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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安然和邢子阳?

多么诡异的组合,可是,即便再好奇,连翘也不过循着视线一望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反而侧过脸来,望向旁边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不得不说,火锅同志任何时候都比她绷得住,她怎么着还愣了好几秒,瞧人家从头到尾就跟没见着人似的,这份修为,比道骨仙风的高人还要牛儿气。

很快几个人就走到近前了,邢子阳个子挺高,很显然禀呈了邢家人的特点,目光是含着笑的,可是在她看来却有些蛰人,一只手臂被易安然挽着,另一只手斜插在裤兜里,他似笑非笑地招呼。

“哟,大哥,大嫂,今儿回来得挺早。”

连翘一如既往的只微笑,不说话,而邢烈火悠闲地品着刚送上来的那杯碧螺春,眼皮儿都没抬,似乎只是从鼻翼里轻哼出一个‘嗯’字来。

“大哥,介绍一下,易安然,我朋友。”邢子阳的声音很嘎嘣脆,同样一口的京味儿,稍带点儿京文化特有的痞味儿,但更多深层次的东西她就听不懂了。

不是女朋友,而是朋友,韵味儿可就大不相同。这一下,连翘觉着有趣了,微微勾着唇角,眼眸闪烁着玩味的笑意。

她觉着自己像一个看戏的旁观者,以一种很诡异的姿态在看着这戏剧化的玩意儿,当然更多的是注意火哥的反应。

可是……

邢烈火并不多话,微微摆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都坐。

接着,他出奇不意地转过头来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特慎重的说了一句,“连翘,我老婆!”

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事实说,她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太正式,太正经的介绍,让她脑子突然有点儿溜不过弯来,这儿谁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呢?

这人的思维真是太跳跃了。

不对,对比一下想想么?

易安然,我朋友——

连翘,我老婆——

火哥想表明的是这样么?

不料,听完他的介绍,作为邢子阳‘朋友’的易安然却微垂着头,脸上微微泛着红地轻唤了一句,“烈火……”

眉头一拧,邢烈火冷若冰霜的脸上,仍然没有半点儿表情,这回子连嗯都没嗯了。

心下舒坦了,连翘把那句‘靠’给咽回了肚子,不得不佩服起火哥来,至少换了她自己做不到这么坦然。

哪怕现在看到易绍天,或多或少心里还是会有一些异样的,或者说阴影也好,毕竟他不同于普通的男人,而他对易安然,难道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有点不可思议!

“想什么呢?笑得真二。”看到她出神,邢烈火忽地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问,那视人若无物的姿态,表明了一个态度,那些人在他眼睛里,根本不存在。

至于‘二’这个字么?

呵呵,火锅同志是没有这么时尚的,这是他刚从翘妹儿嘴里学到的新名词,没事就拿来用用,从初步了解它的定义到广义延伸后,他觉得二这个形容,最符合连翘,于是常常活学活用。

当然,对于他旁若无人的亲昵,连翘自然也懂得配合,这是他俩之间形成的默契。

于是,弯起唇角,她将那弧度挑得更大了,“想你呗,还能想什么?”

“乖。”冷冷的黑眸转暖,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邢烈火轻轻在她耳垂落下一吻。

却不知……

那一触之下,如电流窜过的激荡,让连翘那小心肝儿颤了又颤,肌肤都在发毛,为毛这家伙越来越喜欢在外人面前跟她黏糊?

“你刚才想说什么?”邢烈火端过面前的茶盏,轻啜了一口,突然问她。

他指的是这几个人没来之前,连翘那句被打断的话。

“忘了!”连翘懒懒地说着,一脸的黑线和茫然。

这是实话,一旦话被人打断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是她罕见的缺点之一。

“笨。”邢爷抬手爆了一下她的脑门。

一把拍下他的爪子,连翘笑道:“没有我的笨,如何衬托爷的睿智?”

你一言,我一语,视人如草芥,两个人就这么不停地说着,抢夺了话语的制空权,先声夺人的把别人说话的机会给剥夺了。

咳!

