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格努斯并不知道自己把玩家引了过来。
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在战斗的时候,不必带着一星半点的负罪感了。
作为第一骑士团的副团长,马格努斯在骑士团里是超凡等级仅次于团长格雷格·帕尔默的超凡者——虽然这个仅次于,实际上是差了两级。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拥有足够横扫一片玩家的实力。
作为世代服侍贵族的家庭出身的骑士,马格努斯受过良好的教育,这让他的战斗风格比起那些泥腿子出身的超凡者更多了一些优雅。
当他挥起手中的骑士剑的时候,他似乎并不是在杀敌,而是在刀锋交错中与敌人共舞。只是他们共舞的是一首名叫遗憾的曲子,因为每次他的舞伴,都会在短暂的脚步交错后人头落地。
可惜今天,马格努斯没能奏出由敌人的头颅坠地声组成的乐章,他所面对的,是一群受到致命伤后就会消失不见的敌人。
更可惜的是,他现在还不知道,他今天所面对的其实是一群会无止境地从死亡中归来的敌人。
玩家的数目实在是太多了,尽管庄饮年临时布置地复活点离战斗的地点不远,但等玩家跑回来的时候,他原本的站位早就被其他人填补上了。
而很少有敌人能撑到第二次看到同一张面孔的时候,即使撑到了,也未必记得起这张脸自己曾见过。
马格努斯挥剑弹开一个玩家轻飘飘的攻击,然后一剑穿透了对方的喉咙,“力量太弱了啊,小子!”
“mdzghkcf!”
那些异域来客的呓语,是不必理会的。反正发出呓语的家伙过不了几秒钟就会死在自己的剑下,就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自己一个就……
“你注意一点,那边的玩家似乎陷入苦战了。”
天际旅行家和来自现实世界负责的是不同的方向,但来自现实世界那边的混乱即使是天际旅行家也看见了,故而提醒道。
“我正在瞄准那家伙,”来自现实世界说,“但附近的玩家太密集了,我怕射不准。”
“射不准又没关系,反正玩家被射死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天际旅行家非常平静地说出了可怕的话,“我刚才已经射死至少七个了。”
“……你是对面阵营的吧?”
“我只是需要更多的练习……你瞧我这不是正练着……呃,又射偏了。”
“……你果然是对面……”来自现实世界没把话说完,因为在他刚刚把注意力转移到天际旅行家那边的时候,他捏着箭的手……松了。
原本,来自现实世界是一直在瞄准着马格努斯的,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间把箭射出去,只是还没有找到。
所以,在那支箭脱手而出之后,箭矢依然向着马格努斯的方向飞去。
但也仅仅是向着“马格努斯的方向”飞去而已了。
据来自现实世界的目测,那支箭的的飞行轨迹和马格努斯之间至少相差一个身位。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乏巧合的。
为了躲闪一位刺客——实际上,就是来自现实世界的队友匿名用户——的攻击,马格努斯利用自己舞蹈般的步伐,轻盈地向后撤出了一步。
那刺客的攻击便尽数落到了空处,纵然只有毫厘之差,却始终无法突破空间的桎梏。
就在马格努斯想要挥剑处决这位刺客的时候,来自现实世界的箭……到了。
而因为来自现实世界是在不留神的时候让箭脱手而出,并没来得及把弓拉满的缘故,这支箭的速度就比来自现实世界预计的要慢,受到重力的影响也就更加显着。
落点……也就比来自现实世界瞄准的躯干要靠下一点。
“woc,经典复刻?!”目睹了全过程的天际旅行家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快,我要把视频存下……”
GS的视频录制分为向后录制和向前录制两种,向后录制就是很普通地记录下从开始录制到结束录制这段时间之内的场景,而向前录制则是录制此前一段时间的场景。
毕竟有很多值得记录的场面,在玩家意识到要记录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这边,在天际旅行家忙着录视频的时候,来自现实世界的内心却有点崩溃。
不是,你们这帮人是在裤裆里塞磁铁了吗?怎么老是把我的箭往那儿引呢!
“快看,这boSS硬直了诶!”
并不是所有地上的玩家都看到了那在夜空中掠过的、致命的一箭,在他们看来,就是boSS突然之间露出了痛苦到极致的表情,然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这不就是硬直嘛!
“大家快加紧输出!”
“输出个屁!先试试能不能直接俘虏了,不行再杀!”
