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战平已经瘦脱了形,原本饱满硬朗的面庞凹陷下去,嘴巴上裂开几道血口子,苍白的脸色映衬下,有些瘆人。
他虚弱得很,听到元念唤他,也只微微睁开眼,用力挤出几个字,道:“三弟,来了。”
元念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穆战平,当初那样魁梧挺拔的一个人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放下手中的火把,蹲下去为穆战平检查伤势。
穆战平满身是伤,虽然大部分都处理过了,但几处较严重的箭伤皮肉已经腐溃,正隐隐的往外发出恶臭。
元念一面担忧穆战平身上的伤,又急于揪出那个害他到如此地步的人,道:“大哥,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穆战平刚要作答,开口却先咳嗽起来,这一咳又牵动身上的伤口,禁不住皱了眉头,缓口气才道:“一言难尽,府里一切都好吗?是父亲派你过来的?”说这些话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元念不想让他担心,撒了谎,道:“大哥不必牵挂都城之事,大家都很好,父亲……”
元念正穷尽心思的想着如何把这个谎圆下去,洞口处钻进来一个人,瞧着他的身量和走路的样子,再微着微弱的火光辨认了眉眼。元念立刻想到了楚云。
楚云身为穆战平的副使,深得倚重,曾跟随穆战平到过穆府,元念对他有些印象。
楚云?战报中斩杀穆战平的楚云!莫非是循迹而来,想要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元念飞身向前,朝着楚云胸前就是一脚,道:“你把大哥害成这个样子,今日就要你一命抵一命。”
楚云并不还手,倒在地上任由元念打骂。
穆战平挣扎着阻止元念道:“三弟,住手!”
元念这才放开楚云,走回穆战平身边,道:“他卖主求荣,大哥不要乱用仁慈。”
楚云一身狼狈的爬起来,眼里噙着泪走到他们跟前,从怀里取出一包药,然后跪到穆战平身边为他的伤处换着药,道:“将军,这药有些烈,不过效用不错,将军忍着些吧。”
穆战平咬紧牙关点了头,只是药刚一碰到伤口的腐肉,他的额头就见了汗。但他极力忍耐着。
等到穆战平的伤处都换了药,元念把他扶到一个略微平整的地方躺下歇着,然后转身揪起楚云,道:“你跟我来,我们出去说!”
二人来到洞外,楚云跪在元念面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包括他自己的身世。
原来这楚云也是个可怜人,他父母早丧,又无亲无故可以投靠。不得已,楚云和弟弟流落街头。走投无路时,被余庆中收留了,为了活下去,他开始为余庆中卖命。
楚云长大后,余庆中见他头脑灵活、办事得力,愈发重用。后来将他安插到穆战平身边做了许多侍从中的一个。
穆战平见楚云胆大心又细,对他很赏识,一路提拔到副使,常伴左右。楚云对穆战平也是十分的敬重和感激,随他出生入死,后来就到了这里。
就在楚云几乎要忘记自己身上的任务,要誓死追随穆战平时,余立岑带着他父亲的亲笔手书出现了。
余庆中要楚云助他儿子余立岑除掉穆战平。楚云的弟弟尚被当作人质扣留在余府中,楚云不敢抗命。他以敌方想要和谈为由将穆战平骗到了一个山谷中。
先是箭如雨下,一时间人惊马慌,跟随他们前去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楚云自己也中了箭伤,这才明白过来,余立岑并非只是把穆战平囚禁起来,而是要他的命。
接着山谷中前后各出现一队人马,对他们进行夹攻。穆战平寡不敌众,最后“死”在乱刀之下,而楚云则成了斩杀叛贼的有功之臣。
楚云自知罪孽深重,在所有人撤离后又偷偷的进入山谷,仔细的搜寻,挨个的辨认,终于在死人堆里找到穆战平。待要埋葬他时,他却突然缓过口气来。
楚云喜极而泣,背起穆战平连夜把他藏到了这个偏僻的洞中。
后又暗中派人送了那封信,因为害怕穆继英父子知道后事情败露,连累自己的弟弟,所以信是给元念的。之后元念就到了这里。
楚云说完,从腰间抽出佩剑递到元念手上,道:“楚云害了穆将军,不敢奢求宽谅,楚云但凭三公子处置。”
元念握着剑,剑锋直抵楚云的喉咙,他闭上双眼,直等被元念一剑封喉。
元念却将手中的剑从楚云的颈间移开,道:“念在你照顾大哥的份上,我今日暂且留你一命,日后若再敢生异心,这一剑可就要挪地方了。”说着拿剑刺入楚云的左肩。
“唔……”楚云紧蹙着眉睁开眼,道:“谢公子不杀之恩。”然后手捂着伤处,随元念走回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