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会很健忘。比如说我一直都以为从来没有下过雨一样。而其实在第一次遇到蛋蛋的时候就下了一场非常奇怪的雨,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那是大老二在撒尿而已。
现在想起来当时蛋蛋好像还说过一句:老大爽了。
可能那是因为他们看到雨停了一下,然后又抖了一波下来,那就是大老二在抖几下吧?
现在想想当时司徒无功应该并不是真正的想杀我,而只是在试探我吧?他要杀的话,那时候的我应该逃不掉的。
现在又好像要下雨了,一滴落在了我的头上,一滴落在了我的手心,感觉微凉。
直接凉到了心脏。
因为大老二说罗泽已经死了。
我不得不问他:“怎么死的?”
他是真的死了吗?
“不知道,听说是被人砍死的吧。反正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大老二满不在乎地说。
被人砍死的?谁能砍得死他呢?或者他根本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而且还是一个残废,所以任何一个人都能砍得死他。
蛋蛋好奇地问:“怎么,你要去见尸体啊?”
我不由得一怔,“在哪里?”
“老大,带他去看看嘛,不过一个死人,也没什么好看吧?而且死状还一点都不文雅。”
我也算服了他了。难道还有人死得很“文雅”吗?
尸体并不是在停尸间,也不是在医院更加不是在警察局里面,而是在他那个曾经的小基地,在两天前还是正义兄的大本营。
现在倒成了独眼龙们的议事堂了。
变成了独眼龙的余帅坐在地上,在他的身边跟着他的几个小弟。余帅同样跟其他独眼龙那样用一块黑色的蒙皮把那只假眼蒙了起来。看起来他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至少穿着衣服看不出伤势,但精神不太好,脸色也比较苍白,倒有点像僵尸兄了。
钟老鬼带着两个独眼龙坐在椅子上,这椅子看起来应该是他自己带来的,现在的钟老鬼也懂得时尚了,竟然戴起了墨镜,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江湖上的摸手相的瞎子。
刀疤倒是背关他的厚背大刀站在一这劈着空气。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蹲在角落里面的正义兄,手里头提着一瓶劣质白酒,有事没事仰头喝一口。
而在正中央,好像睡着两个人,身上都盖着白布。
说是“人”估计还太抬举他们了。虽然盖着白布,但从那形态来看,人不可能摆得这么直和细的。我几乎不敢过去看。因为我忽然明白了过来,那是两根人棍。
我有点怀疑那两根人棍还能不能看清脸。不过我还是走了过去。白布盖住了脚也盖住了头。
我掀开一个。
脸还在。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乡巴佬,如果我没有上过学,一直留在家里那边干农活的话,估计最后也会变成这样的脸色黑黄的乡巴佬的。这个人我当然见过的。
他果然还是没有回家,把命交待在了这里。他正是罗泽的那个所谓的父亲,那个不怎么说话,看样子是因为没文化而胆子很小的中年人。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根人棍,不过手法跟以前的司徒无功还是有一点点不同的。
司徒无功把人变成人棍,连脸都会毁了去,只要是任何突起的地方都会被削平,而眼前的这个人,至少一颗头还算保持得比较完整,至于其他地方的话,就削得比较工整了,伤口是白色的,就像是镜子一样。
我几乎能想象到斩马刀划过,然后身体就分家了,被削去的那一部分消失不见,剩下的,就是一根人棍。
而剩下的那根人棍就是罗泽吗?
我忽然感到有点害怕,手停下了半空中。如果真的是他的话,会怎么样?
也许我真的就是蒙蒙认为的那个兄弟;也许我并不是,而只是他的那个兄弟的一个影子而已。不过又有什么要紧的呢?至少他冒死冲进了这个世界里面,只为了“拯救我”,而在上 一轮里面,他最终没有完成他的愿望,在本体戏耍般的玩弄之下,最终丧失了所有的记忆。一个丧失了全部记忆的人,不知道还是不是他。
我宁愿相信那就是他,哪怕他只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人物。因为蒙蒙以前并没有怀疑我是不是虚构的。也许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也许只要拯救了我,那我就是一个真实的。
现在的我,不管是不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在他的心里面应该都只是一个丧失了全部记忆的兄弟吧?
