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兴瑞眯起眼睛，看着傅娇。
他只清楚这人的基本信息，并不知道这人的本性。
但是，在一个竞争如此激烈的游戏环境中成为一个休闲玩家，要么是拥有巨大的野心，要么是一坨扶不起的烂泥。
前者对于他切断梯子的打算，一定双手双脚赞成；至于后者，大概率会保持没用的同情心，投出反对票。
他当然不能将赌注押在别人身上。
“正如我所说，这个计划名叫‘火种计划’，而不是‘清除计划’。”他郑重道，“我没有狂妄到决定十几万人生死的地步。”
傅娇放下心来，郑重点头：“我加入。”
一小时后，绿皮火车在怪诞都市站停下。
段兴瑞先行离开，压下帽檐，顺着人潮进入高耸楼房下的昏暗阴影中，没走几步，阴沉的天空便飘洒下绵绵细雨。
这是怪诞都市常有的情况。
阴雨，特色的高耸屋脊，撑着伞奔向未来的人们。
低沉和浑厚是怪诞都市的主基调，在时代的变迁下，它同时又焕发着新的生机。
一个中年男人忘了带伞，脚步匆匆间，没注意看路，重重地撞上一个黑色风衣年轻人。他恶狠狠地瞪一眼段兴瑞，骂了一句“没长眼睛吗”，就大步往前离开。
段兴瑞一愣。
很好。
他从兜里拿出吉凶八卦镜，低声道：“让他倒霉。”
吉凶八卦镜中央镜面上，缓缓出现一个“oK”，然后血迹变动，形成一个血色“凶”卦。
走远的中年男人并不知道，仅仅是心情糟糕时的一次发泄，就会招致一次血光之灾。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一个检测可能性的仪器。
那么段兴瑞切断“梯子”的概率一定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火种计划”更深层次的目的，在于让十几万人同一时间死亡，从而提升吉凶八卦镜的位阶。
到时候，成为boss之一的吉凶八卦镜，就是段兴瑞手中最锋利的剑。
雨一直下。
柳仙那货一直对他进行消息轰炸。
段兴瑞有些烦了。
那个暗中注视他的视线，没准就和柳仙脱不了干系。
柳仙，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但不够谨慎。总以为凭借怪诞行动，驱使怪诞做事就万无一失。
不过算算时间，确实也到了见面的时候。
段兴瑞翻出手机，还上一个临时卡号，给柳仙的手机发去一条讯息：【今天中午12点整，槐乡街区113号见面。】
怪诞都市另一头，正在烫火锅的柳仙筷子一停，看向震动的手机。
在看见讯息之后，他默默在心中换算了一下。
在进入“怪诞都市”副本前，段兴瑞猜忌心过重，便和他约定好联络规则。每一次见面由段兴瑞发送信息。
真正见面时间为“信息中时间”往前推一小时；
真正见面地点为“信息中街区”排序的上一位，“信息中编号”加上1。
所以，这条短信的真正意思是——今天中午11点整，尖峰大桥见。
柳仙吐出一口气，把碗里凉掉的羊肉卷吃掉。
说真的，每一次接到段兴瑞的短信，都给他一种特别的紧张感。偏偏段兴瑞每次都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问他什么问题，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前几天说要准备什么“火种计划”，让他多物色一些怨气浓重的怪诞。但“火种计划”具体如何操作。
段兴瑞三缄其口，问死都不说。
问多了还拿话刺他。
柳仙一脸丧气，本想吃火锅缓解心烦，谁知越吃越烦。
最近，一个叫万舟的家伙声名鹊起，在怪诞都市中招摇过市。据说，他降服了一个名为“年”的强大怪诞。
普通猩红级别怪诞，在年的手下，过不了三招。
这个万舟，多半是“灰雾空间”的攻略者。
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年”会甘愿受人类驱使。
柳仙烫着火锅，心底却还在思考。越强大的怪诞越难降服，那个万舟究竟付出了什么东西？
心烦意乱的他并没注意到，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
怪诞大厦。
镜鬼正忙着上网课，一个不留神，一则弹框跃出。
柳仙，需要留意的第二位目标，手机中收到了一条极为可疑的消息。
镜鬼刚刚进入状态，领悟到一分学习的快乐。它发丝一动，将这条短信同步发给小黑。
漫天的雨丝下，傅娇跟着段兴瑞的指引，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中。
她走到一扇紧闭的门扉前，三长两短敲响。
“吱呀——”
门扉后面，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
这座“转化无量协会”的据点，前厅是接待客人的咖啡厅，后厅曲折隐蔽，藏匿着协会各位的会议室。
“你是K介绍的人？我是疯面，你的搭档。”疯面笑着伸出手。
傅娇逮住那只手上下晃了晃，跟着疯面，沿着木质走廊往前穿梭，她看着一个个重复不停的木质板块，总觉得这次行动不会顺利。
“你很紧张？”一旁传来疑问声。
傅娇呼吸一窒，解释道：“在下雨天，我的心情总是会不自觉低迷。”
等走进会议室，看着一个个古怪沉默的参会者。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露出怯弱，等着她的只有死亡出局。
“我代表K先生而来。”傅娇让语气尽量放得平缓，她环视一圈，说道，“我带着‘火种计划’加入协会，为表诚意，接下来我会做出一些解释……”
同一时间。
雨丝下坠，落在一栋独院独栋的建筑屋檐上。
一股股雨水在低洼处汇集，涌入水池中央。荷叶在雨幕中飘摇，夕撑着伞，推着轮椅，一起看着波动不平的池水。
她低垂着眉，眼如水波聚。她低声开口，看着轮椅上的男人道：“你已经看了许久。”
穆灾依旧盯着池水。
一个个凹凸不平的弧面在池中荡漾着，像是预示着什么。
在雨声中，他想起那位莫小姐，一位异军突起的人物。接着又想起很多人和事，想起很多的心声，记起前一位离职的下属疯面。
其实异调局中，并不只有疯面对人类的未来持悲观态度。
穆灾正想叹息，就听见背后那只怪诞的心声：
【真想……吃掉他呢……】
“夕。”穆灾无奈道，“你明明知道，我听得见你的心声。”
夕推着轮椅往里走，一边在心中默默道：【人类喜欢诚实的品质。我很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