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之间有野店,茅草搭就,木柱泛黄,俨然有些时日了。
草屋外,摆着几条木桌,虽然模样简单,但是错落有致。
几道一身灰尘气的人影坐在木桌之上,低声说着话。
多是中年男子,分别围坐在两条木桌旁。
一个老人,手中捧着一个面饼,蹲在一边,小口的咀嚼着。
还有一个年轻女子,怀中抱着个孩童,单独坐在一条木桌上。
旁边站着两个人,一个中年男子,身子有些瘦削佝偻,眸光内敛。
一个年轻男子,身形魁梧,面目方正,不时的扫视着四周,顺便用目光警视着那些将眼神放在年轻女子身上的汉子。
无他,这个抱着孩童的女子很好看。
虽然因为长途奔波,女子的面色有些蜡黄,嘴唇有些许干裂。
但是一双凤眸轻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特有的的风情。
“耿先生,你们也坐下吧,喝点茶水也好,不用这般顾忌妾身。”
女子轻声开口,看向了身侧站着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低咳了一声,回道:
“多谢小姐好意……”
身子没有动弹,依旧站在一旁。
女子微微皱了皱眉,看向了那个年轻男子,微笑道:
“那,陈少侠?”
年轻男子看着女子的笑容微微一怔,偷摸着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嘴角扯了扯:
“不用了小姐,我站惯了。
而且我们还没到楚国呢,还是须得注意一点的。”
那位女子也未曾强求,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便劳烦两位了。”
从草屋里,一个面容姣好,身着青衫的妇人端着一个木质托盘,面带微笑的走向美妇那一桌。
每一次走动,鼓鼓囊囊的胸怀都有些颤颤巍巍。
那些本来用余光看着年轻妇人的汉子,又将目光移向了这个野店的老板娘身上。
那个年轻女子虽然生的好看,但是这个老板娘俨然更符合他们的审美。
就连被粗饼噎得直拍胸的老人,都有些感叹这个老板娘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那个老板娘面带微笑的将托盘里的茶水,粗饼放到了桌子上。
身子微俯,粗布衣衫都似是有些兜不住的模样。
站着的那个男子,轻轻吞咽了一下口水,目光灼灼。
那个瘦削的中年眉头微皱,冷冷扫了一眼年轻男子,年轻男子立刻移开了视线。
“夫人,奴家这小店只有这些东西,可能不太符合夫人的胃口,还请夫人勿要介意。”
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的女子眉头微皱,老板娘收起了托盘,微笑着开口。
年轻女子摇了摇头,微笑着回道:
“无事,我吃东西向来是不挑的,多谢老板娘提醒。”
老板娘轻舒了一口气,又似是有些关切的看向了女子怀中抱着的婴儿,开口道:
“妾身多嘴问一句,这是夫人的孩子吗?”
年轻女子皱了皱眉,那个中年人眼中也是露出了一抹寒光。
“自然是我的孩子。”
年轻女子淡淡回复,用布兜将孩子紧了紧,老板娘点了点头,想了想开口道:
“还请夫人不要怪我多嘴,这孩子应该才出生没多久吧。
但是我看他面色有些泛红,而且也不怎么哭闹,嘴一直张着呼吸,两眼有些无神。
妾身也有过孩子,能看出来这好像有些不对劲,孩子可能是病了。”
年轻女子神色微变,低头打开布兜仔细看了看,发现婴儿的症状的确和美妇说的差不多。
女子的脸上顿时满是急色,她本来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之前一直吵闹着的孩子,今天特别安静,还以为是长奔波累到了。
现在看来,只怕的确是因为生病了。
随即看向老板娘,急声道:
“那,您能告诉我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吗?
您可有办法医治?”
老板娘的脸上闪过一抹难色:
“这个,奴家只是个乡野村妇,如何知道怎么治病呢?
不过再往前走,入了武关,应该是有医馆的。
但是奴家看着孩子瘦弱的模样,应该是没怎么喝过母乳吧?”
老板娘打量了一下女子略显单薄瘦削的体型,柔声开口。
女子的脸上闪过一抹窘色,低声道:
“这个,没有。
妾身从小多病,身子骨瘦弱....”