不过么,当众秀恩爱是需要勇气的,而当众看别人秀恩爱的人,更需要勇气。

四个人先后坐在他们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他俩亲昵,各人心中有各味儿,尤其是易绍天,那张脸如同他那个人,沉寂得似乎让人可以忽略掉他的存在,可是那不经意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痛苦。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可以试想一下这是一个什么画面,这是多么尴尬的一个组合团体?几乎快要弄成一家人了,是无巧不成书,还是作者太脑残?

但今儿挺不可思议的是,邢婉小姐竟一句话都没说,一直摆着那股子委屈劲儿。

连翘寻思着,难不成是因为上次在医院被自己给气晕过去后,就心有余悸,开始对自己敬仰么?那小眼神儿怯生生的,完全走的是红楼黛玉路线嘛。

持续着这诡异的气氛,时间走了一圈又一圈,可是冤家见面如同战场,敌不撤,我不撤,都耗在那儿等着饭点儿。

可是,眼看饭点儿过了,也没有人来催饭。

肚子有些饿了,连翘略微地弯了弯腰,按着肚子嘴若隐若现的苦笑。

大手扶上她的肩,邢烈火沉沉地问:“饿了?”

“嗯,有点饿——”

其实哪是有点饿啊,她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饿不起,一饿就头晕目眩的,额头都得冒冷汗。

突然身边的位置空了,三分钟后男人高大的身子又山倒杵了过来,带着他袖口淡淡的清香,语气平缓但她听着温暖。

“诺,月饼,先垫垫,快开饭了!”

“谢谢?”

接了过来,那蛋黄酥的月饼比任何时候都要香,那味儿氤氲在她的鼻尖,沁入了她的心脾,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都饿了,那火哥不饿么?

于是,将另一个还没吃过的月饼递了过去——

“你也吃。”

目光一顿,男人的动作有些迟疑。

“烈火他不吃月饼的,而且,他的从来不吃这么甜腻的东西——”

一声温婉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在安静的小客厅里显得特别的怪异,连翘心里一窒,一种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油然而生。

酸,涩,不堪。

当然,说话的女人必须是易安然,她跟火哥有一个七年前,只是不知道七年前是多少时间,又接触到哪种程度?

抱了,搂了,亲了,上了床?同吃同睡同住?

要不然,她能对他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么?就连他不爱吃甜腻她都知道,为什么她连翘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却不知道他原来还有食物禁忌?

是她关心不够,还是他保留太多?

她更想不明白这个女人,是以什么身份来告诉自己,她的男人是不喜欢吃甜食的?是邢烈火的前女友,还是邢子阳的现朋友?

真好笑!

脸上表情有些变化,但她却将递月饼的手收了回来,笑容也没变,只是简单的挑了挑眉,笑言:“不喜欢吃,那只能挨饿了——”

“谁说我不吃?”

一把抢过她手里那块儿月饼,同时大力反扣住她的手,邢烈火一只手拿过月饼几乎用咽的吞下,另一只手就那么包裹着她突然变凉的小手,不动声色地越握越紧。

看了看他,连翘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也许是他的反应太过急切,一旦急切,就是在意,那他是在意什么呢?

想了想,她不由得浅笑着揶揄道:“好吃么?!”

抬头,对上她含笑的漂亮眼眸,握住她的大手更是一紧,“好吃!”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易安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连翘,你怎么能给他吃月饼……”

“闭嘴!”

“闭嘴!”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一男一女——

听到她的话,邢烈火那双眼睛都快结成冰块儿了,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目光里淬满了冷意,但很快就收了回来。

他是爷们儿,不屑于与女人计较。

而连翘却真炸毛了。这女人太扯淡了有没有?

靠之……

攥了攥手,她怒极反笑,一双眼火冲冲地望向被吼了之后有些怔愣的易小姐:

“我的男人,他吃啥跟你有关系?你得瑟个屁啊?想做小三也得挑挑时间,别他妈给脸不要——”

易安然瞬间涨红了脸,她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粗俗的骂人。

满脸难过地望着那个冷着脸的男人。

蹙了蹙眉头,邢烈火觉得憋得慌,实在是懒得看,忽地站起身来拉着连翘就出了小客厅。

而连翘却郁结了,他这是要维护谁呢?