因为玩家们阴差阳错、误打误撞地提前开启了下半任务,所以庄饮年不得不把原本打算用在俘虏身上的禁魔镣铐交给玩家——上半任务的时候没有禁魔镣铐,玩家们为了俘虏超凡者,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人命才能把俘虏拉到营地里。
痛……
好痛……
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这种感觉,仿佛就是痛苦本身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作为一个骑士,一个超凡者,马格努斯并不是没有受过伤,他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疤,至少不下上百处。
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疼。
这个时代是有着自己的一套战争规矩的,这套战争规矩在现代人看来可能是难以理解和不可理喻的——战争双方要约定战斗的地点和时间,在对方做好战斗准备之前不能趁乱偷袭,战斗过程中要遵循礼仪……
连偷袭都不被允许的战争,自然是不会有这样的“袭击”了。
所以马格努斯还从没受过这样的伤。
五感似乎已经离自己而去了,剩下的只有那个地方传来的刻骨钻心的疼痛。他想伸手到腰间取药剂喝下,大脑发出的信号却已经无力指挥自己的肢体。
等到马格努斯的意识从剧痛中归来,他就已经被戴上了禁魔镣铐,还被那些异域来客像赶羊一样驱逐着走向一个未知的地方了。
……
格雷格·帕尔默早在玩家们进入艾维里奇镇的时候,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来了啊……”他翻身下床,手腕一翻,一柄装饰华丽的剑便出现在手边。他就这么拿着这把镶金带银的剑,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当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外面的时候,外面已经充斥着喊打喊杀的声音了,其中还间或夹杂着虽然听不懂、但却能察觉到其中兴奋之意的声音。
马格努斯的汇报,是格雷格与阿玛迪乌斯一同听取的。所以如今的格雷格不说很了解诺若米城的事情,至少也不是对诺若米城一无所知。
一支劣质超凡者军团么……
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成色吧。
……
整体来讲,对于玩家来说,战斗进行的还算是比较顺利。
虽然驻地里的人多,但大多都是被拉过来凑数的民兵。
因为是在夜里遭到袭击,所以督战队并没来得及组成驱赶炮灰的战线,仅仅是凭着这些民兵对超凡者本能的服从,才得以驱使他们上前作战。
这些拿着残破的刀剑、不久前才刚刚被逼迫着学会对他人刀剑相向的民兵,面对拥有超凡力量的玩家,战斗力基本可以直接约等于为零。
往往都不需要玩家出手攻击,只要做出攻击的姿态,这些民兵就会害怕得投降——在这个过程中,庄饮年还没来得及从玩家身上回收的语言通晓徽章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毕竟,他们现在能完成一种被称作劝降的行为了。
而同时,这也意味着,玩家们能够拷问(划掉)询问俘虏了。
“根据我们问来的情报,阿玛迪乌斯的房间就在这边。”c逝指着一栋小楼对劳资社保部部长说道。
c逝、劣质饮料和劳资社保部部长都是公会“究极佛系咸鱼”的成员。其实原本c逝和劣质饮料跟劳资社保部部长是属于不同的团队的,但在组建公会的时候,劣质饮料和劳资社保部部长领导的团队进行了合流。
原因是劣质饮料并不想当一个领导者,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那块料,之前当团队领袖不过是赶鸭子上架,能把这活推出去,他就立刻推给别人了。
所以虽然目前的究极佛系咸鱼名义上是由劳资社保部部长和劣质饮料联合领导,但实际上管事的只有劳资社保部部长一个人。
“你居然能从那些骑士嘴里问出情报?”劳资社保部部长显得有些吃惊,“我之前也试着问过,甚至都威胁要杀人了,他们的嘴还是硬的跟石头一样。你怎么做到的?”
“啊?这很难吗?”c逝居然有些意外,“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就是带着俘虏去了趟粪坑,威胁他们如果不回答我的问题,就喂他们吃屎——还不回答的话,就把他们丢进粪坑里。
“然后他们就开始争先恐后地回答我了,还认认真真给我指了路呢。”
“……说真的,你这种拷问方法,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抗住。”劣质饮料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好像他已经闻到味道了似的。“换我,我也得招。”
劳资社保部部长也说道:“别说Npc了,要是玩家被你整这么一下,恐怕就直接删号重来了……人物都快腌入味了吧。”
“这不是恰恰说明我的拷问行之有效吗?”c逝骄傲地反问道,“要我说什么老虎凳辣椒水都太虚了,眼前的粪坑才是真的……”
“……”劳资社保部部长也开始捂鼻子了,“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你找到了阿玛迪乌斯的房间?我们要不冲进去把他干了?”
