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哥依旧是那副打扮。
戴着一个那种圆圆的黑色眼镜，像是个老物件，似是从清朝传下来的。
抱着那把二胡，旁若无人的拉着。
而他身边的那个老头...
估摸不出年纪，看上去，六七十岁的样子，有些邋遢。
个头不高，一米六出头的样子。
上边穿着一件黑色的那种亚麻短袖，下边是一件白花花的裤衩。
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呃...
指甲缝里还能看到黑色的泥垢。
鼻梁上倒是没顶着眼镜，但眼神却有几分浑浊。
他手里，攥着一个唢呐，两只手搭在上面，咿咿呀呀的吹着。
两人一唱一和的，看上去好似白事上给人出殡的。
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所以，那潇洒哥面前的破碗里，至今一个钢镚都没有。
无他，过往行人都觉得晦气。
顾川迈步走到跟前，轻车熟路的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到了潇洒哥的破碗里。
那破碗没有换，昨晚，被自己砸掉一个角后，现在已经变成了两个豁口。
要是用这破碗喝汤，估计就印证了那句歇后语。
老太太喝稀粥——oi，我的老baby无齿下流啊。
那潇洒哥似乎早就瞧见了顾川，脸上不见半分诧异神情。
依旧摇晃着脑袋，忘我的拉着二胡。
只是冲顾川努了努嘴，示意他在旁边的桥墩上落座。
“咿呀咿呀——”
潇洒哥跟那位老头演奏的是二胡经典曲目，《二泉映月》。
曲子怎么说呢...
很专业，哪怕是亲爹身体倍棒的人听了，也忍不住想要回家把亲爹摁到棺材里强行出殡。
“吱吱——”
好半晌后，一首歌终于算是拉完了。
那老头好似全然没有看到顾川般，没有丝毫理会的意思。
直接转过头去，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木制的小盒。
然后从里面取出一条新鲜的虫子，投喂给他旁边那鸟笼中的鹦鹉。
正是老头的这举动，才让顾川发现，那老头竟然还养了只鸟。
那笼子不算很大，却也不小，有近膝盖高度。
里面搭的有架子，有食盒，有水盆。
架子上站着一只鹦鹉，毛发很亮，阳光照耀下，分外的惹眼。
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好奇的打量着过往行人。
“吱吱——”
吃完虫子后，那鹦鹉便说话了，开口就是美妙悦耳的声音。
“煞笔——”
那声国粹之响亮，字正腔圆，比之许多恐怖直立猿都要标准。
引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
“嘿，这踏马傻鸟还会骂人哈。”
顾川听到那字正腔圆的国粹，神色也是一愣。
旋即不由得多看了那老头一眼。
这老头...
怎么还教傻鸟骂人呢？
是不是有些话，他不方便骂的时候，就让这鸟开口？
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又学了一招。
“这笼子...”
不过随后，顾川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那鸟笼子上。
不仅是那笼子，还有老头装虫子的木盒，应该都是老物件。
最起码也是清朝时期的玩物了，比古玩街上那些撂地摊的破烂可强多了。
没想到，这老头唢呐吹得不咋地，玩的物件却是好东西。
难不成，这老头也是九门中，戏子门里的人？
之前他听便宜师姐说过，戏子门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一种乐器。
这老头，倒也对得上。
“我看你在这转悠半天了，怎么，想捡漏？”
这时，一旁的潇洒哥开口了，对着身边的顾川问道。
顾川也没隐瞒，点了点头道，“昂，想过来碰碰运气。”
“可转了一圈，没见到一个真玩意。”
潇洒哥闻言一笑，“呵，你捡漏来这，可算是来错地方了。”
“这里面最老的，就是那些摊主。”
“连沿街的这些店铺，都是后来盖的。”
顾川闻言，倒是并未气馁，反而眼神一亮。
潇洒哥说出这话，说明他懂行，没准，真知道哪里能捡漏。
“那哪个地方有真货啊？”
潇洒哥闻言有些好奇道，“你淘换物件做什么？”
顾川也没隐瞒，“送人。”
“去拜访一位长辈，而那位长辈，比较喜欢古玩。”
“因为是第一次登门，所以，就想淘换点小玩意当做见面礼。”
潇洒哥听到这话，便是明白过来，“送人啊。”
顾川点了点头，“所以，你知道哪能淘换到真东西吗？”
潇洒哥想了一下，正准备开口，却听一旁那沉默不语的老头，忽然说话了。
“呵呵，拿物件送人，又是个一身铜臭味的家伙。”
顾川闻言，脸色微微一愣，不禁狐疑的看向那老头。
而潇洒哥见状，笑着摆了摆手。
“嗨，那老头就这臭脾气，不用搭理他。”
“他也喜欢老物件，不过，观念却跟寻常人有些不同。”
“在他眼里，老物件就像自己的孩子。”
“所以，你刚刚说想要淘换些老物件送人，在他看来，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孩子送人了。”
顾川闻言顿时明白过来，敢情这老头，还是个固执人。
不过，这倒也能理解。
毕竟，喜欢淘换，收藏物件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观念。
对有些人来说，古玩就是用来收藏，坐等升值的资产。
等价格升到自己的预期后，就会变卖。
但也有人，似眼前这固执老头一样，把喜欢的古董，当成自己的孩子。
无论落魄到什么地步，都不会变卖自己的孩子。
而且这种人，在古玩行里还不算少数。
顾川笑了笑，随后扭头看向那位固执的老头。
“老爷子，我明白您的心思，也能感受到您对古玩的喜欢，不过...”
“对于老物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念。”
“首先，我并不是您口中，那利欲熏心，浑身铜臭味的市侩人。”
“我也喜欢古玩，平时也会收藏一些喜欢的物件。”
“但我不会变卖，若是碰到喜欢物件的人，您大可以带走去玩两天。”
“等什么时候不喜欢了，再给我送回来。”
“就像您所坚持的观念一样，喜欢的物件就像自己的孩子。”
“那碰到喜欢自己孩子的朋友，去他们家里待两天，玩两天，这似乎...”
“没什么不妥吧？”
那固执老头听到这话，脸色也是微微一愣。
而顾川，则继续开口。
“我想淘换点好玩的物件，不过是想讨一下长辈的欢心，不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利益。”
“在我看来，这古玩圈就像是一个很大的孤儿院。”
“里面住着的，都是些没人要...”
“不对，应该是不识货的人，在一群猴子中瞧不出孩子。”
“从里面捡漏，挑到真货，就好比收养了一个孩子。”
“恰巧，我有个朋友无儿无女，很喜欢这个孩子。”
“我将这个孩子送给他收养，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