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一人一猫
“果然……全质除了可以应用在炼金术上,还可以作为施法材料的替代……”
法术模型在祝盒胸前成型,阴冷的无形之风从祝盒身前向前方吹拂,刮过一片灌木,叶片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顷刻间就掉落了一半。
祝盒走到灌木丛前,摘下一片并未被死亡微风吹落的叶子,放到眼前观察。
只见这叶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枯黄之色,原本饱满翠绿的叶子只过了几秒钟就变成了卷曲干瘪的枯叶,只剩叶脉周边的地方还有些黯淡的绿色。
原本的死亡微风这个法术需要用到腐尸粉末与微风草,祝盒用全质先后替换了腐尸粉末、微风草,然后又尝试了只用全质进行施法。
三次施法都成功了,虽然在炼金术中全部使用全质会导致最终产物随机,但法术的法术模型独一无二,即使使用全质也不会有什么不确定性出现。
又尝试了其他几个不同的法术之后,祝盒初步得出了结论——全质可以作为万用施法材料应用到施法过程中。
不过,对祝盒来讲这个性质用处也不怎么大。他现在能学的都是低阶的法术,需要的材料最高也不超过精良级,都是些拿免费的金币就能买到的大路货,反而是炼制全质所需的材料里有几种不是那么好得到。
而且准备好的施法材料都放在背包里,随时用也能随时取出来,如果真的要随身携带所有施法材料,那全质的确方便很多,但都是从背包里拿出来,背包里只放一种材料和放很多种材料区别也不大。
也许等位阶更高、施法材料更加珍贵之后,全质可以作为一些极其稀有的材料的替代吧——但根据那个“替代的品质越高成功率越低的性质”来看,最终替代出来会是怎么样的结果也还不好说呢。
祝盒收起剩下的一点全质,把它放进了背包。至少在可见的未来里,他还不太能再用到它了。
从六峰盆地回到主物质世界,祝盒的精神就被徽章略约触动了一下。他神念进入徽章,发现伊西多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伊西多:“你已经成为正式魔法师了,补完课程就该考虑在魔法书上蚀刻法术模型的事情了。魔法书页数有限,最好只把常用而且有瞬发免材需求的法术刻在上面。我给你列了几个建议蚀刻的死灵系法术,你可以根据实际需求决定是否把它们刻在自己的魔法书上。因为不知道你打算辅修哪一系,所以没有列出建议蚀刻的辅修法术,如果你拿不准主意,可以再来问我。”
伊西多:“我不久之后就要卸任首席执政官了,这一两个月都会忙于学院和市政厅的交接的工作,可能无法亲自指导你。关于蚀刻法术模型的相关书籍也列在下面了,建议你在学习完理论知识之后先用缀银纸进行练习——在魔法书上蚀刻的时候一旦失败这一页就报废了,要想修复可并非易事。”
伊西多:“如果你在蚀刻法术模型的过程中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可以给我发消息,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找你的。”
下面是伊西多提到的那些资料,包括建议蚀刻的法术的法术模型,还有几本关于在魔法书上蚀刻法术模型的书籍名字。
祝盒记下这些内容,然后顺手在徽章里找到伊莱,把自己从班奈特那里打听到的关于智慧野兽的事情告诉了伊莱——他假托是通过自己以前偶然帮助过的一位传奇处得知的消息。
然后,没有理会伊莱是否回复,他开始钻研自己将要学习的法术。
在魔法书蚀刻法术模型是一个必须慎之又慎的过程,在魔法书上进行蚀刻几乎可以说是一种不可逆的行为——只有通过一些极其稀少的材料和艰难的仪式才有可能对魔法书实施复原操作,所以通常的魔法师在对自己的魔法书进行蚀刻操作之前,都会进行大量的练习,以免在正式蚀刻时出现问题。
而缀银纸就是这种练习所需的材料,它具有接近魔法书纸张的性质,魔力会在其上留下清晰的印痕,练习者可以直观地对比自己的成果和标准图形的差距。
在很多时候,虽然不那么标准的法术模型也可以完成施法,但根据法师协会实验得到的数据来看,法术模型越贴近标准模型,施法的效果也就越好。
缀银纸这东西格兰特魔法学院就有出产,似乎是将秘银和其他什么东西在造纸过程中添加到纸浆里最后做出的东西。因为原材料的价格相对高昂,所以一张缀银纸的价格就在一枚银币或一点数。
由于蚀刻法术模型需要大量练习,很多人在使用的时候是省之又省,恨不得把每一个边边角角都占上才肯将不成形状的缀银纸扔进垃圾桶。
不过,节俭这种东西已经可以说是和祝盒无缘了,他一买就买了好几箱缀银纸,数下来得有几万张。就算他想要一次性把魔法书填满,每一次蚀刻之前也都可以练习几百次。
祝盒第一个要练习的法术是控制亡灵,这个法术对于死灵法师就像呼吸一样常用,即使祝盒不缺钱也不想每次施法都得准备材料,所以是一定要蚀刻到魔法书上,好让他能免材料施法的。
正式法术的法术模型虽然是三维图形,但最终却需要以某一个角度的二维投影作为蚀刻在魔法书上的平面图形,这个角度就被称为法术模型的“正面”。
从正面来看,控制亡灵这个法术的法术模型由五条线段和一个圆弧以及一个既不等腰也不直角的三角形组成,总体来说并不算复杂——毕竟是低阶的法术。
祝盒先拿出一张缀银纸,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魔力试了试。
缀银纸与魔力接触的部分立刻显现出焦黑的颜色,焦黑所遍及的范围刚好是魔力所接触的范围,并不会出现类似晕染的扩散。
祝盒尝试着以魔力为笔在纸上书写,说实话比他一开始想象的要容易一点,虽然没有肌肉记忆帮忙控笔导致笔画有些歪歪扭扭,而且在写字的过程中必须全神贯注,但祝盒还是觉得这样比用普通纸笔书写要方便一点。
以后干脆只带缀银纸出门吧,在外面这样写字正好还不需要桌面……
将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海中甩出去,祝盒看着眼前的例图,开始全神贯注地在缀银纸上做着针对控制亡灵这个法术模型的练习。
……
这一日晚间,学院城下了一场雪。