“原来你好这口啊,部长。”名叫“低素质主观入土”的玩家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小男孩呢。”
“小男孩……我还喜欢胖子呢。”
劳资社保部部长先随口回应道,然后才正色起来:“这怪是单列出来的怪里面最弱的,而且上次那个伊索尔德不知道被哪个傻缺干死了,这次咱们一定要万无一失地把这个阿玛迪乌斯给俘虏了才行。”
c逝和劣质饮料心虚地看着自己上次莫名比其他玩家高了一小截的贡献度,不约而同地吹起了口哨……
“咋了?你俩转行当吟游诗人了?再说这吹的也不好听啊。”低素质主观入土说道。
究极佛系咸鱼在《神话默示录》里,也算是一支实力强大的公会了,成员两百多个,不知道是不是都被这个休闲的名字骗进来了——实际上他们比都说了全是萌新还肝。
这两百多玩家,放在几千人的战团里或许不显得有什么,但在局部战场上,已经是一支能影响局部战局走向的队伍了。
当劳资社保部部长确定了生擒阿玛迪乌斯的作战方针之后,这两百人稍作休整,就立刻冲进了那栋小楼。
“我去……这里的装潢也太……奢华了吧?”
劣质饮料目瞪口呆地看着可谓是金碧辉煌的正厅,柱子的浮雕上填充装饰着数不胜数的金银宝石;巨大的吊灯上,数百根燃烧得整整齐齐的蜡烛把整个大厅照得宛如白昼;锃亮的地板几乎可以照出玩家的裙底……
这哪像在一座小镇上能出现的景象啊?!
就在玩家们感慨着这里的豪华,顺便还有玩家正琢磨着怎么把镶嵌的宝石扣下来的时候,正厅联通着的走廊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是皮靴踩在地砖上的声音。
咚,咚,咚……
这声音很有节奏,如同鼓点一般敲击在玩家的心上,劳资社保部部长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发出声音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
明明对方人还没有出现,他的压迫感就已经抵达了这个正厅。
终于,过了足足十秒钟,一个青绿色短发、胸前挂着数枚徽章和缎带、一身白色正装的青年出现在了玩家们的眼前。
他抚胸行了一礼:“诺若米领第一骑士团团长,格雷格·帕尔默向你们问好。诸位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啊?”
“对不起,走错了,告辞。”c逝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麻蛋,boSS守门可还行?!
格雷格戏谑地看着眼前仓皇逃窜、全无战意的玩家们,摇了摇头:“看来……果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啊。”
他抽出自己的骑士剑,手腕一抖,苍蓝色的火焰立刻从剑柄处燃起,然后迅速向上蔓延。不到十分之一秒之后,他手上的这把剑就被蓝色的火焰完全覆盖了。
格雷格随手挥出一剑,剑身的火焰如同流水一样,沿着挥剑的方向被甩了出去。
离剑的火焰振翅而起,伴随着一声鸣叫,一只由火焰组成的不死鸟向着背对格雷格的玩家们奔袭而去。
“卧槽卧槽卧槽!!”
玩家们纷纷发出朴实无华的感慨,加快了脚下逃窜的步伐,上百个玩家拼了命地向那扇并不大的门挤去。
格雷格一剑挥出的不死鸟足有小半个正厅那么大,只是稍一振翅,便来到了玩家的背后。
都不用组成它身体的那些灼热至极的火焰接触到玩家,只要它靠近到了一定程度,玩家就立刻会被它周遭的灼热空气严重灼伤。他们的血条往往在接触到不死鸟之前,就已经掉光了。
“这boSS离大谱啊——!”
火焰不死鸟在正厅盘旋了一圈,在它飞行的轨迹上,一个又一个玩家在高温灼伤之下被判定死亡,接二连三地化作白光消失在了格雷格眼前。
不到一分钟之后,正厅里的上百玩家就尽数阵亡。而不死鸟在鸣叫了一声之后,也消失在了正厅当中。
格雷格看着没有留下一具尸体、只有几样零散的物品掉落在原地的正厅,挑了挑眉。
“消失了……”他抬头看着吊灯上燃烧着的蜡烛,目光似乎穿过了吊灯和屋顶,看向了更远的地方。“看来没有必要了……”
格雷格把还带着余温的剑插回剑鞘,然后踏着和来时一样有节奏感的步伐,走到了阿玛迪乌斯的房间。
“格雷格,外面情况如何?”