其实,一个月饼罢了,真的没有什么,可是她那心……

但凡经历过恋爱的同志们都应该清楚,往往在很多时候,人在于的偏就是那一点点的感觉。越是在意,便越是在乎;越是在乎,便越是计较;尤其是女人,这几乎是雷打不动的定律。

好吧,她承认自己很孬种,在经过易绍天的背叛后,她给自己的心几乎是加了一道防盗门儿。

一刹那,她有一种想逃离这种若有似无,欲遮还揭的情感冲动。

她不想,也不愿再为情而伤。

餐厅。

终于混到吃饭了,可是连翘胃口却走丢了,心里再不舒服,脸上都得端着。

邢奶奶慈祥和蔼的笑容是最让人舒心的,而火哥家的二伯三伯,二婶三婶,那都是达官贵妇的派头儿,不会过份为难,也不会过份亲热,除了礼节上的寒暄,再没过多的接触。

当然,连翘亦然,必要的礼貌,她懂,装,她也会。

邢老爷子今儿一直板着脸,邢家大宅的谈话并没有让他对连翘的态度有什么改观,从书房出来直接就坐下吃饭。

在邢家,他是老大,不知是长兄如父的原因,还是本就位高权重,总之,连翘瞧着,火哥家的二伯三伯对他爸都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更别提侄子侄女什么的了。

所以这也不难解释他为啥不喜欢她了吧?敢给他排头吃,不是死路一条?

那张诺大的巨型圆桌上围满了邢家人,饭菜丰盛自是不必多说,而餐桌上鸦雀无声才是重点。

大概有地位的家庭都比较注意形象,饭桌上就连咀嚼的声音都被刻意的放缓,那礼节,夹菜,吃饭,喝汤样样有规矩。

在这样的氛围下,还能吃得下么?脑子里转来转去就一句话——做人累,做邢家媳妇儿更累!

邢烈火一瞄就注意到这小妮子都不怎么动筷子了,就跟碗里的白米饭斗争着,似乎非得数出来它们的数量不可。

黑眸微敛后,家规什么的都浮云,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低声安慰。

“多吃点。”

不肖说,马上他俩就成了目光焦点,连翘点了点头,轻飘飘一个字。

“好。”

“要是不合口味,一会回家再弄。”

“嗯。”

咳咳!

轻咳了两声提醒,邢老爷子那双眼睛都快飞出刀来了,在饭桌上耳鬓厮磨的成何体统?

连翘闻言微一抬眼,就与老爷子严肃冷漠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心里略一紧,与她何干?躺着也中枪!

……

饭后,偏厅闲话家常。

连翘真心不想在这儿杵着,可是……好吧,这还是邢家的家规,中秋节饭后,围坐一起团团圆圆,热热闹闹,以示人丁兴旺。

估计是憋了一肚子话没来得及说,邢子阳的母亲是最先开口的一个。

那是一个气质极好的温婉女人,有身家背景的官小姐,一向都是极其挑剔的。虽说邢子阳只介绍说易安然是朋友,而且她还是易绍天的妹妹,但她还是相当不客气地把易小姐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个遍。

“易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上门遭遇查户口太正常了,而易小姐似乎也有所准备,微垂着眸子小声回:“我是学美术的,目前……目前还没有工作,家里就一个哥哥……”

而这时候,连翘就坐在火哥的旁边,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女人,觉得忒有趣。

她到底要做什么?

“听说你脑子受过刺激,有时候会犯糊涂?”这位邢夫人明知故问,想必是早就了解过这些情况了。

但易小姐纹丝不动,腼腆又不失庄重,“是的。”

从这一刻起,连翘才觉着易安然这个人是不简单的,以前每次出现在她的面前,都是一副脑残的模样儿,而这次却不同,表现得不卑不亢,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喂,大嫂,问你点事儿啊……”

这时候,邢小久却挤了过来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无疑,小久是个漂亮的姑娘,而且是连翘比较喜欢那种。

打心眼里的,真真儿喜欢,这女孩子和矫揉造作的邢婉相比,完全天壤之别,她身上没有权贵之家养出来的高贵女子那种毛病,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权贵气息,更没有以前初见火哥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冷眼。

纯净,精灵,小百合花,漂亮,美丽,这就是连翘对邢小久的评价。

其实,小久想问什么话,连翘心里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在她大哥那儿得不到的资讯,就想从她这儿来。

不过心里知道是一回事,礼貌的倾听又是另一回事。

“怎么了,小久?”

