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危机
【伊莲恩·伊索姆,人类,女,18岁,希尔维斯特学院二年级生,低阶骑士。乱节王国人,伊索姆子爵之长女,有双胞胎妹妹一位。
阿奇伯德·潘迪克斯自述在一次委托任务中遭遇了伊索姆姐妹,双方均不肯放弃任务,也不打算协作完成,因此大打出手。布莱克在混战中将伊莲恩的妹妹重伤,后来双方的争斗惊起了附近潜藏的另一重危险,虽然阿奇伯德、布莱克和伊莲恩成功逃生,但伊莲恩已然重伤残疾的妹妹没能逃出生天,在第一时间就被袭击死亡。】
看到这里,格雷格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本人也是希尔维斯特学院出身,父亲是赚了点钱的商人,想要让自己的儿子能够步入上流社会,所以缴了高昂的学费让格雷格进入希尔维斯特学院就读。
可惜格雷格这个人伏低做小的本事不够,读了四年也没跟真正的贵族搭上线,好在做社会实践的时候得了当时的公共治安司司长的赏识,他毕业之后就到了治安司工作。
所以格雷格有些感慨,他也是在学院城做过学生的人,他知道学院城每一届学生只有70%左右能够在通常规定的年限毕业,25%的人因为学分或者课程没有修够而不能毕业,还有5%的人则要么退学要么死在了某一次任务途中。
就好比格兰特魔法学院去年一共招收了五百多个学生,按照历史统计得出的比例,到新历1201年这一届毕业的时候,已经有大约25人死掉了——因故从学院退学的人每年也就一两个。
学院城的学院从来不保证学生一定能活着毕业。
格雷格翻到下一页,下一页上的名字即使是他这种已经工作了的人也有所耳闻,毕竟无论治安司还是市政厅都有很多进行社会实践的学生,学生之间的话题也自然而然会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祝盒,人类,男,27岁,格兰特魔法学院一年级生,低阶魔法师,尘埃联合王国人。
阿奇伯德·潘迪克斯自述曾因为觊觎祝盒的一根史诗级法杖而在1197年狩猎会派布莱克袭击对方,试图抢夺法杖,但布莱克被对方使用领域之主的能力淘汰,于是未果。】
因为阿奇伯德人都死了,再瞒着史诗法杖的事情也没有意义——反正无论最后到了谁手上,也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所以他痛快地抖落了出来事情的原委,只是隐瞒了自己已经串通了自己的舅舅阿斯曼大主教,想要引祝盒出城杀他夺宝的事情——学院城治安司不会追究一个死人过去的所作所为,但他们必然不可能对正在进行的对于学院城学生的谋杀无动于衷,到时候即使不直接阻止阿斯曼大主教,也一定会把这个陷阱告知祝盒,让舅舅扑个空。
阿奇伯德倒是不以为自己是被祝盒所杀,以他的观念来看,自己和祝盒的几次交锋目前为止都是祝盒最终占了上风,真要说的话自己要杀他还差不多——事实上他也正是这么做的。祝盒虽然不是完全没动机杀他,但两人上一次间接的冲突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他要是想动手早动手不就完了吗?
只能说,阿奇伯德不懂得制订一份犯罪计划所需要收集的信息有多少,也不知道需要耗费多长时间。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虽然不是想杀谁就杀谁的愣头青,但有的是人愿意为他“解决疑难杂症”,就像他与自己舅舅商量的事情,也不过发了个传讯聊了一会儿就说定了。
但无论祝盒到底是不是凶手,阿奇伯德都打定了注意要按照计划杀掉他。其实原本他要杀祝盒只是为了夺走法杖,但现在他都死了,仇人却还没死,这口气阿奇伯德哪里咽得下去?再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舅舅那边已经开始调集人马,怎么可能这时候说不干了?
史诗级法杖……饶是格雷格是一个骑士,法杖这玩意他根本用不了,此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很多高阶乃至部分传奇魔法师手上也不过是一根稀有法杖,而祝盒此人不过低阶,就已经坐拥一座领域和一根史诗法杖了?!
