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洛煌口袋中的手机不断震动着,吵得一旁的吴江心烦,他拿起一看,来电显示为
“罗云舟”
在这网络通信都被某种力量断绝的岛城,仿佛唯有他们特别反应处不受影响,吴江犹豫了一瞬,像是在思考这东西该怎么用。经过短暂的搜寻,他按下了接听,没有说话。
“……喂?卫洛煌?你在哪里?情况有变。”
电话那头的罗云舟语气依旧平平淡淡,那震撼整个城市的死亡歌声与红晶巨兽在他眼中似乎不值一提,他继续说道:“我找到了市长他们,平安无事,你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吴江只是倾听,他悠长平和的呼吸声顺着手机传到了对方的耳中。
好半晌,这位特级监察官才问道:
“……你是谁?”
岛城内飘散的薄雾瞬间浓重了几分,仿佛有无形的气流在穿行,却看不见那雾气有被吹动的迹象。
不知为什么,吴江突然笑了笑,他仰头看着天边那正在被一点点砸碎的巨兽,看着那沐浴在阳光下的“人影”,轻轻说了一声:“卫洛煌的老师。”
随后便消失不见,任由手机那边的罗云舟如何愤怒地追问。
岛城中回荡着的为死亡而咏唱的歌谣渐渐平息,在一处无人知晓的小巷,身穿繁复纯黑色连衣长裙的少女缓缓停下了脚步,她手中的书页哗哗作响,其上刻画着人类所不能理解的文字。
走过这么长的一段路,她的表情却从未更替,宛如一尊不会思考的雕塑,如果有人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此时的她,会讶异地发现那原存在于世间的种种色彩,都在她的身边范围内被扭曲溶解。
直到那里除了死寂的黑白二色,再无其他。
不,还有一点差别,少女手中的书籍那暗红色的封面也分外扎眼,正在这时候,那书页上不断生成的文字终于来到了最后一页,如同灵魂扭曲而成的异形文字盘曲折叠,填满了那一点空白之处。
至此,【死魂灵】完成。
“啪!”
厚厚的书本自动合拢,萦绕在岛城市民耳边的夺命曲调瞬间被一扫而空,它似乎是满足了自己的欲求,随即,那不明质地的暗红色书封就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滴落泥巴般的液体,它们在未落地时便已消失不见。
空气倏忽开始发出某种振动,不止在少女的周围,更在整座城市,整个国家,乃至这一整个世界。
即使是普通人,也能隐隐从那不安分的虚空中察觉到某些蠢蠢欲动的东西,但大多数人只是将它们当成自己的错觉,转眼便不再在意。
只有那些真正懂这代表着什么的人,才会从心底发出一声感叹:
“死亡呵……”
大约用了许久的时间,又或者只过了一瞬,少女手中已经空无一物,但她的眼睛中,却多出了那抹令人印象深刻的暗红,它将一切浸润在那双如水的眸子中,似乎在为看到的世界添加色彩。
夏梦瑶身体微微发抖,她不敢置信地,像一只老旧木偶一样转动着自己的脖子,瞳孔中的景象被一一收入眼中,脚底都因此打滑,险些摔倒在肮脏的地面上。
但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就在要笑出来的前一秒,两行阔别已久的泪水滴落在岛城的地面上。
“我马上来,等着我。”
她自语道,向着前方那痛苦的红晶巨兽走去。
………………
“她一定是喜欢我。”
不知为何,在看见自己同桌这样说句话就面红耳赤的表现后,盛怀峰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居然是这个。
但对于这位长相也还算甜美的女同学,他居然心里一点触动都没有,并不是出于对早恋的担忧这些无聊的原因,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责任?他也说不清。
可是这愧疚又从何而来呢?
盛怀峰茫然地看看自己的双手,没看出有哪里不对劲,但心里就是怪怪的,自己明明也没有女朋……
没有……吗?
他的心中充斥着满满的疑惑不解,有一种念头在驱使他的身体去找出真相,他知道一定有哪里不对,尽管所看见的,所听到的,所触碰到的都确确实实是记忆中该有的模样。
面前羞红脸的女同桌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见,只是突然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一直到女同桌先支撑不住,呐呐地低下头,她也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半晌,才听见她软软的疑问:“……盛同学,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盛怀峰言简意赅,“我们现在是在津城,还是岛城?”