“大嫂……算了,叫大嫂感觉把你叫老了,嘿嘿,我还是叫你翘姐吧?咋样?”邢小久压低了声音,说得挺郑重。

“好啊。叫啥都成。”

连翘点头。

可是,话刚说完,那只握住她手的钢筋铁腕就大力一捏,表示了它主人的不满。

但她现在不想搭理他……何况,叫大嫂和翘姐有啥区别?

小久姑娘哪里知道自家大哥心里的浪花在翻滚,嗓声清脆地小声问:“谢铭诚中秋回老家没有啊?”

就知道要问这个。

连翘抿唇一笑,“没有,在部队值班呢。怎么,想去陪他过节?”

脸微微一红,但邢小久还是大方的耸了耸肩,随后又烦恼地抓了抓头发,一脸的悲愤,“翘姐,你说谢铭诚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总敷衍我,呛我……翘姐,如果你男人,你会喜欢我么?”

这问题问得!

要不是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下,连翘真想放声大笑,但嘴唇抽搐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住了。

“我要是男人啊,指定喜欢你这样的。不过谢队这人么……小久,缘份这事儿,随其自然最好。”

想了想,小久忽然凑过来低声问,“翘姐,我大哥会说话气你么?”

“呃!”

那何止是气啊,打啊,骂啊,掐啊,捏啊,十八般武艺都用尽了,尤其是刚认识的时候,怎么打击她舒服他就怎么来,专以收拾她为乐。

“有没有?”小久没谈过恋爱,对别人的感情十分感兴趣。

“这个么……比谢队恶劣十倍不止。”

“啊?”这话一出,邢小久立马向她投过去深深的一眸,里面十足的同情。

“小声儿点,听见了。”

将指头放在唇边做噤声状,连翘觉着跟邢小久这样单纯的女孩子说话自然,不过非常不敢相信,这样的姑娘,真的能管理一间公司?

还是她只是情路难走,工作却得心应手?

“哦哦哦——”

邢小久开心的时候表情很丰富,话也挺多,两个人聊得很投缘,窃窃私语的聊了一会儿,连翘就被邢奶奶叫到了院子里。

为嘛呢?听说她是习武的,非得让她一起研究太极拳。

连翘没法儿拒绝,而其余的人也都吹棒着老太太,一起蜂涌到院子里要看老太太表演。

挺得劲儿的调和着气息,邢奶奶将一套太极拳打得端端正正,旁边全都是叫好声,不管懂的还是不懂的,尤其是邢婉,激动得直拍巴掌。

略微沉吟,连翘如实说。“奶奶,你的动作不规范——”

她其实是不想说的,可是看这奶奶人不错,而正确的套路对强身健体才会真正助益,换平时她也不会趟这种浑水,聪明的跟众人一样,说好说好好好,但今儿不知道是不是被月饼给抽着了筋。

果然,邢奶奶原本开心的脸——黑了。

怎么着,面子都有些下不来啊?但几十岁的人了,她也不愿意小辈子说没有风度。

“那翘丫头,你打一套给奶奶看?”

自做孽,不可活。

这就是连翘此时的想法,走到中间,稳健地将老爸亲自传教的太极拳给打了一套,在那秋风落叶里,在那手势起落间,那意境看起来还竟是那么的飘逸。

“哦,原本这样?来,翘丫头,帮奶奶纠正一下。”

呵呵一笑,邢奶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特别有兴趣儿地讨教,这让某些想看她吃瘪的姑娘心都碎了。

而旁边观战的邢爷,那双一向冷漠的眸子竟全变了火焰卷向她,他的女人果真是不同的……

连翘一眼儿没看他,只顾着帮邢奶奶修正几个不太准确的姿势,面儿上带着微笑,没有让任何人注意到她心里的波浪。

“翘丫头,难不成奶奶几十年的武术修为,全是错的?”奶奶有些小沮丧。

几十年修为?邢家奶奶一定是武侠迷!

