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瑟斯侯爵？”
伊莎波回到枫叶街211号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虽然她参加的只是一场小型的晚宴，参与者仅有她、达里安陛下和几位宫廷贵族，但在无穷无尽的闲谈和交际、恭维和奉承之中，时间还是过得很快的。
进门脱下沉重而繁琐的礼仪服饰之后，伊莎波一边揉着因为忙于应酬而完全没能吃饱的肚子，一边把她今天得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咀嚼着这个被宫廷女仆特意提起的人的身份，尽管她远离贵族圈子已经一百年不止了，但这个称号对她来说也并不陌生。
“德瑟斯”并不是一个人名，而是领地的名称，就像“诺若米”也不是她们家的姓氏一样，这是对具有领地的贵族相对正式的称呼。
南欧若蓝王国稍有见识的人都不会不知道德瑟斯领，因为这是王国四大公爵领之一，当代德瑟斯公爵也可以说是整个王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而按照南、北欧若蓝王国的习俗，任何上级领地的继承人，都可以在确定继承人身份的同时得到次一级的头衔——假如上一任诺若米伯爵在死前就决定了唯一的继承者，那么那位继承者就可以被称为“诺若米子爵”。
那么，这个“德瑟斯侯爵”的身份地位就很显而易见了——他已经被指定为下一任德瑟斯公爵。
“德瑟斯侯爵在这种时候赶来王都……”奥利维亚本想一边踱步一边思索，但她刚走出一步，脚下脆弱的木质地板传来的、仿佛随时会断裂的“嘎吱”声就阻止了她继续走下去。
奥利维亚强行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最近没什么大事情发生吧？有什么消息吗？难道是这位侯爵也死了爹？”
“德瑟斯公爵大人那样的大人物过世的话……消息这时候肯定已经传遍全国了吧？”不过伊莎波对此也不敢太过肯定，然后她又想到了自己看到的情形：“大事和消息虽然没有，不过我今天看到了非常让人在意的事情。”
“嗯？”奥利维亚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是关于安宁教会的事情，我觐见陛下的时候，刚好看见霍利斯特祥和导师怒气冲冲地从国王陛下的会客室里冲出来……啊，说怒气冲冲可能有点过了，但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达里安陛下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真是……到了王都这种地方，感觉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昭示着非常严重的事情啊。”奥利维亚单手扶额，无奈地摇了摇头。“接下来的几天你在社交场上注意观察，我也私下里用我的方式和人脉试着打探一下。
“但也不用太过紧张，卡特家族离开王国中心都多少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大概率与我们无关——就算圣伊斯特尔变成了一个炸药桶，只要它在我们离开之后再爆炸，那也就无所谓了。”
“嗯……等等，”伊莎波用手指着自己，“‘我在社交场上观察’？这是什么意思？”
奥利维亚仿佛街头变戏法的法师学徒一样，掏出了厚厚一沓邀请函。“这是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我代你收到的邀请你参加宴会、舞会和其他什么会的邀请函，一共有……八个，而且理论上你也需要自己主办一场。”
“……这种东西不能不去吗？”伊莎波用一双湿润的眼睛和奥利维亚对视，“您也知道咱们家族现在的情况，这种交际绝对尴尬的要死啊——事实上，我今天就已经挺尴尬的了……”
“很遗憾，必须都去。”奥利维亚耸了耸肩，“这不是我的要求，是我老师的要求。他不久前传讯给我，要你帮诺若米领与其他领地商谈几笔生意。”
庄饮年本人的传讯术其实不能传达到这么远的地方，这次他是借助了法师塔的双向增幅，才勉强跟奥利维亚建立了联系。
听到有正事要做，伊莎波收起了自己刚挤出来的几滴眼泪和可怜巴巴的表情，正色道：“不知诺若米领有什么生意需要我去谈？”
奥利维亚回忆了片刻：“总共有这几项，老师的要求是不求全部谈成，但至少要能在其中一项取得实质性成果……
“这些生意包括就近用市场价或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租赁耕地，稳定且适量地收购棉花、羊毛等纺织原料，同时收购以前五倍以上的肉类、奶类、蛋类，推销诺若米领生产的金属……”奥利维亚零零总总说了很多。
“因为运输条件和运输能力的限制，目前可以先把交易范围局限在王国东北部的领地。但现在也可以与远处的领地达成初步的交易意向，‘空间传送法阵的小型化和低成本改造已经排上日程了’——这是他的原话。”
奥利维亚坐到只比破烂草垛好一点的床上，接着说道：“此外，老师还希望收购一些特殊的……‘货物’，他想要用知识来收购符文师和奴仆学徒。”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符文师”、“学徒”和“奴隶”是三个没有什么区别的词语，他们都是法师主人的财产，可以被交易、可以被使用、可以被处死。
尤其是在那些离群索居的孤僻法师的“法师塔”中，那里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在那里不存在法律和道德，更不要说所谓“人权”了。那里的规则……不，“真理”只有一条——法师主人的话就是一切。
不过前两者和通常意义上的奴隶也不是完全没有区别，毕竟不管符文师还是学徒，都是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工具”。如果不是有难以拒绝的条件，或者陷入了极度缺钱的窘境，法师一般是不会出售自己的这两样财产的。
庄饮年是在自己两百岁出头、达到中阶之后才得到离开自己老师的法师塔外出游历的资格的。他在这块大陆和北方的兰格因里联合王国游历了三百多年的世界，期间学到了不少知识，自己也研究出了很多东西。
他所掌握的很多知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不值一提的、“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把戏了，但有些知识放到低阶甚至中阶法师面前，依然是值得趋之若鹜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