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几天里,吴畏等人一直被变相地软禁在左卫尉府。这天黄昏,四人正聚在油灯下商议怎么离开这里。忽听屋外院子里有动静,跟着一支利箭穿透窗户钉在板壁上。几人冲出门去,却见一条人影一闪隐没在宿卫营房暗处。
院子里几个负责监视的宿卫横七竖八全部躺倒在地人事不知。郑植上前检查的一下,说:“他们这是中毒昏迷。”
回到屋中,单良拔掉板壁上的利箭,取下箭尾绑着的布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三字“大汉冢”。
佛念说:“这是何方高人?宿卫营署来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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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植说:“看对付屋外宿卫的手法好像是鸩者!”
吴畏说:“那就是云僧上人了,他留的字条,似乎是指引我们去某地,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单良说:“云僧一直在追查‘高武旧人’和‘杀生浮屠’的转世圣王。他给我们提供的线索多半与其有关!”
吴畏说:“义父高菩萨已经承认自己就是‘高武旧人’,不过他和萧齐鸩者的那些过往旧事对我们来说并无意义。‘杀生浮屠’的转世圣王才是我们要对付的敌人,如果有其线索,我们就该去探索一番。”
佛念说:“不错,总得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肯甘心!”
吴畏说:“你们可知那‘大汉冢’‘在何处?”
单良说:“阿大,你忘记了?洛阳城外西北有三座汉陵,因数百年战乱破坏严重,其中最大的一座是汉明帝的显节陵,人称‘大汉冢’,我们小时候经常在那里捉蛇捕鸟。”
吴畏点头说:“事不宜迟,我们速去‘大汉冢’!”
几人商议妥帖,翻墙越壁,追星赶月,宿卫营署的守卫对他们来说,并不在话下。此时,洛阳街头正值宵禁,但也只是禁的普通百姓,而像乞活儿这样高来高去的夜行刺客根本禁止不了,很快他们就从洛阳城城墙偏僻处,溜出城外。
天上冷月如钩,汉明帝的显节陵大冢屹立在平原之上,月光下显得雄伟嵯峨、冷清肃穆,四周更有死后陪葬的大臣坟墓星罗棋布。到这北魏王朝,已经过去了四百多年,皇陵地面建筑荡然无存,墓道上的石像生也破缺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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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冢东面亮着火光,说明有人在那里活动。吴畏等人趁着月色行走,自然而然向着火光而行,却发现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也在往那边靠拢。他们闪身藏在暗处观察,发现是一些头戴面罩的古怪白衣人打着灯笼或者火把,三三两两疾行如飞。
四人一惊,佛念脱口而出,“杀生浮屠!”那次在肉铺攻击他们的就是这种打扮的人。
郑植说:“阿大,你们在此等待片刻。”说着罩上“十二辰衣”隐身离去。
等了许久不见他回来。佛念说:“阿大,我们也去吧?”
三人往灯笼火把汇聚处潜行。只见离大冢越近,白衣人越密集。
汉明帝刘庄尚儒崇佛,感梦求法,天下第一古刹白马寺就是他在位时所建。他的陵墓东面原本建有规模宏大的佛教建筑,不过早就毁于兵火成为了遗迹,杂草丛中遗留着建筑残基。
吴畏和单良、佛念躲在一块断碑后面,各人凝聚目力远远望见半截佛塔高高矗立。塔前设置着神坛,坛上端放一座弥勒佛像,三面一片雪白围着众多白衣人,附近燃烧着一堆熊熊大火。
吴畏心想:看来真的有古怪,杀人浮屠聚在这里不知道有什么行动?念头刚起,猛觉身边风起,他吃了一惊正要反应。
郑植的声音在耳边说:“杀生浮屠的转世圣王今晚要在此显露神迹,四方信徒都赶来膜拜!”
接着将一堆衣物丢在地上,又说:“快穿上白衣,戴上面罩!我躲在暗处,有事可以给你们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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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照做。吴畏在抢来的衣物中找到一块银饼和一方腰牌,牌子上面写着“孟津乙部三柱菩萨赵”。
弥勒佛像前信徒还在陆续增加,不多时起码达到三四百之众,等到仪式开始,就不再有新增。所有信徒之间互不理会,虔诚地跪拜。吴畏和乞活儿兄弟半路抢了白衣面罩正混在人群中,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也跟着跪伏。
拜完后,白衣信徒们轮流献礼,有献金银珠玉的也有献猪羊谷物,信徒中虽也存在贫富差距,没有空手而来的,很快这些财物就在弥勒佛像脚下堆积成一座小山。
吴畏默默献上银饼,单良、佛念各自都在衣物中找到财物学样奉献。
差不多献了一轮礼之后,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背影上前献了三颗鸡蛋粗的明珠,高声说:“洛阳甲部十柱菩萨高某献珍珠三颗,以表虔诚。”
吴畏听到此人声音不由心头一震。佛念更是轻声脱口而出,“义父!”
就这这时候,只见金光乍起,那弥勒佛像动了一下,竟然变成人形,正是雅僧独孤寺主。众信徒大叫,“新佛转世,普度众生!”
吴畏三人跟着他们伏倒。吴畏心头大震:幻化佛形!原来,他就是杀生浮屠的转世圣王!难怪他能成为沙门统,除了他独孤家族的势力,背后必还有很多人推动,就拿眼前这些信众来说,其中就少不了王公大臣。只是独孤寺主身份能掩藏得这么好,足见其心机之深沉。
独孤寺主张嘴说话:“十柱菩萨,你前日遣人献菩萨毒经,足见赤城之心。本尊今日再封你为佛前右护法、九天荡魔司!”
高菩萨躬身称谢,“高某多谢转世圣王!”然后站到独孤寺主右侧。独孤寺主左侧一直垂手站着另一个白衣人,猜想应该是左护法。左为尊,地位在高菩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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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乞活儿兄弟才知这“杀生浮屠”的首领就是独孤寺主。也只有他这种有大家族背景的僧侣才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一句“新佛出世,旧佛当灭”就能有万千信众响应。义父高菩萨上次他要几人送往法庆寺的手抄经书竟然是什么“菩萨毒经”!他虽不是转世圣王却也是杀生浮屠的人。
独孤寺主又说:“本尊乃弥勒转世,渡劫成佛,取代释迦牟尼,度化众生。魏主南征,命本尊暂领佛教,正合‘旧佛灭寂,新佛当立’之意!”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
戴着面罩的高菩萨高呼:“弥勒转世,除去旧佛!”众信徒跟着高喊口号,声振山谷。
独孤寺主左侧护法说:“现在请国师赐圣水,在场信徒共饮,以沐佛光!”一挥手,十六名白衣人每四人一组,抬来四口大缸,一字摆开,缸内水反射着月光,光波荡漾。
独孤寺主在每口缸内都洗手一遍。等于缸中都是他的洗手水,底下信众却激动异常。左、右护法率先到缸边掬水入嘴,接着信众轮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