虽然阿玛迪乌斯在竭力掩饰,但格雷格能听出阿玛迪乌斯语气中潜藏的紧张和不安。
“那些异域来客并不强,至少就我目前的观察结果来看,只要他们的数量在四……五万之内,我就能歼灭他们。如果他们的数量更多,我自保不成问题,但要反攻诺若米城恐怕有些难度。”
格雷格抬手示意阿玛迪乌斯别插嘴:“别急着露出那种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阿玛迪乌斯。我就直说了吧,要干掉这些家伙不难,但想彻底战胜他们……可能性是零。”
阿玛迪乌斯的那点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上,随后又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表情:“为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格雷格也不跟他拐弯抹角:“这些异域来客,他们身上有很明显的‘召唤物’的特征。也就是说,他们背后至少还有一位召唤师存在。
“虽然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召唤物,但我可以肯定,能支撑并驱使他们的召唤师,至少是一位高阶施法者——虽然我对于自己的实力还算是有信心,但我只是快要晋升六铎,还不是六铎骑士。面对高阶的超凡者,我连对方的护身气场都破不了。”
通常来讲,超凡者的护身气场能够自动防御的攻击,是比自身低一个位阶、且至少低两个超凡等级的普通攻击。
也就是说,如果面对的是一位七环法师、如果格雷格有六铎,那他的攻击至少还对对方有效。但如今格雷格只有五铎,任何一个高阶超凡者都比他高一个位阶和两个等级,所以完全不存在战胜对方的可能。
阿玛迪乌斯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了起来:“你说真的吗?对方有高阶超凡者……”
“我再怎么说也是当过法师的人,”虽然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虽然他至今只有一环,而且再也不愿意回忆学习魔法的那时候惨痛的经历。“这点见识和眼力我还是有的。”
格雷格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能说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事情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
格雷格的手放在了剑柄上:“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很快,格雷格离开了,阿玛迪乌斯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
阿玛迪乌斯很清楚格雷格的为人,格雷格虽然不是那种谨小慎微、一切都做最坏打算的人,但他更不是那种夸大其词、危言耸听的人。
所以格雷格说胜算为零,那就是真的全无胜算。
这样的话……他该怎么做?
投降是一个选择,但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作为贵族子弟,阿玛迪乌斯好歹也是学过历史的。他很清楚,在这种你死我活的争斗中投降的人,或许最开始会得到胜利者做做样子的优待,但过不了多久,就肯定会因为一场或者多场不幸的“意外”而离世了。
打,打不赢;投降,长期看也是死路一条。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能跑了。
作为一位成年的贵族,阿玛迪乌斯当然有自己的财产和产业。和很多贵族一样,他在王都有一点不动产。如果逃去王都的话,应当也能过上相对富裕的生活。
而就算伊莎波有高阶超凡者作为助力,应当也没有胆量在王都杀害一位贵族——在贵族争斗中,“王都是中立地区”这一点,是所有贵族的共识。打破这个共识,无异于与所有贵族为敌。
阿玛迪乌斯虽然有野心,对于现在的局势,他也心有不甘,但他还没有失心疯——那他妈可是高阶超凡者!
高阶是什么概念?根据南欧若蓝王国十几年前的不完全统计,王国内的高阶超凡者一共才只有不到五百人!
当然,以王国的统计能力,这个数字肯定比真实数字小不少,但就算往多了估算,王国撑死也只有上千高阶超凡者而已。
比起什么权势地位,还是活着更重要一点。
阿玛迪乌斯说干就干,当即从床上跳下来,开始收拾细软。
正厅处又传来了战斗的声音,看看又有异域来客尝试着进攻这里了。
战斗声很快停歇了下来,那个在现在就代表着安全感的脚步声停在了阿玛迪乌斯的房间门口。
格雷格推门进来之后,看着正收拾东西的阿玛迪乌斯:“看来你作出决定了——什么时候走?”