“呃……这个也不是吧,反正都一样强身健体……”

“不行,不对,我怎么感觉你的就好看呢?”

这个问题么,连翘能说是因为她人长得好看么?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她不介意对这可爱的老太太谄媚,何况太诚实了也不好,万一将老太太气得血压升高什么的罪过了。

“奶奶,以你的修为来看,那武术造诣是相当高了,不过么,就是领悟的精髓不太对,其实上,太极拳它是用来……杀人的!”

“啊!”邢奶奶长大了嘴巴。

噗哧一乐,连翘就知道邢奶奶会有这个表情。

“奶奶,你学拳是为了啥?”

“强身健体啊。”立马这么回答,邢奶奶哪好意思说自己还有一个侠女梦呢?

“我的爸爸曾经告诉我,学武主要在于随心而发,这四个字是连家武学的根本,而太极拳是至柔的一门功夫,讲求四两拨千斤和以柔克刚,实事上就是用来杀人的,张三丰说……”

邢奶奶听得直点头,突然打插道,“张三丰是谁,我怎么没听过?”

挠了挠脑袋,连翘感觉她的血压没上升,自个儿的却在呈直线上升,赶紧笑着摆了摆手。

“张三丰是一个太极拳的高手,打酱油的。”

这时候——

连翘突然听到一声轻咳,待抬头时就瞧到邢老爷子那冷漠的视线,然后就是带着命令口吻的沉声,“连小姐,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说完,他先离开了。

心里咯噔一下,连翘最烦这种很正式的交谈,虽说不惧,但被人各种的贬损和打击,谁都不太舒服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人在屋檐下,那是老公公。

深呼吸一口气,她稳了稳心神正待起身,手臂却被人大力抓住了,而邢烈火的语气十分坚定。

“我陪你。”

上次在医院时他行动不便,才让她孤身去面对自己那个挑剔的父亲,而现在他好好的杵在这儿,怎么能允许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他女人排头吃?

“嗯。”

连翘没有拒绝,因为这个男人决定的事儿,也从来都不会给人反对的可能性。

任由他牵着手,穿过一个院落,上了正厅的二楼。

书房里,午后的微弱日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很明亮,不过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间书房会有那么陈旧——

一张旧式的红木办公桌,好像经过了多少年岁月侵蚀似的,显出了斑驳的老态,不过从桌子的雕纹什么的看,东西绝对是好东西。不仅桌子旧,就连旁边的一应摆设看上去都有相当长的时间了。

桌上,有一套盖碗茶具,铜质的茶壶,有袅袅的热气冒出,里面装着砌好的茶。

茶,又是茶,似乎邢老爷子酷爱饮茶,而火哥似乎也喜欢,这其中可有玄机?

正位上端坐的邢老爷子和刚才在餐厅里似乎略有不同,透过光线,连翘似乎能看到他那有些冒出来的斑白头发,到底还是操劳的,这么一看,他也不过是一个老人,一个父亲罢了。

除了不喜欢自己,他也没有什么不好,而自己又不是人民币,自然不会人人都喜欢,何况,就算自己是人民币,人家也不见得就爱这摞钱。

所以,连翘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反感他了。

瞟了一眼冷着脸的儿子,邢老爷子身体略微一顿,端起盖碗茶的茶盖儿,声音不疾不徐,但沉稳有力。

“坐吧。”

邢烈火不置可否的拉连翘坐下,一直沉默着。

很明显这两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但连翘不好胡乱猜测,事到如今,她只能乖乖地坐在那儿,佯装自己是旧社会被万恶的封建社会压迫的小媳妇儿,竖着耳朵准备仔细聆听教诲。

气氛有些压抑,她不想承认,但还是有点儿紧张,掌心里都渗出汗湿了。

沉寂着,过了半晌,邢老爷子突然从书桌的抽屉时拿出一个盒子推到了连翘面前,但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

连翘狐疑地拿过,转眸望火哥,后者冷着脸也没有讲话。

好吧,两尊雕像。

人家给她东西自然不是让她拿回家欣赏的,于是,带着那颗纠结的好奇之心,连翘姑娘直接打开了盒盖。

然后,大惊!

