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真·法庭
法院六层以上是真正名副其实属于“法院”这个机构的场所,比起整体气氛显得奔放自由的法庭,迭失公国的法院作为兼具审判机关和宗教场所两种职能的场所,在铁律执行官这位以严格着称的神明领导下,法院的整体氛围显得庄严肃穆了许多。
“阿玛瑞尔男爵阁下,”雨风之季的《迭失公国权威贵族名录》已经出版有几天了,对于在法院这样的高级场合服务的侍者,《名录》上的姓名和样貌是必须熟记于心的。“今天下午有八十一场审理进行,其中三十九场是在本院初次审理,您要看一看详细信息吗?”
迭失公国的法律规定每个案件的每次审理必须要有十二位以上的陪审员参加,具体参与的人数没有上限。一般在开庭前法院会指明十二位陪审员参加,而没有被指到的陪审员也可以自行到场参加。
一般来讲,一个法庭里的陪审员席位只有二十四个,也就是说具有裁决权力的陪审员最多二十四个,其他陪审员只能旁听,不能发言询问、质疑和参加表决。但具有上述权力、真正参与审判的陪审员需要在案件完结后一周内出具审理报告,在报告中阐明从自己的角度得到的案件全貌、证据链条和推理演绎过后得到的“真相”,并据此表明自己裁定有罪\/无罪的理由,以此证明自己理解审理过程背后的逻辑,在表决过程中的倾向并非随意而为。
顺带一提,这些审理报告就是走“陪审员”路线晋升的规则教会神职人员的“成绩”,通常攒个四五十份审核无误、得到认可的的审理报告,就可以进入晋升程序了。
而且,参与审判的陪审员无论是一开始被指定的还是后来自己加入的,只要加入了一起案件的审理,就必须一直参与到案件完结,除非是因病或其他不可抗力无法参加,法院才会指定另一个陪审员接替他的位置——如果在缺了一个人的前提下人数已经达到了十二人,那不再安排接替人选也可以。
祝盒可没有在规则教会里向上发展的想法,就算他有这样的想法也肯定不会在法院里熬日子——直接找理查德问他要个真理师的教阶不香吗?所以他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只是上来看看。”
祝盒在六层走了走,六层的布局很简单,十六个法庭以田字格的形式位于这层楼的四角,六层的十六个法庭现在有十二个紧闭着暗红色的大门,门前贴着这一周在这间法庭预约的审理列表,一般是一天上午和下午各一场。
此时关着门的那些法庭都是今天下午安排了审理的房间,祝盒在一个没有关门的法庭门口张望了一下,看到了法庭内部的布局。
正对着大门、位于高处的是法官的座位,祝盒远远看去,发现法官的高背椅似乎是金属制的,不知道有没有坐垫——要是没有坐垫的话,一定又冷又硬吧;法官位置的右手边是检方检察官的位置,左手边是辩方律师的位置,检方和辩方的位置遥遥相对,他们两方的位置背后的高处各有两排陪审员席位;法官的正前方是一张宽大的桌案,用来盛放物证,桌案后面是证人席,证人席再后面则是被告和大多数时候并没有的原告的位置——能闹到最高法院的通常都是公诉案件。
“这个布局……既视感未免有点太强了吧?”祝盒在心里吐槽道,“除了陪审员的位置多了点,根本就是《逆转裁判》里面的法庭布局吧?难怪法庭全是风系魔法师,你们的律师和检察官是不是还会一边伸出食指大喊‘一斤鸭梨’一边从指尖放出狂风来攻击对方乃至证人啊?”
还真别说,如果这个法庭是那个可以随便掏出非法取证得来的证物大喊异议的法庭,祝盒还真挺想旁观几场审理的。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毕竟就算这里充斥着风系魔法师和非法取证,真正的案件审理想必也不可能像游戏一样有趣,更多的可能还是在对着法律条文扯皮吧,祝盒可没有浪费自己人生中的几个小时来旁观根本看不懂的审理的兴趣。
在法院里逛了一圈,把地方踩熟了之后,祝盒就回到了自己位于赫森歌街的家中——房子和房子里的佣人也都是规则教会送的。
随口吩咐了一下佣人预定了晚饭的时间之后,祝盒就进入了六峰盆地。他是不可能放心在规则教会提供的地方和仆从面前做自己的事情的,好在他还有领域,还能有个清静的地方。
走进自己早已搭建完毕的庄园,祝盒换回了自己的身体,对着镜子有些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在可见的未来里,他行走外界的时候都不可能再用这张脸了。
他坐到自己舒适的椅子上,看着面前摊开的白纸上面画着的半个复杂的图形,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半个法术模型,是祝盒在被命运荷官带着从命运长河进行“空间跳跃”的时候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这种事情并不奇怪,据说最早的法术模型就是古代魔法师观察类似于命运长河这样具象化的概念而“领悟”到的,也有一些法术模型是通过模仿魔兽身上的魔纹制造的,前者通常是比较高级的法术,而后者则比较低级。
虽然祝盒对于“法术模型逻辑学”的理解只有法术模型分为八个象限、同样的图形在不同象限有不同的含义,以及通常的法术模型“笔顺”是1234-8765这三点,但想也知道这半个从命运长河悟出的法术模型是关于什么的。
可惜,祝盒并没有掌握补完法术模型这种即使对于高阶乃至传奇魔法师都属于高难度操作的技术,这些日子里他除了完成日常的一些事务之外,就是在对着这半个法术模型苦思冥想,结果嘛……理所当然的一无所获。
如果说这些日子里他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的话,那大概就是“天道酬勤”,几个月来每天辛辛苦苦如同打字机前的猴子一样尝试指令的他终于又找到了两个可以使用的指令。
