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是北芮人氏，那年城破，险些落到琅赫人手中，多亏破虏将军将妾身救下。我们互生情愫，他打算战事结束便禀明父母带我回京，不料家中来信，说给他定好一门亲事，回京后立刻完婚。我知自己是个无国无家的孤女，不想连累他，便独自离开……”
听这叫嫣然的女子娓娓道来，章碧螺笑了，“说是独自离开，离开前还整出个孩子？”
嫣然垂下头，呜咽道：“当时是那般决绝，想着以后再也不会相见……”
“这么说，这孩子比我们大宝还大？”
“我儿已经九岁了。”
“他叫什么？”
“燕旌旗。”
章碧螺心道：这么简单粗暴，倒是掌握了燕家取名的精髓。
章碧螺挑了挑眉：“你手上有燕破虏将军的信物？”
“这枚玉佩是他给我的，我一直好好存放，哪怕再难都舍不得当。”
章碧螺瞥了那对母子一眼，“将近十年不声不响，偏偏此时找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一个女人，在塞外毕竟艰难，这几年愈发觉得，若是孩子能认祖归宗也是好的。只要侯爷和将军肯让旌旗回到燕家，我立刻就走。”
章碧螺不置可否，淡淡一笑，道：“我夫君信上嘱咐，叫我将你们安顿在府中，那就先住到畅春院罢。你和孩子若是短了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我……”嫣然咬了咬嘴唇，“可不可以住到大郎原来的院子？”
见章碧螺满眼戏谑，她捂了脸哭道：“我终是放不下他。”
章碧螺道：“非是我不允，那院子之前被主母觊觎，将里面装潢都弄乱了。”
嫣然眼睛都红了，“那是他的住处，人都没了，你们为何不护住？”
章碧螺冷睨着她，“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以什么身份来质疑？更何况，那院子修缮回原状后侯爷便锁了门，不许外人进入。”
嫣然眼睛都红了，“我不是……”
章碧螺盯着她的眼睛，“没证实你这身份之前，你就是外人。”
嫣然嗫嚅着，“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呵，我还以为你是来破坏这个家的呢。”章碧螺没好气道：“畅春园若是不住，那便在外面找个客栈给你。”
“不必不必，还是住在府里合适，毕竟旌旗也要和祖父与二叔亲近的。”
章碧螺叫人带那母子俩安顿，心头有些燥，坐下来胡乱摇着扇子。
锦鲤端了茶过来，章碧螺问：“大宝他们醒了没？”
锦鲤气哼哼道：“醒来得知家里多了个长孙？还不如睡着呢。”
章碧螺被她逗笑，锦鲤又道：“还以为咱们将军不靠谱，原来是大将军糊涂，没来由惹出这些麻烦。”
章碧螺道：“这事儿还不能下定论，但我知道，夫君不会无的放矢，让她进府必有深意，等他回来自有解释。”
燕北辰和侯爷差不多快到亥时才回来，封王的旨意已经下了，连府邸都已赐下，只等吉日搬迁。
他想到妻儿，不免归心似箭。
前面就是侯府，燕北辰远远瞧见府门前伫立的身影，紧走了几步。
“阿螺。”他轻唤。
章碧螺抬眼望去，将军黑了，却比出征时更健硕勇武，人也更加沉稳可靠。
章碧螺笑意盈盈：“夫君，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
听她“夫君”喊得如此自然，燕北辰的心直痒痒，直接拉住小手不撒开。
“咳咳！”侯爷从旁边马车上下来，被儿子儿媳无视，觉得很有必要刷一下存在感。
章碧螺赶忙见礼，侯爷这回舒坦了，清了清嗓子道：“今晚庆功宴多喝了几杯，本侯回去睡了。”
说完抬脚就走，生怕走晚了变成府门口贼亮贼亮的大灯笼。
章碧螺等侯爷走远，笑着挽了燕北辰的手，“夫君可曾喝多了？”
燕北辰笑道：“并未。”
“那就好，不耽误晚上的正事儿。”
燕北辰眉尾一挑，“就这么迫不及待？”
章碧螺呵呵，“想什么呢？你敢不声不响带个女人回来，还想让我当没事儿人？我有这么好的脾气么？”
燕北辰倒也不急，“那信上不都写明白了？”
“写明白是一回事儿，但你没提前知会，这是另一回事。今天你们进城，不知有多少人在咱们侯府门口瞧热闹。家里没有任何准备，这女人就到了门前，你让别人怎么看？等解释清楚，京城百姓早就把燕将军在外有私生子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至于是哪个将军，这事是真是假，又有谁会在意？”
燕北辰叹了口气，“我错了。”
章碧螺哼了一声，“如今人家身份不一样，我哪敢置喙？”
燕北辰上战场不怕，但是媳妇说着话，让他有了不祥的预感。“不敢置喙，是不是还有别的？”
“唉，现在看见你就糟心，反正大宝想你想得不行，光宝崇拜你胜过他亲爹，你莫辜负了他们，今晚就去陪子侄吧。”
你瞅瞅，服软都不行，房都不让进！
“我跪搓衣板。”
章碧螺笑喷，“你皮糙肉厚的，搓衣板不得让你跪平了？”
燕北辰叹了口气，“她在大军返京途中出现，拦在路上说孩子是破虏将军故人之子，想随军返京。她拿出我哥随身短刃，说是我哥赠与那好友的，言语中没什么破绽。我寻思着她说的那人的确是我哥故交，如果她是细作，这一路观察试探，有得是法子应对。”
章碧螺皱紧了眉，只是这样的话，的确没必要非得信上说。
“她路上非常本分，也在我们进城之前自行离去。可我们刚要进城，突然送了信来，说她是北芮公主，那个孩子是我哥的种，要带到侯府认祖归宗。”
章碧螺这回明白，燕北辰为什么匆匆让燕六送信回来，让她进府也是先将人稳住罢了。
章碧螺摇了摇头，“给你留信，不就是想趁今天让咱们答应她进府？真是没想到，燕将军居然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燕北辰握紧她的手，“又不是第一次，不是早就被你牵着鼻子了么？”
章碧螺被哄得直笑，想了想又道：“那女人一路上都没露破绽，一回城就打了个措手不及，必有目的。她还想进你大哥的院子，要说没有图谋，狗都不信。反正人在府里，估计赶都赶不走，且看她有什么动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