你猜是啥?

一个手机,居然是一个手机。

“这是?”

喝了一口茶,邢老爷子漫不经心地说:“这是手机。”

她当然知道是手机,不知道的是给手机的意义,不过她抿着唇,没有再开口问,直接等着他说。

不过,他却没有开口,耳边却响起火哥冷淡淡的声音:“拿着吧,这是加密后的手机。”

加密?什么玩意儿?

连翘拿着那手机翻来翻去瞅了瞅,除了没有牌子之外,看不出和普通的手机有什么不同。

“这是干嘛?我有手机。”

“这是加密的特殊手机,能让你的电话和信息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信息收集部门监听。”

“……”她有些无语。

所谓的信息收集部门,其实就是特指的情报机关,包括国内的,或者国外的,这个连翘懂。

心下有些烦躁,这样的家庭真是麻烦,要不然,以她比苍海一颗沙还渺小的女人,谁没事儿来监听她啊?

正寻思着呢,突然听到茶盖磕碰到桌面的声音,微微一瞟,就看到邢老爷子那眼神儿不经意地淡淡扫了过来。

乍一看平静无波,实则比刀子还要锋利。

这是一个不好揣侧的人,一点儿都让人猜不透。

可是,哪怕心里有点颤,但输人不输阵是连翘的风格,稳稳地回视着他,她脸上的笑容浅然而礼貌:“谢谢公公。”

果然,一听公公,对方皱眉了,意料之中,但是她偏偏要这么叫,没法儿,谁让她是一个有礼貌有教养的姑娘呢?

顿了几秒,邢老爷子似乎斟酌了片刻,突然话锋一转,表情严肃又别有深意地说:

“几年前,一名上校军官因为泄露军事情报被秘密逮捕,最后被军事法庭裁决枪决,牵连甚广。所以,中央对保密工作相当重视,至于你,注意谨言慎行,不要到时候撞到刀口上。”

连翘很震惊!

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她相当清楚在国内这种案子保密级别很高,绝非一般人有资格知道的,老爷子告诉自己,难道真的是关心?或者是害怕因为自己一时不注意出了纰漏连累到邢家?

事情真玄幻!

之前这种事儿对她来说,绝对都是电视剧或者电影情节,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活生生的发生在现实里。

看来,身居高位者整天都小心谨慎,高处不胜寒的活着,被所有人的眼睛盯着,那透冷的感觉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好吧,她第一次觉得,还是小老百姓好,至少不会睡一觉起来就蹦出一个政敌,或者神马刺客007之流,一刀就给咔嚓了——

这样的家庭,一步都不能错,那么火哥这么些年,又得承受多大的压力?

不由得望着他,可他还是面无表情的冷漠,目光望向窗外,这时候的邢烈火,再一次让她觉得猜不透心里。

深,深沉,深不可测!

或者她从来都没有猜透过,正如她不知道他不爱吃甜腻,而易安然却知道一样——

到底还是不够熟悉。

往后靠上椅背,邢老爷子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隔了半秒似是无意识地同他一样往院落里瞧去,然后,他笑了,连眼角被岁月染上的纹路都深了许多。

“你妈妈最喜欢的湘妃竹开花了——”

湘妃竹,泪竹!开花?

书房里十分安静,半点儿声响都没有,父子俩都看着窗外——

这种安静很可怕,让她心里有一些像被吊在半空中的失重感,很强烈很强烈,很不安很不安,很焦躁很焦躁——

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时光任苒的感觉,莫名的,心底冒出了一点点的伤感。

也许他们父子看得不是风景,而是透过风景看人也不一定,这里应该有火哥很多的过去时光,童年岁月吧?