老板娘了然的点了点头:
“哦,婴儿才出声,还是要多喝点母乳才好。
如果仅以流食哺养,孩子自然会体弱多病。
而且现在这样子,估摸着这孩子除了母乳,也喝不下其他东西了。
此去武关,路途尚远,孩子如果再不吃点东西的话....”
老板娘没有再说,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女子面色微白,抿了抿嘴,有些干裂的唇角咧出了血丝。
眼中闪过一抹难色,却还是起身行礼道:
“多谢夫人告知此事,此事,妾身会想办法的.....”
老板娘注意到了女子脸上的神色,想了想开口道:
“如果说夫人不介意得话,奴家倒是可以帮助夫人喂一下孩子。
”
女子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老板娘得宽广胸怀,眼中先是一喜,随即又看了一眼自身。
眸光晦暗,却还是有些欣喜:
“如果是这样得话,那便....”
一边得中年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老板娘,轻声道:
“小姐.....”
女子微微一愣,止住了话语。
老板娘眼中隐晦得闪过一丝不渝,却还是向女子微笑着开口:
“如果介意得话,那便算了。
奴家只是看到了这个孩子想起了我那早夭的女儿,如有逾越,还请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女子摇摇头,而此时一道声音朗然响起:
“店家,可还有吃食了?”
老板娘扭头,看着出现在店铺前的白衫男子,眼中异彩闪烁。
男子身处薄阳之下,身姿若玉树矗立,面容清俊,下巴处有短须,眼中若有星光游鸿。
就连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看到男子也是目光微亮。
“这位客人,吃食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位子.....”
老板娘身姿摇曳,走到了男子身前,柔声开口。
这个极清俊的男子看了一眼这位虚怀若谷的老板娘,瞳孔微缩。
好家伙,真有人可以这么大?
便是身姿最好的姬瑶,也是远远不及。
姬瑶一个可以比得上四个王弱弱,这起码能比得上两个姬瑶。
唔,那就是八个弱弱?
这个看起来极为清俊的男子,自然是白止。
他在感受到了自己送给嬴政的玉佩出现了问题之后,便立刻去找了嬴政。
可是,走在半路上,白止却发现失去了感应。
只得根据之前的方位,一路向前,希望能寻到嬴政。
白止迅速收回了视线,彬彬有礼的开口道:
“无碍,有吃食即可。
可有酿烧?”
老板娘微笑着点头:
“自然是有的。”
白止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几张木桌,抽了一条小板凳,随意的向那个被粗饼噎得翻白眼得老人旁边放下。
开口道:
“那便,来一份粗饼,再来一壶酒吧。”
老板娘点了点头:
“那就请客人稍候片刻,奴家这便去准备。”
白止微笑着拱手道谢,随意的坐在了凳子上。
那个吃着饼的老人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白止,眉头微皱。
看着老板娘身姿摇曳得离去,粗布衣衫下的体态极为丰腴可人。
白止砸吧了一下嘴,便听到身边的老人冷不丁的开口。
“娉娉袅袅,停停当当。山水至此猛收束,原来盈盈一握。”
白止转头,神色肃穆,直接脱口而出:
“娇娇嫩嫩,晃晃荡荡。横看成岭侧成峰,竟是难以掌控。”
老人也是收回了目光,看向白止,眼中分明有几许欣赏的意思。
两人视线一个交汇。
没错了,同道中人啊这是!
白止拱了拱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还未请教老人家,可是此地人士?”
老人吞咽了一下粗饼,随意地挥了挥手:
“哎,请教不敢当。
老朽只是途径此地,腹中饥饿,便来解决一下饭食。
小兄弟这是?”
白止开口道:
“小子自然也是如此,想去楚地游学一番,看见了酒肆,便来歇息一会儿。”
老人点了点头,轻叹道:
“去楚地游学,也好。
读书之人,就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方能做出大文章。”
白止挑了挑眉,出声道:
“那老人家这般年纪,也是游学吗?”
