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怀疑毕竟是怀疑。
以他人的“命”为赌注，来检测自己的猜想是否准确，她还没有这样的习惯。
莫三不会否认她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想法也只是想法。
她转身走向身后的六扇房门，手臂肌肉绷紧，按下了1号门把手。门缝里是全然的黑暗，下一刻，门扉从边缘开始溃散，化为金色光点堙灭在空中。
一根无形的绳索从消散的房门中钻出，携带不可挽回之势，狠狠地缠绕在莫三的脖颈上。
她双手抓在绳索边缘，额角青筋暴起，双目血红。
一股大力骤然掐死了她呼吸的通道，嘴唇蠕动着却无法张开，只能溢出些许破碎的嘶鸣。
夺命绳索一圈圈缠绕，她奋力扯动的双手渐渐疲软，眼中的光辉一点一滴的黯淡。
视野颠倒，无尽的虚弱从头脑深处涌来。
莫三支撑不住，挺直的脊背一弯，双膝重重砸在地板上。接着整个人都趴伏在地面上，脸颊接触地面，整个人蜷缩着，又试图拉直身躯般蠕动着。
她的双手捂在发出嘎吱作响的脖颈上。
脊椎骨粉碎，骨刺插入血肉，又被强大的愈合能力扯出。绳索再度用力，如此重复……
她嗅到了暗红地板上的那一抹灰尘飞扬，腐朽陈旧的气息。
藏在屋脊之上的灯光飘动了一瞬，她佝偻的脊背投下一团黑影，像是在黏腻沼泽里挣扎的怪物。
在漫长的两分钟后，“规则猫”再度开口：
【游戏第三轮，请笔仙。请玩家落座。】
无形的绳索消失，一只手轻柔地抚摸在莫三的肩胛上，想要将她扶起。
“你还好吗？”3号女人的柔顺直发披散在脑后，淡淡的香气萦绕在莫三鼻尖。那女人接着道，
“只有四扇门扉等着选择了。”
莫三借力站起，双手按在脖颈上捏了捏。她垂眸看向旁边的女人，说道：“你的脖子很美，希望一些糟糕的事没有发生在你身上。”
落座后。
另外四位玩家的神色各异，似乎都带着一抹隐秘的窃喜。只有3号女人情绪不对，隐晦地看向右手边的莫三。
她的手下意识抚摸脖颈上的珍珠项链。
这个人类身上，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溢出。
她在游戏里见过太多玩家，有些一旦被抽中，便会强逼其余参与者进行选门；
有些实力不济，但运气极好。同玩者只有两位笔仙，在选门环节也没有被抽到，顺利通关；
但大多数玩家，都面临着同局游戏有四位，或者五位笔仙的窘境。
第二关，就是为了消耗“命”存在的。
强大者消耗同玩者的“命”，弱小者耗费自己的“命”。
那这个人类呢？
明明拥有着不弱的实力，颈椎骨被勒碎时血肉逸散出强大的生机。为什么不选择杀死同玩者？
莫非……
这就是那种话本里所说的，割肉喂鹰，以德服鬼的大师？
3号玩家正在头脑风暴。
莫三却第一个握住了朱漆竹笔，等待其他“玩家”的加入。2号“玩家”盯了她一眼，第二个握住笔杆。
接着一个个“玩家”加入。
莫三再次闭上了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笔仙笔仙，你我有缘；前世今生，桌上画圈……”她吐字清晰，仿佛窒息的痛苦已然远离躯体。
念诵词中，其余五位“玩家”嘴角撕裂，双眸看向同一处。
它们脸上洋溢着扭曲的笑意，随着请笔仙说词落下，一抹抹血污爬上衣衫，身后的影子消失。
1号死于车祸；2号死于病痛；3号死于绳索绞脖；4号死于高空坠楼；五号死于冤魂占体。
五种不同的死状出现在桌边。
五位笔仙争夺着控制朱漆竹笔的机会，最终笔杆晃了晃，在桌子中央画出一个圆圈。
“我聆听你，6号……”
3号笔仙缓缓开口，模糊的音调从她断裂的脖颈中挤出。
莫三手上用力，问道：“在场只有我一个玩家，是或者否？”
游戏桌上气氛骤然凝固。
五位笔仙都没想到会在第三轮被猜出。
他们都是老演员了，刚刚的一切表情都如同人类一样生动……到底哪里被看出来的？
3号拉动朱漆竹笔，在桌角的“是”上画了一个圆圈。
莫三睁开双眸，目光落在桌角，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死状凄惨的笔仙们有些尴尬，这个人类平淡的反应，让它们有些不知所措。就算不尖叫，好歹也表露一下惊讶和被欺骗的愤怒吧。
这个游戏明面上有六位玩家，实际只有一位。
这难道不值得一个讶异的表情吗？
1号触碰自己被压扁的头颅，她保持着死亡时的模样，大波浪黑发镶嵌在破碎的骨渣中，白色的脑花粘在面皮上。
莫三的视线环视一周，然后深呼吸一口气。
规则猫的声音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响起：
【游戏第四轮，选生门。这一轮被抽到的玩家是——6号！】
语气很激昂，但游戏桌上的气氛很胶着。
顶着最恐怖的死状，但却吸引不了唯一一位玩家的半分视线。
莫三松开朱漆竹笔，任由笔杆撞击在桌面上。
和她猜得一样，她刚才拉开的1号房门，就对应着3号笔仙的死法。那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之下，是一圈可怖的青紫淤痕。
“告诉我，你们都是从那一扇门扉中走出。”
莫三将刚刚那柄锋锐的玻璃片掏出，放在桌面上，礼貌道，“我追着地下室的一只怪猫登上电梯。
让我猜猜，你们依靠规则和哄骗索命，实力一定在那只怪猫之下吧？
我有问题想要问它，你们是否愿意解答？”
2号笔仙咳出一滩黑血，尖笑道：“那你得给我一条‘命’，我才……”
“砰！”
布满尸斑的头颅被尖刃割下，莫三一手抓起3号笔仙的头颅，随意打开一扇门扉，丢了进去。
四扇不确定的房门中，有一扇生门。
但显然，这个笔仙运气不好，仅剩的无头身躯被巨力捏碎，遭遇了1号笔仙的死法。
莫三再次落座，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
“请听好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
3号抖了抖，感觉这个人类和她想得不一样。
不过，抛开事实不谈，这也算是一种以理服鬼吧……
其余笔仙噤若寒蝉，把脑袋找回来的2号捂住嘴，不敢再随意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