是击鼓传花一般，一个接一个排好了顺序开口。
一名中年男子说道：“你们已经腐朽了，落后的生命，脆弱的不值一提。”
紧接着是一个年龄幼小的女孩开口了，它背戴着和年龄不符的武器装备，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昭阳，“真可怜啊，短暂的人生，灵魂被禁锢在躯壳中，无法逃脱。”
“我们是更加高级的生命，已经杜绝了人类的一切糟粕。”
“我们的思想紧紧连接在一起，没有背叛，没有欺骗，没有歧视，没有人会伤害别人。”
“没有爱与善心这种虚伪又软弱的东西，每个人都会为群体毫不犹豫的牺牲，把自己的一切甘愿奉献。”
语言像是信物一般被传递着。赤红的连成一片的眼睛中，散发出光芒。
“我们是自由的，所有人都向着同一个目标，所有人都能聆听彼此的心声。”
“因此我们凝结出的团体坚不可摧，从今以后，世界都将由我们来继承，我们也有我们的进化方式。”
机器人的声音逐渐激昂了起来，零散的个体好像化成了一个整体，从每个人口中说出的话都充满了分量，它们对昭阳说着。
“我们无穷无尽。”
“我们生生不息。”
“我们团结一致。”
昭阳身体中的邪骨病毒在发挥着作用，重残程度下的身体依旧在不断修复着，但是现在他几乎不成人样了，手臂也只剩下了两条。
“不是这样的，你们是不可能的。”昭阳说道。
沉浸在自我中的机器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把目光指向了他，“你在说什么？”
“因为你们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你们没有感情。也因此不会有欲望，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些人啊，每一次试炼的时候都在血与泪中渡过，就是因为我们有着想要到达的地方。所有的生物也是同样，因为我们想要活下去，所以才会不断适应环境，不断进化。”
“但是你们没有那个目的，能够毫不犹豫牺牲就意味着你们并不珍惜生命，你们根本没有为之而活的意义，就好像不知道要追求什么，很快就会失去方向。在你们的绝对秩序中，一切都不会有改变，或许你们的统治会固若金汤，但永远的平静最终只会走向灭亡。”
“不可能的，我们绝不会灭亡。”一个机器人坚定地说着。
“我们是当下，而人类是历史。”
感觉到身体开始恢复，昭阳稍微有了些底气。还没这么快结束，这场仗还要继续打，这是一场持久战。
“这样啊，但是你们和我说这么多，就只是为了嘲讽我的失败吗？”
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而是因为……”
说到这里，机器人竟然罕见地出现了迟疑，一瞬间成群的机器人全部闭口不言，任何一丝的声响都从世界上消失了。它们愣愣地站在，似乎在抉择。
昭阳背后的一个机器人开口了：“我们在寻找。”
闻言，昭阳立刻转过头去，看向身后，那个机器人不再有之前的气宇轩昂，一瞬间整个机器人群体都充满了沮丧的气质。
“寻找出路。”紧接着声音又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昭阳不断转身，寻找着发出声音的机器人。
“寻找答案。”
“寻找突破的方法。”
“无法理解。”
“无法知晓。”
“无法进化。”
昭阳在此时忽然明白了，机器人通过不断学习能够轻易变强，但是当进化到直到有一天，没有能够再去学习的对象，那会怎么样。不过他现在并不关心，这种事怎样都好。
“我在寻找一个孩子，你们应该见到过，我想知道她在哪里？”
“不知道，我们中没有人再看到过她。但我们想要与试炼者合作，你们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谜团，或许能让我们得到想要的东西。如果你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们可以帮忙寻找那个孩子。”机器人试图和昭阳讲条件。
昭阳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身为完美生命体的你们，竟然需要我的协助吗？那现在这样子未免也太失礼了，好歹叫个说话能顶数的人出来吧？”
数百个机器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昭阳，“我们没有头领，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
“没有人类的阶级分化，因而自由自在。”