“再给我十五分钟。”阿玛迪乌斯道,“到了王都之后,你和卡特家族的契约就到此为止吧。”
长期雇佣一位中阶超凡者是很贵的,阿玛迪乌斯的那点财产,要是雇佣了格雷格,他自己怕是就只能吃糠咽菜了。
“我明白了。”格雷格抚胸行了一礼,“那么,我这就去备马……”
格雷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正厅传来的聒噪声音打断了。他少见地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还真是紧咬不放啊……那些家伙,而且来的人一次比一次多。”
格雷格思索了片刻:“他们已经有人在尝试破墙而入了。他们的人数太多,我未必能全方位地保护住你。
“厨房里有一条通往外界的暗道,收拾好东西后不必等我,你先从暗道离开。我一个人比较方便从那些人中突围,突围后我会带着马到暗道的出口找你。”
说完自己的安排,格雷格抽出自己的剑:“我再去会会那些异域来客……最多,三十分钟吧,三十分钟后见。”
……
与此同时,当艾维里奇的战局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的时候,科学理事会的成员们正在“不务正业”地开着竞选会议和新品研发会议。
如果说这帮人的不务正业程度还算是比较低的话,那么另一群人,应当足够摘得“《神话默示录》最不务正业玩家”的桂冠。
当玩家大军浩浩荡荡地开拨,往艾维里奇而去的时候,有一个看上去和其他玩家格格不入的公会,也在玩家大军的队伍之中。
这个公会便是“空军基地”,可惜这公会里没人会飞,也就更没有空军了。如果说这个公会和它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可能也只有这个公会的成员天天空军了。
这不,在玩家拿着刀剑法杖赶赴艾维里奇的时候,空军基地的成员们拿着自制的钓竿、以Npc的名义从庄饮年那儿订购的钓鱼桶,背着一包饵料混迹在队伍之中。
到了艾维里奇,其他玩家都进了镇子里面,开始和第一骑士团激战的时候。空军基地的成员们压根连镇都没进,直接在镇外的河边找了个好地方,开始打窝准备钓鱼了。
迷路怎么你了是空军基地的会长,不过这个会长身份并没有帮他多钓上几条鱼。到目前为止,他在《神话默示录》里的钓鱼战绩还是零。
“在银月和星辰的光辉下钓鱼,真是一件美事啊……”迷路怎么你了仰头望向与地球不同的圆环之月,“这儿的夜空还挺好看的……”
“游戏肯定是要往好看的方向做,”每天放生一度电掏出一包瓜子,“来点?”
空军基地的成员们,向来热衷和高级Npc打好关系——不是刷声望的那种打好关系,而是如同在现实交朋友那样。
一来二去下来,空军基地跟大多数高级Npc的关系都还不错,也时常能从Npc那里搞到一些他们吃不完的东西——然后顺理成章的,就都进了他们自己的嘴里。
“钓鱼时长两年半”从自己那塞得满满当当的背包里,掏出一个保鲜盒来,盒里面居然是分格装着的各种下酒菜。
然后他身边的“亚里士缺德”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几听啤酒,又支了个野餐桌。
其他空军基地的成员也纷纷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翻出吃的喝的,放在野餐桌上。
这十几个人就这么一边钓鱼,一边聊天,一边吃吃喝喝。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帮人其实才是烹饪师玩家的忠实顾客……
如果他们能给烹饪师供点货就好了。
“啊……”亚里士缺德喝了一口啤酒,“还是游戏里好啊,到处都能找到河,河里的鱼也多——我家出门走二十公里才能找到河,河边钓鱼的恨不得比河里的鱼都多!”
“嗝儿~确实啊,”钓鱼时长两年半打了个嗝,“以前每次出门钓鱼好长时间不回来,我老婆都怀疑我出去找情人了。在门口得闻十分钟我身上有没有香水味,还恨不得对我身上每一根头发做dNA鉴定……
“最可恨的你猜是啥?她说‘你说你钓鱼去了。那鱼呢?嘿!你说这可气不可气?还是线上钓鱼好啊,我老婆看我天天打游戏,对我放心多了。”
“唯一可惜的一点可能就是吃不着鱼了吧,”迷路怎么你了接道,“线下钓着鱼拿回家做吃了的荣誉感……果然游戏还是取代不了啊。”
“你在现实钓着过鱼?”亚里士缺德反问道。
“……为什么要捅我刀子呢?”迷路怎么你了差点当场吐血,“菜市场钓也算钓!”
