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贤看着她，眼前这个美的不像话的姑娘，是她的女儿。
隔着杨若柳的肚皮感受季无名胎动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他突然想起季无名出生的那一天。
那是他人生中最圆满的一天。
杨若柳平安诞下他此生唯一的女儿，两个儿子在身侧好奇的看着新生的妹妹，和他一起承诺着会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快乐姑娘。
可惜，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在那个深夜，他失去了那个让他欣喜不已的孩子。
梁正贤鲜少表达自己的情感，可这一次————
“爹爹和娘亲对不起你，但是，无论是为了保全谁的命，爹爹都不会拿你去交换，即便那是两个家族加起来所有的性命。”
不远处的老梁王愣住了，眼神中的算计在此刻化为虚有。
季无名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回答。
梁正贤苦笑一声，“一家人，无论是生是死都该在一起，少了哪一个，都不是一家人，用我女儿的命，去换一家人的命，我做不到。”
季无名眼中微微有泪意，她恨整个梁王府，但对于杨若柳和梁正贤，总有些优容。
她垂头，“那么，我被责打那一次————”
“是阿爹无能，护不住你。”梁正贤闭了闭眼，“爹爹知道你不是那样人，也相信你没有推过宋灵若，爹爹不想找任何借口，但是，爹爹，很后悔。”
梁正贤的面孔已经不似年轻时那样的俊朗，岁月悠然而过，昔年抱着女儿大笑的少年郎，终是在一日一日的思念中慢慢老去。
季无名垂头，其实何尝不是她活该，她故意用那样的方式去测试他们的真心，是她自己什么都不说的，那场测试，也是她自己挑起来的，说到底，她也不坦诚。
季无名的双手握拳，最后发出一声释然的感叹，她微微笑着，想用最好看的面孔去面对眼前的生身父母。
他们，是软弱的。
可他们，也爱她。
“有自己的记忆以来，和阿婆在街头乞讨的时候，我曾怨恨过很多次。”
梁正贤和杨若柳双双看向她。
季无名长叹一口气，“我很羡慕街头的一家三口，总是小孩子拿着红彤彤的糖葫芦，爹爹和娘亲在身后笑着，我问阿婆为什么我没有爹爹和娘亲，阿婆她说乞丐是没有爹爹娘亲的，我天生就是个小乞丐，所以我没有爹爹和娘亲。”
季无名浅浅笑着，对于曾经的过往已然没了先前的怨怼。
她轻轻启口，“后来，我第一次进入秘阁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在自己的身世，我恨皇室明知真相却不揭穿一切拯救我的旁观，也恨和杜有为达成交易时不要我的亲生爷爷和外公，更恨无能的父母护不住我，所以，被鞭打那一次，算是我的报复。”
杨若柳和梁正贤突然停下了哭泣，两个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季无名。
季无名笑着，“你们曾经失去过我一次，所以，我的报复就是让你们永远的失去我。”
她承认了，她大大方方的认了，诚然，她知道老梁王的性子，可她也正是利用了所有人性格中的缺点做的局，她要让他们，永远的失去她。
“所以你们不必感到抱歉，因为我仍然对你们有愧疚，我还曾将你们关进牢狱，但是过后我才发现，我所做的这一切，我并不开心。”
季无名像个别扭的小姑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颇有些好笑的道，“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想管以后会不会后悔，但至少现在，对不起，我不能安然的去当你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