老人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黄牙:
“自然不是,老朽年轻的时候,喜欢到处跑。
现在倒是不喜欢了,这身子骨也不允许了。
老朽来此地,也只是等个人罢了。”
白止点了点头,未曾深问。
老板娘已经举着托盘过来了,俯下身子将酒壶粗饼端到了白止的身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开口道:
“那便劳烦客人在此地用食了,招待不周,还请客人见谅。”
白止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
随即拿起了粗饼,将酒壶放在了一旁。
老板娘转身,正欲离去,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脸上有些许急色,看向老板娘开口道:
“还请老板娘稍等!”
女子怀中的婴儿正在啼哭,老板娘随即迅速走了过去。
两人低声说了片刻,女子便随着老板娘一同走向草屋内部。
那个中年男子和年轻人也起身,守住了出口。
白止抬头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打开了酒壶。
浓郁的酒香喷鼻而出。
白止深吸一口气,似是有些慨叹地笑道:
“野外酒肆有三好,美妇人,酒客少,土酿烧。”
身侧的老人点了点头,抚须而笑:
“俏寡妇,蒙汗药,长板凳,小尖刀。”
似是随意而说,但是那守在门口的中年男子面色骤然生变。
“不好!”
随即转身,欲要冲向了草屋内部,但是他身庞的年轻人眼中陡然闪现一抹狠色。
直接一拳挥出,气血鼓荡而鸣。
中年男子没有做出什么防备,直接被一拳轰飞在旁,砸倒了一桌围坐的汉子。
白止却仿佛没看到一般,而是看着老人微笑道:
“不知道老人家,在此地等的人是谁呢?”
老人眯了眯眼,扭头看向远方出现的一大两小三道身影。
......
“喂,大坏蛋,为什么不飞了?”
清月小道姑脸上汗渍涔落,本来还算齐整的发丝粘连在自己的额前。
气喘吁吁的看着在前方默然前行的楚休开口询问。
身边的嬴政也是面色微白,黑袍已经被汗水打湿。
此时尚算夏季,日光恶人的很,他们已经走了数里地,而且楚休的速度极快。
他们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自然累的很。
楚休微微驻足,看着前方的草屋,轻出了一口气。
“过了这里,你就不用走了。”
小道姑微微一愣,顺着楚休的目光看向远处出现的草屋:
“所以,你是想带我们先去歇一会吗?
正好我也有些口渴。”
嬴政也是轻舒了一口气,但是却敏锐的发现了前方的楚休有些不对劲,面色极为肃穆,身上隐隐泛着冷意。
轻轻扯了扯身边清月的衣袖,面对清月有些疑惑的目光,嬴政抿了抿嘴,低声道:
“小心....“
小道姑有些疑惑,随即便看到一道身影从草屋外侧起身,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师傅??!!”
清月有些兴奋的开口轻呼。
正欲向前奔去,被嬴政拉住,一抹刀光横贯而出,斩在了小道姑身前的空地上。
“要么,我杀了你师傅,带你返回楚国。
要么,你师傅杀了我,我带你一起去见你娘。”
楚休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小道姑脸色微白,缩回了自己的右脚。
一道轻叹声响起:
“楚小友何必杀性这么大?
虽然楚王有令,但是,似乎也不值得你这位楚墨的首领以性命相阻吧?
放了清月和嬴政公子,老夫任你离去。”
楚休愣愣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老人,冷笑了一声:
“谁说我是奉楚王之令?”
老人有些疑惑,看向了楚休:
“那你?”
“我只是单纯地与你有仇罢了!”
楚休长刀横起,眉宇间煞气昭然。
“老朽自问,应该没有什么姓楚的仇家,愿意花费六年的功夫找寻老朽的踪迹寻仇.....”
老人轻叹了一口气,楚休却是看了一眼身边的清月,随即盯着老人冷冷开口:
“我的仇,只是因为一个女子,一个宁肯死在乱兵之中也要等待你出现,去救她的女子!”
老人微微一愣,一道轻叹声响起,一袭白衫招摇。
“某倒是没想到,老人家居然还有如此情史。
不知那个女子,可是和这个小姑娘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