良久,邢老爷子似乎是累了,没有再瞧他俩,缓缓地闭上了眼,挥了挥手——

“去吧。”

邢烈火冷冷地眸光从窗外收回,还是一言不发,但那只有力的大手却适时的伸了过来扣住了连翘的手腕。

那是他爹,他可以恣意,但连翘却不可以,站起身来,她礼貌的告辞:

“谢谢公公的手机,告辞了。”

这么文诌的话,她都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说出来的,一阵恶寒。

可是就在两人转身正要离书房门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邢老爷子凉薄的声音,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

“桂花糕好久没吃过了。”

身子一僵,邢烈火眉目倏冷,沉声说:“季节过了,想吃就没了。”

这句话,让连翘心里一颤,有点儿心惊。

这两父子说话,要不要这么深奥?要不是她确定自己没有穿越,保准以为自己回到了战争年代,听特工玩暗语。

等他俩离开邢宅的时候,京都城,已经入夜了,玄黑的战神缓缓地行驶着,离那个家越来越远——

街上,处处华灯,店铺,间间溢彩。

车上。

想着在邢宅发生的一幕一幕,连翘心里忒不敞亮。

觉得这些事咋这么不安生呢?

抬手过去蹭了蹭他女人的小脸儿,还是没啥反应的时候,邢烈火终于发觉他家的小女人有些不对劲儿了,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回答嗯嗯嗯,好好好,脸上笑得像朵花,那漂亮大眼睛里的含义却意味深长。

他不解地按了按眉心,忍不住问了,“连翘,有话就说,憋住会要人命的。”

“没事。”

偏了偏小脸,连翘又望着他笑了笑。

她这个样子,让邢爷心里一阵一阵燥火儿,伸手就握住她的手,手上加劲儿,“说!”

被逼问,连翘觉得自己倒霉催的?

说,说啥呢?

她自己也纳闷了,心里究竟别扭啥呢?

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说行不行?”

“不行!”

邢烈火的声音倏地提高了八度,又开始冒冷气儿,这是从车祸发生这么久以来,连翘第一次瞧到他对着她甩黑脸。

而冷着脸的火阎王,身上那气场特别的强,但这会儿,却让她觉得更加疏离难懂,更有一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对自己就动不动烧着火,跟那个易安然却可以那么好的脾气?

难不成自己天生欠他的?

算了,说不服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索性就闭上嘴。

可她越是不说话,火锅同志那火儿就越大,手上的力度也就更大。

“老子问你话呢?”

咝……

手上吃疼,连翘猛地缩了回来,吃疼地揉了揉,“我又不是钢筋铸的,干嘛没事就拿我出气,我又不是脸和灭火器。”

邢烈火微微一愣,灭火器这词儿倒是挺形象的,刚刚生起的恼意就被她这句话给压了下来,略微一顿,说得色色地:

“你可不就是我的灭火器?爷就指着你消火儿呢!”

冷哼一声,连翘不自觉的将话说得酸不溜秋,“别,我可担不起。”

从方向盘上拿下一只手来,邢烈火转过头拍了拍她的小脸,“别他妈打揍啊,有事说事。”

连翘不吱气,过了半晌儿才憋出一句:“我就不懂事儿咋了?你找懂事儿的呗,初恋什么的,又懂得你习惯的,对你好的,什么都肯为你做的!”

心里憋着劲儿,连翘不自觉地嚷嚷出声,再横说到底还是个女人,是女人天生都会吃味儿,她也不例外。

但话说出口,她直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干嘛啊这是?

“没良心的东西!”邢烈火气得咬牙切齿,他觉得自己够惯着这小女人了,难不成做得还够明显?

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心里琢磨啥呢?

吸气,吐气,好不容易克制住怒火。

“你这是吃醋?”

“没有,犯不着——”

堵气吧,堵气吧,可怜的妹子,吃醋其实没那么丢人!

看着她嘟着脸的样子,邢烈火有些失笑,“那还瞎胡闹!”