就像雪月这个名字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多雪的月份,因此格兰特魔法学院里的学生们并不会对这场有些突然的雪感到惊讶,只是默默地撑起伞,或是套上一个护盾,然后加快了做事的速度,好让自己尽快回到温暖的宿舍里。
因着这场雪的缘故,野兽广场上虽然依旧人来人往,但却很少有人有闲心向广场上游荡的野猫们投喂了。
因斯特有些没趣地甩了甩尾巴,然后用尾巴扫掉几分钟之间就就在自己身上积了一层的积雪,决定今天还是去找自己的那位现任便宜铲屎官蹭饭,然后盘踞哈瑞斯最喜欢的壁炉前的躺椅,在那里过上温暖的一夜。
就在它想要起身离开野兽广场的时候,一道阴影遮挡住了它面前的灯光,也挡住了这一侧的风雪。
因斯特懒洋洋地抬起头,站在它面前的是一位雾金色头发的青年,面色平静。
伊莱·格列文蹲下身子,伸出右手。因斯特犹豫了一下,毛茸茸的脑袋最终还是凑在了温热的手掌下,轻轻蹭了几下。
就像一只普通的猫咪一样。
伊莱感知着手底下的触感,五指虚合,在黑猫的头上挠了几下,黑猫露出享受的表情,还舔了舔他的手指。
但是伊莱并不为之所动,他抽回了手,无视黑猫仰着的脖子和期待的眼神,只是站起身,站在因斯特面前,然后良久地沉默。
“……是你吧?”
因斯特无辜地抬起头:“……喵?”
“智慧野兽……还是说,我应该称呼你为——智慧彼方,游荡野兽,万法源泉?”
黑猫无动于衷地舔了舔爪子,随后又用爪子给自己洗了把脸,接着再用后腿挠了挠身子,最后甚至开始在雪地里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在积了一层不薄的积雪的地面上留下一道环形的凌乱梅花脚印。
伊莱就这样看着因斯特的行为,耐心的站在原地。一轮明月照在他的身上,他的影子恰好将因斯特笼罩,但又好像是因斯特融入了他的影子里。
因斯特的表演持续了很长时间,伊莱也在风雪中站了很长时间。
最终,黑猫停止了它的行动,端坐在原地,不急不缓地说:“看来,有人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了。如果你今天就是来求证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是的。你一直在寻找的智慧野兽就是我,这样可以了吗?”
因斯特并没有开口,它的话语是直接投射到伊莱的脑海中的。
伊莱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猫瞳,几秒钟之后才回话道:“那么……果然是你帮了我吗?”
“不,”因斯特果断地摇头,并且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伊莱惊诧的表情,“是你帮了我。”
伊莱愣住了,他随即想到那份真·不翼而飞的药剂,说道:“那瓶药?那瓶药到底是什么?”
“那瓶药剂,是‘残缺’与‘分离’的载体,又融合了最强烈的人性——还有最重要的,是制药者心中直抵问题根源的不甘与怨愤,还有对改变现状的渴望。”因斯特说,“这么多年来,有很多与你一样对过去的选择而后悔的人。但是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在埋怨过去的自己,有一小部分人在尝试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更加稀少的一部分人会尝试理解问题的根源,想要从根源上来解决问题。
“尽管我每次都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他们那些努力只不过是徒劳,但我还是十分欣赏他们面对问题的态度。这样的态度,对于我这样的存在来说,是非常宝贵而有用的一种材料,有助于我们解决自身的一些小麻烦。给你重新选择职业的机会,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也能算是兑现了一开始我托人把配方给你的时候所承诺的报酬吧。”
伊莱想到了那份写着药剂配方的手稿,想到了自己得到它的过程是如此的轻而易举,想到了那些被自己所忽视的巧合。
“所以……你从几年前就在利用我了?”
“如果你一定要拣最难听的说,那么是的,我就是在利用你。”因斯特气定神闲地舔着爪子,“你乐意把共赢的事情说成利用,我也没有办法。”
“……说到底,职业之间的隔阂,转职仪式的不可逆性……不都是你所人为设置的阻碍吗?如果解除某种正是来源于你的不公也能被称作是恩赐的话,那我只能认可你说的共赢。”
因斯特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正常:“尽管你说的话里面有很多严重的问题,但我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向你解释事情的原委。如果你们一定要为自己迄今为止的遭遇和未来将要遭遇的事情寻找一个罪魁祸首作为怨恨的目标的话,我并不介意充当这样一个角色。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你们说的倒也没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最终由我来承受你们的诅咒也是理所应当。反正,你们对我是虔诚也好,还是怨恨也罢,无论你们是感激我还是诅咒我,对我都不会有任何影响。我不需要你们的信仰,也就不需要在你们面前扮演什么形象,我只是一只猫,仅此而已。”
伊莱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因斯特几乎以为他不打算再说话了。
“那如果……杀了你呢?”
因斯特满不在乎地甩甩尾巴,跳上附近的一个窗台:“你们可以试一试啊,我不介意的。但是,结果会超乎你们的想象。真的。”
因斯特的身体穿过玻璃窗,消失了。
伊莱久久凝望着因斯特消失的地方,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