一时间,会议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整得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上升了好几度。
过了一会儿,韦尔伯副司长见他们看得差不多了,开口道:“方才我已经派了搜查官对死者提到的具有动机之人进行排查,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全部结果出来恐怕需要一段时间。目前的工作重点有两个,一个是继续追查记忆里和占卜出的那位中年男子,另一个是对那三个同时出现在两份名单上的人进行询问。
“尽管如诸位所见,那三人都不具备目前已知的凶手的种种特征,但目前我们还无法排除合谋杀人或买凶杀人的可能,因此从动机着手排查嫌疑人是有着充分必要的。”
韦尔伯又向下细分了多个工作小组,让他们分别负责种种任务,然后对这一天的工作做了个总结,之后就让他们散了——折腾了一天,还死了个同事,现在天色已晚,到了下班的时间了。
格雷格今日不值夜班,所以散会之后就离开了治安司。
他心中了然,调查到了现在,可以说是已经走进了死胡同。除非被询问的某人做出愚蠢的自爆行为,否则要将风马牛不相及的证据和动机联系起来指证某人为凶手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与其祈祷那种事情发生,还不如指望着搜查小组能沿河抓到那位凶手。
而事情也正如格雷格预料的那样,被列为重点对象的三人在言谈举止之间都没有异常之处,他们承认自己与阿奇伯德·潘迪克斯和布莱克存在仇怨,但都声称自己并未杀害两人。据说搜查官甚至去诈了他们,但三人的表现都十分正常。
而沿河搜索凶手的小队也都一无所获,凶手甚至没有在岸边留下任何痕迹——水迹、脚印、灰烬……什么东西都没有,搜查官们甚至至今都没搞明白他是怎么上的岸,更别说他从哪里上岸逃往何方了。
到了静月一日,搜捕凶手的小队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治安司的人同样也是如此。现在的工作只剩下调查那上百个人了,这种事情着急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飞速运转了一个周末的治安司久违地平静了下来,很多人已经接手了新的案子,北大街两起凶案只剩下韦尔伯副司长和手底下的几个人直接负责,其他人都回归了各自原先的职责。
维文死后,治安司很是不适应了一段时间,原先只要提出些跟犯人沾边的物证就能轻松锁定犯人,搜查官们的工作仅仅是寻找线索-交给维文占卜-得到新的线索-抓捕犯人而已,有些复杂的案件或许需要重复几个循环,但总归是按部就班就能把案子破掉的。
可是如今,维文已经不在了,治安司的招聘公告也已经发布了,但目前还没有新的主修占卜的魔法师来报名任职。治安司的司员们不得不学着自己通过蛛丝马迹进行推理,也不得不开始习惯碰壁的滋味。
即使日后治安司有了新的占卜家,那位占卜家恐怕也不能像维文那样给出清晰的信息——占卜一道本是如此,绝大多数人能从中获得的只是模糊至极的启示,而非清晰可辨的画面。只有命运教会的高阶神职人员和维文那样天赋异鼎的占卜家才能做到这种事情。
治安司就像是一个终于脱离了襁褓开始蹒跚学步的幼儿,在一点一点走出占卜带来的便利和随之而来的阴影。
虽然代价是没能破获堆在案头的案子越来越多了。
而这一切的起始,治安司很多人认为或许已经归类为悬案的北大街两起谋杀案,却在三天之后的静月一日,出现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线索”。
说是线索或许并不准确,至少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只是阿奇伯德的胡乱攀咬罢了,但他的说法,却正合了安帕尔的一些想法。
那是在静月一日下午,因为对死者的询问已经没什么要补充的了,而且即使有法阵保护,他们两人的记忆也已经开始消散了,所以治安司在商量过后认为留着两位死者的灵体也没什么作用了,打算让安帕尔将他们送走。
阿奇伯德对于回归死亡殿堂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说实话到了现在他的记忆已经消散了一多半,剩下的那些记忆于他来说也已经失去了实感,回忆它们的时候不像是在回忆自己的经历,而像是在看着别人的记忆。
通常来讲,死者的记忆在死亡一周之内就会几乎完全消散,只有那些最最深层的、涉及自我认知的记忆、自身的行为模式和极其强烈的执念会融入意识,以一百年的“半衰期”逐渐衰减。
所以,在如今的“阿奇伯德”的意识里,他并不能对活着的记忆感同身受,也就并不对尘世存在多么强大的眷恋之情。
只是,阿奇伯德到底还抱有近期的记忆,也知道自己是被害身亡的,所以天然有着找出真凶的渴望,于是他对带路的司员问道:“已经三天了,你们这群……还没有找到凶手吗?这种事情,不是让那个维文稍微占卜一下就能做到的吗?”
给阿奇伯德和布莱克带路的是来赚学分的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估计也就一年级吧。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鬼魂相处,而且阿奇伯德的语气又不十分客气,所以她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然后才回应道:“潘、潘迪克斯先生……您不知道吗?公共治安司的占卜家维文先生……在四十二号去世了。”
阿奇伯德吃了一惊:“什么?维文死了?怎么死的?”
女孩又吓得缩了缩肩膀:“我听说……是在占卜的时候死的,他们说命运反噬啊,命运禁制什么的,我也不懂。”
阿奇伯德从中嗅到了一点别样的味道:“说说具体的情况。”
“我、我不知道啊!那天我也是刚来,就听他们说占卜家维文死了,我不认识什么维文……所以根本没有关心这些事情。”女孩的声音有些尖锐,感觉阿奇伯德的态度在强硬一点她就要尖叫出声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嚅嗫着开口:“我听说……安帕尔先生当时在现场,他或许知道什么。”
反正自己的任务是把这两位先生带到安帕尔先生那里,而且自己也没有说谎,他们的确说安帕尔先生就在现场……
阿奇伯德也知道在逼问这个女孩得不到什么新的消息了,他嗯了一声,打算跟那个安帕尔好好聊一聊。
女孩打开门,在阿奇伯德和布莱克进去之后迅速把门关上,门板后面还隐约传来喘息的声音,可见是给她吓得够呛。
“我听说维文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奇伯德开门见山地问道。
安帕尔抬起头:“怎么?你难不成认识维文?”
“我跟他打过交道,”阿奇伯德说,“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命运反噬咯,占卜到不得了的东西,然后——歘一下子就死了,连灵体都没留下。啊,对了,说起来他占卜的正是你们这个案子的东西呢。”
“我们……什么东西?”
“凶器啊,虽然严格来说他应该是想要以凶器的历史作为跳板做二次占卜,不过也差别不大。我听见了当时的声音,他应该是想要看到凶手现在的状况,结果当场死掉了,而且还被留下了这个。”安帕尔画出紧闭的窥视之眼。
阿奇伯德心头一震:“他就因为这个死的?”
“是啊,所以我推测凶手本人要么是在这方面立下特别禁制的传奇人物,要么有巧合师级别的帮手……可惜他们现在似乎更觉得只是当时的凶手偶然牵涉到了某位巧合师级别的命运专家和命运宝物之中,不然没法解释凶手的一些行为。”
后面安帕尔说了什么,阿奇伯德已经听不太清了,因为他现在全神投入到了一段他原本并不在意的记忆里,而这段记忆呈现出的内容,让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他都有些不寒而栗。
他看了看旁边布莱克的表情,知道对方也想到了和自己同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