嗤嗤一笑,连翘直接闭上眼,不理会他,下意识里她觉得自己今儿有些脑残。

转过头来望了她一眼,邢爷脸色有些难看了,这小丫头性子还真是个倔的,好说歹说都不好使。

过了好一会儿,他稳稳当当地开着车,语气却说得相当严肃:“连翘,如果你是在因为易安然的事给我置气,你完全没有必要。”

小嘴一撇,连翘轻哼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觉得这家伙也真的挺迟顿的,这时候才知道她为什么郁闷?

心里略略软了软,似乎觉得松动了一些。

可是……

不行,怎么咋能轻易就妥协呢?

打量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蛋,邢烈火突然扭过头,恶狠狠地掐了掐她那能挤出水来的小脸,恶狠狠地说:

“老子说的话,不是放屁。你说你吃这种醋,至于么?”

“……”

脸上倏地有些烧,老实说,连翘自己也有些搞不清自己,这究竟是咋啦,可是一想到他跟易安然曾经的关系,看到易安然那个劲儿,她心里就特么的不舒服。

“我不喜欢你质疑我。”

说得可真诚了,可见她还是没反应,邢爷那心肝胃脾肾都憋住了。

磨牙半天,目光直视着前方开着车,最后,语气还是软了下来,“妮妮,你直说吧,要怎样才能把这股别扭劲儿过去?我都依你——”

一声妮妮,让连翘的心软了。

心情也开始换晴的方向发展,偏过头去打量着他,眼前的男人侧脸冷峻如刀刻,在黑夜的车灯下,还是那么帅,话说得也那么真诚……

承认吧,丫的,自己对他就真的火不起来。

噘了噘嘴,她和自己的心做着最后的抗争——

“你不吃甜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多丢人?”

这时,正好红灯,战神猛地停住,一本正经开车的男人,突然发了狠似的俯过脑袋就亲她的嘴,又啃又咬又吸,那舌头更是不客气的往里钻——

直到绿灯亮起。

他一副吃饱喝足样的砸了砸嘴,却没有马上回答,那握着方向盘的大手紧了又紧,好半晌才严肃的说。

“你给我吃什么,都香。”

“……”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连翘的心里猛的一抽。

“火哥,我……”

听到她突然软腻的声音,邢烈火冷哼一声,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知道错了?”

“……”

还不好意思了?好笑地看她涨红了脸,邢烈火点点自己的脸颊,“补偿一下,亲爷一个。”

连翘瞪着他,“不亲!”

“赶紧的!”

“偏不!”

瞥了她一眼,邢烈火淡淡地说:“快,亲了给你奖励,不亲的话——”

“不亲如何?”

这时候,邢烈火突然望了望车窗外。

吱——

毫无防备的,他猛地将战神车停靠在路边,那速度又快又猛,连翘一个收势不住身体就往前栽去,却被男人一把抱住。

三两下解开她的安全带,然后紧紧钳制住她挣扎的身子,五指一张直接袭了过来,沉声说:

“孽障,看爷的抓奶龙爪手——”

噗嗤!

哈哈——

连翘终于被他逗得笑出声儿来了,实在顾不得自己那点儿别扭的小心思了,想一想这男人原本是多么严肃的一个人,整天板着脸装得挺正人君子的,要不是亲耳听到,绝对没人会相信这种话是火阎王说的。

简直幼稚到爆!

而他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逗她开心——

罢了罢了!

她也不是小气的姑娘,要真和他闹,易小姐知道了不得开心死啊?

这么一笑,阴霾散去,心情就愉快了,也笑着将纤纤十指握紧摊开,摊开握紧,然后趁他不备,一下往她下腹探了过去,嘴里娇喝。

“臭流氓,看招,南斗水鸟拳。”

“小畜生,痛!”

邢爷猛地拽住她的小手,然后有些笑不可抑地将她搂在怀里,喟叹一声,低下头去用下巴蹭她的头顶。

“小妮儿,老公带你去一个地方——”

------题外话------

亲爱的妞儿们,周二了……工作的,学习的,辛不辛苦哇——嘿嘿,一切顺利哈~

话说,火哥要带翘妹儿去什么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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