“欸?”同桌瞪大了眼睛,却还是不敢看他,只是戳戳手指,犹豫着说道,“这是什么……脑筋急转弯吗?我们明明在襄城?呜呜,不要笑话我。”
没问题,我确实是应该在这里上学,但为何总是会想到那两处地方?
盛怀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如期传来了轻微的疼痛,不是在做梦。但他紧接着就看见了教室后门口站着一位抱手静立的女生,她的气质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戴着一顶深棕色的小帽,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杏色毛衣加白色阔脚裤,没有什么动作。
按理来说以她过人的长相,很容易就能吸引处于青春期,火力旺盛的这些高中生的注意,尤其身上还穿着这么随意的常服,可大家就是对她视而不见。
这诡异的一幕切实发生在盛怀峰眼皮子底下,他不由得又开始怀疑自己是真的没睡好,精神状态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出幻觉呢?
而那边的神秘女生明显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歪了歪头,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用口型无声地说着:
“方、若、星。”
说完这三个字,她转身就走,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正处于迷惘中的少年居然在别人口中听见了只存在于自己梦中的名字,怎能不让他惊异?顾不得还在羞涩的同桌,他一把拉开碍事的同学,在大家疑惑的注视中,快步追了上去。
但等他出了教室门,两边都是神色各异的穿着校服的同学,哪里还找得到那位宛如幽灵一般的神秘少女。
“峰哥儿,找啥呢?急急忙忙的。”
一个朋友刚从厕所回来,见到一脸失落的盛怀峰,笑着把水弹到他的身上。
盛怀峰倒也不恼,只是又确认了一遍那女生已不见,这才怔怔地看向朋友:“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女生?”
“啊?”朋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像是头一回认识盛怀峰一样上下打量,“你……想谈恋爱了?没道理啊……”
“少废话!”
“嘿嘿,你这描述太模糊了,再精确点?比如,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或者是学姐?还是比我们低一级?”
他无心的话语却正中盛怀峰灵光,他猛地仰起头,高喊一声:“低一级!对!低一级!女生!”
说完,也不管周围人奇怪的目光,疯狂的往楼下,那属于学弟学妹们的教学楼奔去。
“他怎么了?”有人问那朋友。
朋友耸耸肩:“哼哼~学妹!还能怎么了?恋爱会让人变得愚蠢……就是不知道啥时候找的罢了。”
盛怀峰心中有着像在着火一样的急切,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两个关键词如此敏感,一路狂奔,连口气都没喘,身体中竟还暖洋洋地澎湃着活力。
他来到了一间教室前,他明明不知道这里面有谁,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这里,但脚步自己选择停下。
“今天轮到谁值日啊?”一个学妹笑着问同伴。
“嗯我想想……应该是【】吧!”
盛怀峰怀疑自己的听觉神经也出了问题,刚才那另一个学妹嘴里绝对跳过了一个应该是人名的部分,但她们却都恍如未觉,仿佛听不见那内容的只有自己一个。
疑惑不仅没随着探究的过程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最初的猜想又浮现在脑海中,让他打了个寒战:“我该不会是真疯了吧?”
但直觉告诉他的目标就在眼前,要疯,也得等看一眼之后再疯!想到这里,盛怀峰不再犹豫,推开了那间教室门。
门后是很正常的场景,错愕的教师,疑惑的学生,略有些杂乱的书桌,以及,一处仿佛是世界bug一样的大块空白。那里明明应该坐着一位学生,此时却变成了一块令人害怕的虚空,甚至没有其他人意识到不对劲!
“方若星、方若星、方若星……”
0624哭唧唧地喊着,无用地捶打那坚如磐石的装置外壳,但在突然,异变陡生,她感到了某种奇异的波动,抬头看去,那原本连接着方若星的记忆的金线构成的巨型瑰丽图案,却在无声无息间出现了一处巨大的空洞!
“欸?”
为、为什么?那代表的是方若星的记忆啊……空洞?有人动了他的记忆?谁能做到这种事?……啊!
0624惊叫一声,她这才意识到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随着那记忆空白的突然出现,原本完美无瑕的黄金装置从内部被破开了一处缺漏,就好像被蚁穴击溃的堤坝,呈链式反应地开始了从内部的迅速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