我不知道他跟张良有什么样的故事,他们在外面的那个世界里面是怎么样的好兄弟。从以前得到的记忆画面来看,他们似乎也有点小摩擦,似乎是张良向他借钱,而他不太想借。
但我知道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关系肯定非常铁的。
现在倒是感觉这一生一世太过短暂了。上一轮我到底活了几天呢?鬼才知道呢!记忆是最可怕的东西,因为只要在记忆里面随意作点假,人生就完全不同了。他以前不是说过吗?其实上一轮开始的时候,也就是我去上大学的几天前而已,只足够他去做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去杀一个非杀不可的人而已。也许他要杀的那个人正是现在我的室友罗泽,也许就是眼下这块我还没有掀开的白布下面的那根人棍而已。
不管怎么样,现在只有这一个罗泽而已,那个三更半夜出现的蒙蒙,也许只是一个幽灵或者仅仅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大老二说道:“看吧?一点都不好看,这几刀砍得水平倒也蛮高的,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两把刀。”
我不由得鼻子出了一下气,倒有点像是哼声了。
光从这伤口就可以看得出来,除了司徒无功的斩马刀之外,还有什么刀能有这种功效。
现在那两把斩马刀就在张璇手中。只是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罗泽一直都说她是一个恶魔,现在看来果然是一个恶魔。当然,罗泽似乎还想干掉她。只是现在被她干掉了。
我掀开了白布。
一根人棍。
没有手没有肩,连两条腿都只剩两个半边而已。
脸看得清,正是罗泽。我怔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倒是呼出了一口气,好像心里面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一样。又或者是因为猜中了这白布下面是罗泽而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感到轻松了?
也许是因为他终于死了。
这样我也许就可以轻松一点了。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不管他到底真的是不是我的那个所谓的兄弟,他终于死了。原来我才发现,原来我最沉重的压力,并不是那些独眼龙,也不是那些普通人,也不是本体,也不是僵尸兄,而是蒙蒙。
为什么蒙蒙会变成我最大的压力呢?本体可以干掉我;或者那些独眼龙,或者在这里的那些普通人都可以干掉我;但只有蒙蒙不会干掉我。
因为我对我有很大的期望,上一轮的最后,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他倒是轻松了,一了百了了。
走得很潇洒。
再潇洒又有个屁用呢?
也许以后再也没有人在我面前说是来拯救我的了。
余帅沉声说道:“这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我知道。”
“虽然他受了真正的罗泽很大的影响。”
“怎么说?”
“如果我没有看错,他的人格是两种形态的,一种当初你在构建这个世界的时候所赋予的,另一种是后来真正的罗泽进来之后经过长时间影响而产生出来的。”
我不由得一怔。
余帅继续说:“如果有两个罗泽,当然不行,所以我可以想象到,以前每一次,真正的那个罗泽,第一件要干的事情就是杀掉眼前的这个冒牌货。怎么说都有点像张良要去干掉鬼王的味道啊,不过还是有一点点不一样的,张良和鬼王,怎么说都是从一个人分裂出来的,但他们两个又都是不同的完整体了。而要罗泽去干掉那个张良亲自创造出来的一个虚构的自己,呵,就有点像干掉他自己了。而且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虽然这个虚构的家伙被干掉了,但在人格方面不是会影响到的,所以每干掉一次,这个虚构的家伙就会比原来更加接近罗泽自己的。”
我又怔住了。
刀疤停止了耍刀,走了过来说:“如果眼前的这个罗泽没有死,而是最终走出去的话,说不定倒是可以成为真正的他的。”
大老二惊讶地说:“会吗?”
“当然会,性格方面完全差不多了,缺少的只是记忆而已。只要找回了以前的记忆,就完全是一个罗泽了。要说这个鬼地方还真是神奇。虽然很多人都是虚构的,但是谁又敢保证他们一旦冲出了这个世界,就不是真正的鬼魂呢?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人格了。现在怎么看,这里都有点像是一个熔炉了,熔炼的,是灵魂。”
我不禁问他:“那真正的罗泽呢?”
刀疤叹了一口气,“也许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真正的罗泽了吧。”
真正的罗泽也许在上一轮就已经不存在了。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付出的了。所以他交出了他所有的记忆和灵魂?
代替的,就是眼前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罗泽了吗?
正如我一样,原本的张良也已经不存在了,不管我是不是他创造出来的一个投影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只要他死了,那么我就是他了。
如果我能救出这个罗泽的话,只要他还能进入外面的那具身体里面,他就是蒙蒙了?
“为什么要杀他呢?”我抬头看着刀疤。
刀疤淡淡地说:“也许这个你就应该去问那个杀死他的人了。”
“在哪里?”
“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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