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塔外三百米。
“杀了我再多纸人又能怎么样?”小姑娘面色微白,但依旧气势不堕,“我不就不信你敢杀我,你们那个帅哥造纸师,我只要在心里想想,他就能生不如死,我再想想,他就能死得不能再死。”
以她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约两百名纸人毫无气息地横七竖八地躺倒:他妈们有的开膛破肚,有的肢体分离,有的焦黑如炭,有的嵌入石墙,有的完全看不出人型。
千万道血流汇集在一起,慢慢上升淹没了小女孩红色皮鞋鞋帮,温热腥稠,如同一道浓汤,从颜色到质感,都令人产生寒意无边的遐想。黑羽和白羽在浓稠的血水之上静静地泊着,或微微地转动,散发着淡淡的光,让这地狱般的场景笼罩上一种诡异冷酷之美。
路西法如同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她:“我的画卷是另外一个空间,没有生命的东西在里面可以自由移动,但有生命的东西在里面时间是停止的。在那里,你永远没有办法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我把你装进去,等到他死了之后再把你放出来,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小姑娘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随后又笑开:“如果你真的能够做到的话,早就把我装进去了,何必与我多说?”说完,她低头看了一眼,随意地走到旁边的草坪上蹭了蹭脚底,借草皮把皮鞋上的血抹掉。
“你说的很对。”路西法手微微一抖,手中画卷舒展,瞬间将小姑娘笼罩其中。
“你——”话音未落,草坪上的小姑娘消失,画卷中多了一张惊恐的面容。
“早该这么做,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米迦勒不理解地说。
“我只是想试探她有没有威廉约克那样远程攻击的能力。但她居然说夏尔已经被她控制了。既然这点小事都要撒谎,看来能力不怎么样。”路西法收起画卷,。
“你怎么知道她在撒谎?”米迦勒不假思索地反问。
路西法看了他一眼:“要么自由的活,要么死。夏尔不会成为别人的傀儡。”
如同路西法所说,夏尔并没有被下种成功。只是见到秋山忆的时候,他脸色苍白虚弱尤胜前者。
加百列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述了一遍,秋山忆脸上的担忧才稍退去一点。
“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夏尔松开路西法,如同平常一样笔直地站在秋山忆的面前,“您这边是怎么回事?”
秋山忆表情微苦不语,霍文恹恹得掀起眼皮看了夏尔一眼:“不劳你担忧,我和老师会解决的。你回去休息吧。”
夏尔懒得理霍文的故作姿态,把目光投向一边默不作声的万千。
万千坐在沙发扶手上,抱着手臂将阵法解说了一遍,然后耸耸肩。
夏尔听完便向秋山忆道:“老师,我来换你。”
“不行。”秋山忆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一命换一命的事情有什么意义?更何况是换我这个活不了几年的老头子?”
“老师,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年纪大了,身体本来不好,恐怕等不到我想到办法就挂了。我换了你,便能多争取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我肯定能找到破解的办法!”夏尔笑着解释道。
秋山忆看着夏尔说得轻松坦然,眼角皱纹舒展开来。他摸摸夏尔的头,感叹道:“你啊还跟小时候一样,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就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来糊弄我。便是真有破解的方法,也不一定有那么幸运,正好能在这多出来的一段时间里找到?你若是能破解,现在就破解了!你当我是老糊涂了啊?”
“就算没有马上成功的办法,但多一份胜算总比没有的强。”夏尔说话略急切了些便觉得一阵晕眩,但为了不让秋山忆察觉他的异样,只得强忍着努力维持笑容不变。
一直在背后没有说话的加百列眸光微微闪动,但没有任何动作。
秋山忆却是熟悉他这个小弟子的一举一动,半嘲笑半是担忧道:“你看你,说两句话脸都发白,还说我身体不好。我看你进来只怕消耗得更快。你还是先躺那边休息一下吧。”
夏尔虽然想拒绝,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体实在难撑,便勉强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便是这样,他脸色还是一阵阵发白,眼神也时不时失去焦距,已然是接近晕厥状态。只是身体还是坐得笔直如常,仿佛适才被贵族折磨过的人根本不是他。
加百列眼中的神色变换了数次,最后走到夏尔身边轻声道:“我有办法说服主席答应换你。”
“什么办法?”夏尔眼神一清,发现说话的是加百列,不由得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啊。
“办法不能告诉你。我只有一个条件,您替换老师之后请老老实实待在阵里,直到想出破解之法。”加百列冰蓝色的眼眸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漂浮在海水上的冰山,静寂而凛然。
夏尔望着加百列,缺乏血色的嘴唇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你怕我先出来害死了你家主人?”
加百列冰蓝色的眸子仿佛摒弃了所有的情感:“随你怎么想。”说完,他便走向阵中的秋山忆。
夏尔狐疑地盯着加百列在秋山忆身边耳语了一会,秋山忆原本安详的神态先是微微一惊,眼神一下子深邃了许多。他一言未发,反而先回头望了一眼夏尔,沉吟片刻,方向加百列再次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加百列点头,沉默而笃定。
秋山忆皱起眉头考虑半晌,才道:“好吧。”
夏尔眉头微蹙,他向路西法轻轻招了招手,待后者在他身边俯下身,问道:“刚刚加百列跟老师说什么了?”