昭阳闻言冷笑一声，“你们一直在强调自己的优点，就那么心虚吗？就算自由，你们又会做什么呢，遵从程序办事，还是模仿人类？每个人都这么整齐划一的接话，看不到每个人的个性，这也能算是自由吗？”
但是机器人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说着：“每一个人都是组成群体的一部分，这个世界发生的所有变化，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于我们的意愿。”
“将每个人的意识连接在一起，我们群体的智慧让每一个个体做出行动。”
“所以是自由的，哪怕是做着死板的事情，也是自由的。”
“是吗？那可真是让我好好了解了你们了啊。”昭阳说着，硬撑着站起了身，经过谈话时间的拖延，伤口已经止血，并且恢复到不危及性命的程度了。
正当他打算开展二回战的时候，身体忽然再一次变化起来，但并非是变得更强，甲壳开始缩回身体中，尖刺也渐渐消失，正在变回人类。
糟了，因为太过专注，昭阳忘记身体已经无法继续支持变身状态了。变回人类形态后，就无法再与它们战斗了。
“试炼者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性，所以我们想要和你合作，想要了解这个世界以外的事情。”
“这话说的很让人心动，开出的条件也很不错，但是……”他的脸上又出现了最开始那种自信的神态，从未料到会走到这一步，但就是相信着自己。
“我不想背叛自己的同伴，而且尹月她是我自己答应要抚养的，没能保护好她也是我的责任，所以就由我自己去寻找。”
他熟练地掏出驱动器戴在了腰上，然后掏出了飞鹰加特林气泡满瓶。就在刚刚，气泡形态的修复已经完成了。
“你真的打算要这样做吗？那真是太遗憾了，你是第一个让我们观测到如此奇迹的人。”机器人们没有立刻攻击他，而是眼睁睁看着他把气泡瓶罐插在腰带上，然后转动起来。
“变身！”
“TakaGatling Sparkling（飞鹰加特林气泡）！Are you ready（你准备好了吗）？唰地喷出！TakaGatling Sparkling！Yay！Yeah！”
迅速完成了变身，昭阳想也不想，直接跃上高空。翅膀在空中留下了华丽的火焰痕迹。
几个机器人向上发射出了炮弹，几颗炮弹在昭阳上空炸开，变成了光网向下笼罩下来。
“这种程度还拦不住我，这和飞鹰加特林形态可不一样啊，不一样！”
双翅一阵，翅膀像旋风一样翻卷着，刮出的旋转的暴风刺穿了光网，整个人突破了束缚。
“战斗机那种装备在一个城市内应该也不能大量配备吧，所以想要追上我……就别想了！”他扣动加特林的扳机，澄黄色的弹雨向下淋着，所到之处都是弹孔和燃痕，扰乱了几个机器人的抬头瞄准。
接着昭阳转头向着远处飞去，远处的大楼依旧在变换着，地面打开，露出地下巨大的齿轮，整座城市在移动，一栋接一栋的大楼挡在了昭阳面前。但是变换的速度始终赶不上他全力的飞行，尽管体力见底，但是靠着build系统的性能，还是让之前那群机器人望尘莫及。
看来这样就可以离开这座城市，去找索兰他们集合了，然后再一起去寻找尹月，无论多远也会找到她，那时黛尔的伤一定就好了吧。
就在这时，拥有飞鹰远程视野能力的他看见了远处的地面上似乎有一群人，那不是机器人，而是试炼者。之所以那么肯定，是因为他看见了人群中有一两个人变身为了假面骑士。而他们的后面，是一群追赶他们的无武装机器人。
忽然，前面的大楼剧烈晃动了起来，那群试炼者恰好跑到了那栋大楼下方，有人看到了昭阳，指向天空惊讶地喊着，却没注意到旁边的大楼的异状。
“快躲开啊！”昭阳用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大喊道，但是他们却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栋大楼的上半段整个翻折了过来，朝着那几个试炼者笔直的砸下，这个距离他们几乎无法躲开，眼看就要被砸扁了。
“嘁。”昭阳张开翅膀，以最快速度向着倒塌的大楼撞了过去。
看来计划中离开这座城市的事，又要推迟了。
几个试炼者惊恐地看着砸下来的大楼碎块，金属的大楼无比坚固，肯定是无法破坏，而且也来不及躲避了，就在他们绝望地准备认命时。一个橙色的残影撞上了倒塌的大楼，因为剧烈的撞击，大楼发生偏移，从几个试炼者身边掠过，将他们背后的机器人潮砸到了地面之下。如此巨大的冲击让地面都龟裂了，被大楼砸中的地方整个凹陷了下去，接触到了地下的齿轮，那群机器人在“咔咔”声中被咬合的齿轮碾碎了。而齿轮也因为卷入杂物而停了下来。
几个试炼者看着这副景象，大多面色惨白，然后他们才看到那个缓缓从废墟中起身，浑身是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