“Removes abnormal states on【姓名】”,就像指令本身所表达的那样,这条指令的效果是移除目标身上的全部异常状态,包括麻痹、中毒、诅咒、迷惑等等。根据祝盒的测试结果,这条指令里的“异常状态”也包括封印、幻术等长效作用于目标身上的法术状态,可以说是用处不浅。
不过这条指令有一个缺陷,就是它太长了,祝盒从用“~”唤出控制台到输入完毕至少需要十到十五秒时间,如果附加在他身上的异常状态能在这段时间致他死亡或者严重干扰他的思绪的话,这个指令可能就没什么用了。
“change【某地】's weather to【天气】”,这条指令的作用是更改一个地点当前的天气状况到指定天气,除了给一些必须在指定天气下才能使用的法术制造使用条件、给一些法术提供加成之外,祝盒目前还没能想到这条指令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其实,如果不是被卷入了神明之间的纷争,他就算不再寻觅新的指令也能过得很好。从格兰特魔法学院毕业之后顺利混到高阶,然后找个城市安顿下来混吃等死——这才是祝盒想过的生活。
他有那么几次都在想,干脆自己这辈子就窝在六峰盆地里隐居得了,管他外面是神战还是世界毁灭呢?只是他很快就意识到,领域也并非就等于世外桃源。别人不说,那只智慧野兽想要进入领域肯定就跟进自己家后花园一样容易。
主物质世界之外的那些界域,元素界也在神明领导之下,而且据理查德所说,隐世神明中的那位“元素领主”还是他们那个组织的成员,从一开始就参与到了最终战之中。
剩下值得一提的界域也只剩下深渊和地狱了,不过作为人类要在这种地方长期生存……反正圣域如果不张开领域是不成,半神能不能祝盒就不知道了。
至于渊狱战线那边,虽然人类能够在防御堡垒里稳定生活,但神明的力量同样也能延展到那里,跟没离开主物质世界完全没有差别。
总之,不管祝盒是打算配合、打算跑路甚至打算成神之后找机会反水,现在他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就是尽快把自己的位阶和实力提升上去。
祝盒左手捏着那张画了半个法术模型的纸,眼睛盯着残缺不全的那部分,似乎是想要凭空把完整的法术模型给“看”出来,实际意识已经神游到了远方。
这些天,他总是会想到刚来到迭失公国的那一天,理查德叩响旅馆的房门的时候,以及之后他所说的那些内容。
理查德那次出现在祝盒面前的样子自然和在狩猎会的时候不同,那一次他只是通过神术联系隔空降临到了杜克·温道尔顿身上,用的身体还是杜克的。
当时出现在祝盒面前的是一个大概十一二岁、西装革履、打着白色领结的小男孩,祝盒不知道这是铁律执行官的一具化身还是他又借用了别人的身体。他的声音——受限于身体自然也有所不同,不过语气和习惯倒是和当时的理查德一模一样。
说实话当时讨论的具体情形祝盒已经记不清了,或许是当时的氛围实在不能算是轻松,以至于他的大脑在一觉过后清除了那些让祝盒倍感压力的细节,现在祝盒还记得的只有那些关键的字句了。
“……我们与日冕祭司等神明矛盾的根源在于针对欧什帝国存续一事上的不同立场。上一次直接交锋,大概在一千二三百年前,结果如你所见,主张分裂欧什帝国的日冕祭司一方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不过他也没能将我们完全消灭……”
“……神明之中,支持光复欧什帝国的人组成了一个组织,‘欧什复国组织’。组织最核心的成员是我与月华修女,此外海岸女士、音符神树、元素领主也是组织的成员。飓风使徒原本是组织的成员,但却脱离了组织,后来甚至投向了反对我们的日冕祭司和机械意志……”
“截止目前,欧什复国组织的实力还是比不上反对复国的神明的松散联盟,而保持中立的几位神明目前还没有彻底倒向某一方的打算。因此我们找到了你,据我们所知,你已经得到并掌握了一部分神权……”
“……在一些条约的约束下,我们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成神之秘。虽然历史上我们曾有几次绕过了条约的限制将部分秘密泄露了出去,希望能够有人沿着我们成神的途径成为新的神明。但结果是非常惨重的,几次泄露总计造成了超过一百万人的死亡,五百万人因此精神失常……”
“……综上所述,传统的成神途径已经被封死,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有人能走上一条不同的成神道路,为已经携带神权是我们推衍得到的、新时代成为神明的先决条件。”
“……欧什复国组织将尽全力扶持你成为神明,而你所需要做的只有在成为神明之后,在最终战中站在欧什复国组织一边,付出与我同等的努力对抗日冕祭司和机械意志……”
“……祝盒,你答应吗?”
不,我不答应。祝盒很想这么说,但在当时,他只是也只能拿起桌子上的羽毛笔,在早就准备好的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从来是身不由己。
签下契约,目送着理查德离开,听他说“我会帮你安排好所有事情,你只要安心在公国生活”的时候,祝盒有一瞬间甚至在想,如果他能打开这款游戏所在的文件夹,然后把所有的一切全都delete掉就好了。
制作组的那帮人到底制造了一个什么鬼世界啊……
祝盒手上的纸条被汗水浸湿,带来了点点凉意,把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他看了看手上已经有些烂了的纸条,把纸条扔在一旁,半躺在椅背上,发出了一声心情复杂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