路西法眨眨眼睛,道:“我没注意。”
夏尔深吸一口气,猛地闭眼。
秋山忆这时转过身向夏尔道:“你若是决定如此,那就换吧。”
夏尔狐疑地凝视了一会儿表情冷漠的加百列,心里一抹淡淡的不对劲若隐若现,却有想不出加百列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想要在思索一下问题出在哪里,可此刻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造反,没有一处是好受的,哪里还有余力多想。心道先休息一会,待会醒来再来考虑这个问题,他昏昏沉沉地走进阵中,替代了老师的位置。
李氏造纸研究所赛场外。
有了两个强力外援的加入,年轻人明显感觉他们的行动终于开始展现出效率。虽然事先没有协商,但是三方意外的默契,一方骚扰,一方攻击,一方各种异能堆上去……两个小时后,敌方的星云数目减至五,并且终于有了退缩的迹象。
显然,继续下种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随身带来的异级在纸人部落的围攻下损失惨重,同伴也开始出现阵亡——自身受到威胁比什么都容易令人动摇。
纸人部落的动作很快,敌人尚未撤退,里面已经开始掩护抢出的伤员去医院治疗。虽说他们都是灵魂波动受到创伤,但是由此带来的身体上的负面影响也是巨大的。当然,最主要的是灵魂波动受到的伤害目前还没有已知的治疗方法,只能靠伤员自我修复。
年轻人看着站在不远处有条不紊地指挥同伴的青年。他没有见过这人,只推测是纸人部落中的骨干成员,心中感叹万分:这大抵也是开创了先河,分属不同派别的原人和纸人也有为了拯救原人而合作的一天。
对应年轻人越来越轻松的心情,康庭斯等人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他们发现尽管他们筹谋周详,但还是错误的估算了自己的对手。
首先是攻击他们的异级纸人的数量。根据他们对泛亚纸原矛盾的了解,像今天这样的顶级比赛的决赛场,如果不是他们事先与泛亚最大的两家独立组织达成了协议,也必定会沦为后者重点炮轰的战场。但是事情却恰恰相反,比赛现场不但没有参赛选手被纸人攻击,反而是被营救了。
如果说这些纸人是李家派出的,则数量未免多的有些不正常。李家现在正在李君珏控制中,而李君珏在他们控制中,所以李家此刻根本不可能派出这么多纸人来攻击他们。而其他属于造纸师方面的势力应该还被蒙在鼓里,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来自不同集团势力的造纸师参加比赛。
除非,这是李家隐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另外一支力量。
第二,对方居然能够找到两名不但技巧不逊色于他们而且魂力波动量级远在他们之上的贵族支援。这两名贵族他们是认识的——多年前,这两人曾也打着营救康庭斯的口号去找那名怀有镇魂印的少年,最后了无音讯。在他们的概念中,他们不是同康庭斯一样被囚禁得不见天日,就是已经变成死人了。但事实上,这两人不但没有失去自由,魂力波动量级反而有了质的飞跃。
若说魂力波动的攻击是可以通过训练和实战来提升的,魂力波动的量级则可以说是天生的,增长期一般限于幼年期和青春期。成年之后的增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数年前早已成年的两人魂力波动还没有达到领主级别,而现在却已超出他们不只一筹。
出色的技巧加上有压倒性优势的魂力波动量级,使得康庭斯等人立刻陷入困战。
随着同伴接二连三的阵亡,剩下的人的信心也大幅度退却:“康庭斯,情况不妙。再强撑下去,只怕我们会全部都死在这里。”
康庭斯哪里看不出己方大势已去,只是心中十分不甘:他在泛亚被囚禁多年,积恨成海,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的李家杀得一人不留,将整个泛亚搅得天翻地覆才能消心头之怨。此刻若是罢手,岂不是等于再次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便是旧仇未雪再添新耻,让他怎么忍得了。
可惜站在这里的同伴可不是他的下属,只是为了相同的利益暂时和他共同进退的战友而已。他只能设法说服,却不能强行命令他们。
“威廉约克那边如何?”康庭斯勉强维持着理智问。
“似乎还在对峙之中。”同伴回答,“约克占着上风,但对方也并不好应付。”
康庭斯哼了一声:“是不是占着上风还说不定呢?星光塔那边呢?”
“小丫头被人引诱走了,魂力波动下落不明。现在只有莉莉安在。我们的对手已经登上星光塔第八十层,情况不是很乐观。”
康庭斯环视了一下其他四人的表情,发现他们虽然还在应战,但是之前激昂澎湃的战意已经都消失殆尽,继续下去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他沉思了十几秒钟,道:“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想办法安全撤离。”
同伴们听到这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脸上都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康庭斯强忍怒气,指了指其中两人:“你们去星光塔协助莉莉安。你们——跟我去看看威廉约克那边的情况。”
他冷眼看着赛场,眼中竟然隐隐泛着血色的光芒:“这一场就算了。但是,你们不要以为这样就是赢了!”
联络器响了起来,郑策拿起接听,几秒钟后道:“我知道了。谢谢!”随后拨通了郑铁的联络器:“贵族攻击突然加剧,有突围倾向。”
郑铁的声音在耳机里回复道:“我会通知简要和万千注意可能有新的敌人靠近。赛场那边你继续盯住,在选手被全部送入医院前,一刻也不能放弃警惕。他们中间已经被下种成功的人要找出来,严密监控,以防敌人的后手。”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