河岸边上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过了一阵,迷路怎么你了突然说道。
“有吗?嗝儿~”钓鱼时长两年半打了个带回音的嗝,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我没听到~啊。”
“我去!你踏马喝了多少啊?!”亚里士缺德看着地上散落的空啤酒瓶,“你这开个车少说得判个十年八年……”
“我认真的,”迷路怎么你了正色道,“这儿真的有什么声音……而且你们感不感觉地下似乎有轻微的震动?”
其他人便也认真了起来,每天放生一度电侧耳细听了一阵,有些怀疑地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响动?”
……
暗道的尽头,阿玛迪乌斯尴尬地发现,这条年久失修的暗道末端已经完全坍塌了。
好在根据他的判断,暗道本身离地面的距离不远,只要稍微向上挖掘一段距离,应该就能从上方脱离暗道了。
阿玛迪乌斯好歹也是一个骑士侍从,挖个洞的身体素质还是有的,在作出决定之后,他就立刻开始动手了。
只是,随着挖掘进度的推进,阿玛迪乌斯的耳边响起了愈发明显的水流声——他正在挖掘的部分,似乎位于一条河的河道之下。
阿玛迪乌斯权衡了一下换地方和继续挖地利弊,毅然决然地选择继续这项工程——他对自己的水性很有自信,而且诺若米领的所有河流都不湍急,他不觉得自己有可能淹死在这里。
又挖了几分钟,就如同阿玛迪乌斯所预料的那样,水流涌入了暗道,同时也冲垮了暗道的顶部。
在水涌进来的第一时间,阿玛迪乌斯便开始闭气;等暗道的顶部被冲垮之后,他立即从缺口处开始上浮。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阿玛迪乌斯的下巴传来一阵痛感。
一枚锋利的金属钩子陷进了他下巴下方地柔软区域。
……
“我钓上东西了?!”迷路怎么你了看着不断颤动的浮标,神情激动地大喊。
哗啦!
“这游戏里的鱼……这么有特色的吗?!”
“傻缺!你钓上怪了——!”
尽管第一个对着阿玛迪乌斯用出鉴定术的亚里士缺德迅速的提醒道,但迷路怎么你了还是没能来得及躲开跃出水面的阿玛迪乌斯刺出的一剑。
这帮钓鱼佬因为不务正业的缘故,平均等级只有一两级,跟现在大多四五级的玩家队伍完全不在一个实力水平上。
而即便四五级的玩家,跟阿玛迪乌斯这种经过训练的半个超凡者单独对上,战斗的胜负也犹未可知,更不要说迷路怎么你了了。
只是一剑,迷路怎么你了就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便光荣……好吧,事实上是不那么光荣地阵亡了。
空军基地的玩家都惊呆了啊,他们是整个游戏了战斗经验最匮乏的玩家了,不管是亡灵攻城也好,之前解放诺若米城也罢,他们可全都没参加啊!
就连平时,他们也几乎从不打怪,只在有几次实在找不到饵料的时候,组团从背后不讲武德地偷袭过几只亡灵。
这哪能算战斗的经验啊?!
于是足足过了好几秒,等到阿玛迪乌斯上了岸、又干掉一个玩家之后,每天放生一度电才反应过来:“大家收缩阵型!别被逐个击破了!”
如果阿玛迪乌斯这时候能更加仔细地观察一下,如果空军基地的玩家们没那么不务正业以至于连语言通晓徽章都没有拿到,这场战斗可能并不会爆发在都不想开战地双方之间。
对于阿玛迪乌斯来说,他的当务之急是等到格雷格,然后尽快离开诺若米领;而对于这帮钓鱼佬来说,他们才不关心什么主线任务不主线任务的,钓鱼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可惜阿玛迪乌斯在看到这些人是奇装异服地异域来客之后,就立刻不假思索地动了手——他是不可能知道玩家之中还存在只爱钓鱼的休闲党的,只能把所有玩家都当做敌人来对待。
而哪怕他们只是一群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钓鱼佬,有人被怪干死了,至少也得试试报仇吧?
