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学明神色间满是愕然。
关门前，他曾进过卫生间，发现了那个被打晕在隔间中的男人。
没有在意，只是一个受到了些许污染的普通人，又不是萤火员工，根本翻不起太大的花浪。
后来如他预想，在苏离重伤后那男人出现，想要吸引自己注意，好让苏离能借机逃跑，可自己仅仅只是一眼就让对方吓到了晕厥。
简直不堪大用！
可后续的发展就开始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先是小男孩出现，被严火那蠢货甩飞，撞掉了铅笔。
紧接着餐饮区的女孩就出现了……甚至就连那个肮脏的糟老头也在这！
他们都是员工，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的！
苏离是第一次到这里来，明明应该只有三枚特殊游戏币的啊！
所以他在发现黄牛后并没仔细检查，因为他们都没有资格出现在深夜的萤火！
可现在为什么情况会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更让何学明感到愤怒的是，现在洞穿自己腹部的不是什么利器，只是一把平时用来拖地的拖把！
甚至现在被折断的棍杆上，还带着没清洁干净的污浊痕迹！
竖瞳抬起，刚想开口却发现查润在骂完那一句后，根本就没有看自己，而是望向了那堆倾倒的机器，
“小苏，你没事儿吧？”
遮挡视线的机器被推翻在地，一只缠绕血红绷带的胳膊朝着自己挥了挥手，虽然已有猜想，但此刻亲眼见到，查润的眼皮还是忍不住轻轻跳动。
苏离的脸庞已经全被血污遮住，肩膀上有一个指头粗细的伤口，虽然已经没有流血了，但依旧让人不忍直视，青年身上几乎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有些地方还能透过破损的衣物看见其下的伤口。
这还是之前给自己食物的那个俊秀小子吗？
不过还好还好，还活着。
查润心中松了一口气，温和喊道，
“小苏，你和这两头畜生的对话我都已经听到了，虽然有些不是很懂，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他有些愧疚，要是自己早一些出来，或许苏离现在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自己都马上要入土的人了，居然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为自己冒这么大的险。
“你刚刚说我是……”何学明的怒意从牙缝中蹦出来。
“畜生！”查润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别在我这儿装！早就看出来你小子不是人了！”
他又看向苏离方向，神色间尽显担忧，
“孩子，你还能动吧？你肯定有大门的钥匙，你先走，然后把门从外面锁上，把钥匙丢远点……我尽量给你拖一会儿。”
查润是有自知之明，他没有苏离那么强，这两头怪物连苏离都伤成这样了，自己肯定赢不了，但如果舍去这条老命，应该还是能拖延个几分钟的。
就希望苏离到时候能跑的稍微远一点，不会被找到吧。
苏离看了一眼查润那颤栗的枯瘦手背，微微摇头。
“走不了。”
离开是肯定的，但不是现在，而且从大门出去也无济于事，那不是出路。
查润一怔，完全没有想到苏离会拒绝。
心中涌现出感动的同时又顿生焦急，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拖延上多久，
“孩子……”
砰——
顾静风从被撞的晃动的机器旁爬起来，用握着餐刀的手背随意擦拭了一下口角的鲜血，黑色血管浮现的脖颈上多出了明显的掐痕。
严火从仓库晃晃悠悠的走出来，手臂和身上有着几道新添的刀伤，黑气在其间翻涌，让地上的娃娃们控制不住的战栗。
他神色间没了之前的愤懑和憋屈，略微失去血色的脸上尽显出变态的满足感。
女孩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用那全黑的眸子看了一眼查润，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然后默默地站在了苏离和严火的中间。
“你不要再管我们了，走吧！”
查润有些焦急，很快他的眼皮就耷拉下去，略显颓丧，
“我已经听到了，小查已经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估计也逃不出去了，所以……所以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现在作废了！”
这句话说出口，让查润的心绪变得烦躁起来，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现在的情况他也不敢再妄想，淡淡的黑气浮现，萦绕在他那只瞎掉的眼上。
只是还没见到苏离有所回应，就觉察到手中棍杆微微颤动！
何学明正在拔那根棍杆，他从突变的茫然中回过神来后，以为机器给戳坏了一直不敢动，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想错了。
查润更加焦急，小苏好像伤到了没有办法独自离开的地步，现在只能尽量多撑一会儿了！
他一边竭力对抗着何学明的力道，一边冲着地上暗自爬行逃窜的娃娃们大吼，
“听小苏说，你们变成这样之前都是人，对不起，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之前处理的一些尸体为什么会消失！
我不知道人死之后，再变成这样还会不会有意识，但如果有的话，我在这里恳请你们，帮帮我们！一起杀掉这两头畜生！”
查润知道这些娃娃们是具有攻击性的，之前VR游戏区的那个男人脖颈上的伤口，就是被一个纸片人给咬伤的，只是当时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直到听到了苏离的解释，他才恍悟。
娃娃们没有回头，但很明显它们听见了查润的话，逃离速度变得慢了些。
啪——
棍杆被硬生生的拔了出来丢在地上，查润看着眼带猩红凶光的何学明，后退几步再次大声吼道，
“动手了或许会彻底死亡，但至少比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强！”
有玩偶停止动作，颤颤巍巍的抬起头。仓库门框上悄然飘上了十数张贴纸，它们下方是一个红衣娃娃，正张大着那无舌的口腔直直地望着前方的严火。
“是嫌【残次品】那里太空了？”
何学明一拳将查润轰飞，目露凶意地扫视一圈，让娃娃们下意识的再次低下头去。
这是无数个日月，被印刻在潜意识里的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