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目光从凌乱不堪的大厅转到苏离的脸上，
“所以，这就是你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的目的？”
苏离看着那张这几天每次饭点时都会见到的熟悉面容，此时后者脸上毫无表情，
“那不然呢，人饿了总是要吃点什么的对吧？服务员守则中不是提到过吗，任何时候都可以。”
他顿了顿，就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今天晚上吃的人少，你可以少付点钱。”
【不用担心吃饭问题，在早上8:00-8:30、中午12:00-12：30、晚上18:00-18:30，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使用前台的红色电话叫外卖，无论几份你都不用付费，老板负责统一结算。】
外卖小哥看着苏离那略带狡黠的笑意，沉默片刻，拎着袋子走到了苏离身前。
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只要回头就能看见仓库中那两具异化之后的尸体，但他并没有，只是将袋子放在了空展示台上。
“吃饭吃饭！”
他看着苏离眼中闪过一丝对食物的饥渴，然后熟稔的打开袋子，端出一碗牛肉面，打开盖子吹了吹上面还蒸腾的热气，随即便双手捧起来喝了一口汤，神色间流露出来的满足感，根本就不像是周遭全是血腥和残骸，而是在家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着宵夜般轻松。
这种奇特的反差感，让外卖员压下了心中的怒意，反而是对眼前之人多生出了一丝兴趣，他从袋子中取出筷子递给苏离，
“你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谢了。”
苏离顺手接过筷子掰开，在面条中翻找着什么，
“对啊，只不过你当时好像并不认为我们会再见面了。”
他夹起来一块被浓郁汤汁泡的饱满的牛肉，稍微吹了吹就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继续道，
“而且晚上的时候还专门送了那么丰盛的饭菜来，怎么……每次时限快到的时候，你都会这么好心的送上一餐断头饭？那不是太破费了？”
本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场外观众忽地一怔，想起来了一幕之前见过的画面，
【苏离对着送完餐的外卖员喊道，“小哥，你做的饭很好吃，明天见！”】
【小哥脚步一顿，“谢谢。”但他当时并没有回应苏离的‘明天见’。】
有人脸上露出惊诧，原来在那个时候苏离就已经推测出了现在他们会再次见面？！
很明显当时的外卖员并不清楚苏离已经知晓，但……苏离当时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提前暴露出信息，不是会增大风险吗？
……
外卖员摇摇头，“并不是每任前台都有这种待遇的。”
“哦……那说说看。”苏离又夹起一块鲜嫩的牛肉放进嘴里咀嚼着。
“表演费。你可以当做那是你头天夜里爬上趴下的涂黑那些摄像头的表演辛苦费。”
苏离好像是没有看到身前男人脸上的那抹讥诮，端起面碗喝了一口汤，将差点呛到的牛肉给咽了下去，然后状若无意的道，
“这牛肉的味道还真是不错，你要不要也试试？”
“我不吃牛肉。”
嘶拉——
忽然，苏离身边的凳子在没有任何人接触的情况下，竟诡异的自动挪移到了外卖员的身后。
男人坐下看着好似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有些不满地吐槽着“你这肉放的太少，几口就吃没了”的苏离，口吻忽地变的认真起来，
“为什么？”
“多说两个字你会死啊？”
苏离开始埋头吃面，
“谁知道你在问什么？”
外卖员并没有因此动怒，认真思量片刻后看向了那些被打开的游戏机机盖，
“很多，比如……为什么要出房间，为什么不跟着走，又为什么知道那个小家伙躲在其他的游戏机里？”
“你说，小查啊……”
吃东西并没有耽搁苏离对此做出回答，
很多进入萤火的人，都因为污染而被改变了生命形态。
它们或许变成了纸片，被放在游戏机中供人操纵娱乐，或许变成了玩偶，被当成是兑换品被人玩弄把玩。
看起来它们似乎没有办法挣脱这种束缚，即便是之前那个憋笑的纸人以及无头的兔子，它们的精神状态已经极为不正常了，都无法从游戏机屏幕中逃脱出来。
但是，苏离见到过。
他曾经借着点餐和送酒的由头靠近过正在修理的何学明，在那黑色的遮挡布之下，他曾见何学明在那打开的机盖中，抓住了什么活着的东西。
当时苏离并不知道，但后来他明白，那时他见到的，就是一个已经从屏幕中逃出来的纸人！
愈加疯狂，愈加无法逃离。
也就是说，小查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没有被污染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但苏离还是无法确定小查到底身处哪里。
直到他进入了仓库，见到了那一面墙，见到了何学明那箱子中装着的东西，他才最终确认，小查肯定是躲在了某台机器的内部。
按理来说，屏幕中的纸人莫名消失，只要打开机盖仔细检查就能发现的。
但何学明并不在乎，也不着急。
他自认是萤火的主人，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纸人的消失？
只要保证游戏机中有人就行，至于找到那些逃窜的纸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遗憾的是，他不会有这个时间了。
“……这种狂妄，也不知道是学的谁？”
苏离瞟了一眼身前的男人，继续吃面。
外卖员没有接过这个话头，只是眼神有些闪烁，
“所以，你进仓库，只是为了那个小家伙？”
苏离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面条，
“不，那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为了那把斧子。”
外卖员瞥了一眼被随意丢弃在电动沙发附近的斧子，他很想问问苏离为什么不拿过来做武器，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他很在意的另外一个问题，
“你之前没进过仓库，怎么知道里面会有斧子？”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是有人告诉你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苏离竟是摇了摇头，神色显得很是坦诚，
“我最开始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