空军基地的玩家们能够从鉴定术中看到阿玛迪乌斯的超凡等级,知道己方和敌方的差距还没到让人绝望的地步——毕竟他们这边还有十几个人呢。
阿玛迪乌斯随手斩杀了两只笨拙的土元素召唤物,但在这个时候,他的后背也中了三发霜冻射线。
不妙啊……
阿玛迪乌斯的心中产生了一些不详的预感,虽然这些家伙的防御力很弱,但攻击力却并不怎么逊色于侍从\/学徒级的超凡者。他自己的身手还算是不错,但要躲开十几个敌人全部的攻击……就有些困难了。
尤其是对方的队伍中,有着很高的法师比例——而法师在这个世界上被公认为最难缠的超凡者。
虽然这几个异域来客的法师只会一个霜冻射线,但光是远程攻击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棘手了。
要不……跑吧?
反正看这些家伙的样子,他们在速度上的实力并不突出,如果自己要跑的话,他们肯定是追不上的。
只是这样一来,要和格雷格汇合就有些难度了。
不过这难度也不高,在格雷格转而效忠自己之后,两人就建立了魔力连接,格雷格可以随时察觉自己的生命状况和方位,最多是多费一些时间,格雷格迟早能找过来的。
这样打算着,阿玛迪乌斯佯攻一剑后,趁着玩家躲闪的间隙,朝着反方向迅速逃窜。
“我去?!这怪还带跑路的?不愧是智能怪啊!”
“快别感慨了!会长好不容易钓上来一条鱼,你们能忍心把他放跑吗?!”
“吃我一招——!”
亚里士缺德弯腰从自己的钓鱼桶里拿出用来防止桶倾倒的石头,朝着阿玛迪乌斯的方向奋力一扔!
不偏不倚的,这一击正命中了阿玛迪乌斯的后脑!
护身气场这种高级玩意,低阶超凡者是没有的,更别说只是半个超凡者的骑士侍从了。
阿玛迪乌斯这辈子还从没有遇见过背后扔石头这种卑鄙的招数,此时是结结实实地被这沉的要死的石头命中了后脑。
骑士侍从的身体,虽然比普通人强点,但也强的有限。中了这么一招之后,自然是立刻就晕过去了。
“哈哈!见识到我的秘传奥义——‘钓鱼不戴头盔之砸死你也活该’的威力了吧!”亚里士缺德猖狂地掐腰大笑,“哎呀~数天下英才,还是得看我亚里士缺德啊!”
在亚里士缺德忙着给自己那不讲武德的偷袭起名字,并且严重夸大自己的功绩的时候。其他玩家一拥而上,用钓鱼线把昏迷过去的阿玛迪乌斯捆成了粽子,然后齐心协力地扛着阿玛迪乌斯,往营地的方向去了。
“好好歌颂我亚里士缺德的功绩吧,我的名字注定流传千古、流芳百世……诶我去,你们怎么都走了啊?等等我!”
……
格雷格·帕尔默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滞了一下。
以玩家的眼力,自然无法发觉这一瞬的停滞,只有格雷格自己才知道,在方才那个瞬间,在不可见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作为第一骑士团的团长兼阿玛迪乌斯的保护者,他和阿玛迪乌斯有着十分紧密的魔力连接,甚至在距离不超过一定程度的情况下,能够共享对方的感官。
所以在阿玛迪乌斯陷入昏迷状态的同一时间,格雷格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唉……真是不走运的小子啊。”他一边感慨着,一边扫出一道磅礴的剑气,干掉了至少上百位玩家。
阿玛迪乌斯不是那种能自己把自己作到昏迷的家伙,所以他肯定是遭遇了什么——而在这种情况下,他遭遇了什么还用得着想吗?
格雷格长叹一声,双手握在骑士剑的剑柄上,然后把剑插在了脚边。
以剑锋为中心,一道半球形的光罩迅速膨胀,完全把格雷格笼罩在了其中。
玩家的攻击,尽数被那光幕溶解。
“妈的,这下更打不出伤害了啊!”
护身气场的自动防御能力有限,如果攻击频率过高的话,护身气场被攻击中的魔力干扰,可能会出现一些漏洞——从概率上来讲的话,大概是如果一分钟之内有一百道攻击打过来,那么护身气场可能会漏掉其中一道。
结果这boSS整了个罩子给自己罩起来了,这tm拿头打?
“科学理事会今天怎么不来啊?!我想念你们的爆裂符文组……”
“妈个鸡,谁给科学理事会发个信息摇人啊?”
“摇了!人家说炸药没做好呢,最早两天后才能送来!”
“啊……可恶,他们为什么不提高产能啊!”
就在玩家们回忆起了科学理事会的好的时候,半球形光罩中,传来了一个非常有底气的声音。
“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