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绝境极北。
一处寒冰深渊内。
此处狂风呼啸,吹落的散碎冰屑如刀,生灵几乎绝迹。
高高山崖上,一处青黑岩石洞口。
一个长眉白须的黑袍人看着南方。
今日本来是要如往常一般入定的,可惜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烦躁一直萦绕心间,清心诀念了半天竟毫无作用。
他活了十多万年,这般情况,只遇见过两次。
前一次,那是被准圣亲自出手,抓了自己来这绝境里,从此再不得脱。
而这一次,又将会发生何事?
他忽而清声喊道。
“烈风,暗天宗最近是否有异常?”
洞里,一个暗天宗战士突兀闪现至他身边,连忙躬身行礼道。
“大祖,不过是些小事,秦宗主必能处理好的。”
这被称为大祖的黑袍人转头看他,面无表情。
“说。”
烈风浑身轻颤,腰便弯得更低了。
“……回大祖,不过是仙盟里出现一个异人,他本身修为并不高,可是手中一柄飞剑着实厉害,很多分队队长都被他斩杀了。”
“飞剑?”大祖有些疑惑。
这烈风被派来伺候他,自然是个有眼色的,当下连忙解释起来。
“大祖,那是一柄很奇特的剑,我们暗天宗剑匣里虽然有九柄剑支,但扔出去,也就回不来了,但那飞剑却能,其速既疾,威力又大,迎面斩来,护体仙气几如鸡卵壳,还躲之不及……”
这一番话说下来,把大祖的眉梢都说得越来越高。
他便有些不悦。
“如此剑器,堪称灵宝了,你为何不早说。”
烈风一愣,灵宝?
这绝境资源这般贫瘠,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东西?
没记错的话,当年宗主说过,那仙庭中都没几件灵宝的吧?
“大祖,那剑,不过也就是这些了,还称不上灵宝吧?”
大祖便冷笑摇头,斥道。
“愚蠢,如果我没猜错,那剑器既有这般能耐,那里边蕴藏的能量必然极多,若是我来锻造,添加一个护体神通不过随手而为,那真正的剑主,怎么会不这么做呢!”
烈风愣了下,便点头称是。
大祖是暗天宗背后隐藏的大能,他们所有暗天宗战士背后所背负的飞翼剑匣,皆由他指导或者亲自所锻造。
既然大祖这般说了,那就绝无差错。
而如有攻击有防御,确实可称得上是灵宝。
想到死在那剑下的许多战士,烈风内心叹气。
宗门成员有大祖铸造的飞翼剑匣,已经比仙盟里的人好太多了,谁曾想这流放之地,居然也会出现灵宝呢?
便是这一件灵宝,几乎把暗天宗与仙盟之间的上下局势都扭转了过来。
那大祖忽而负手感叹。
“若我所料不差,这真正的剑主,必然是新进结界的,真不知外边的炼器发展到何种程度了,绝境这般物资匮乏,竟然也能把灵宝炼制出来,真是,了不起啊……”
烈风对这些不懂,唯有沉默应对。
便在此时,狂风中忽而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
那小战士烈风自然是感受不到,但大祖却忽而脸色大变,叫道。
“怎会如此!”
这波动非同小可,乃是一股强绝的能量从绝境中的某个地点爆发开来,而后冲击波一直荡到了这极北深渊!
大祖稍微感应其中,便发觉风中充斥着一股不甘的死气!
蛮荒绝境虽比三千世界任何之一都大,但让整个结界里的空气中都充满怨念,只有与自己境界差不多的那几位身殒才会出现。
也就是说,破界门或者仙盟后边哪位,已经身死道消了?
大祖沉寂已久的雄心,此刻瞬间燃烧起来。
“大祖?”边上烈风,见了大祖大惊失色的脸庞,连忙关心问道。
“走!”
大祖话音落下,便化作一只翼展超过二十丈的巨雕,抓着烈风便是一个扑扇消失于天际。
绝境发生了这等大事,所有一切势力必然发生惊天转变,自己必须亲临一线,不能错过任何一点信息!
…………
话说宁亦的天道剑气在斩中玉清子的时候,那玉清子的日落山海神通也同一时间落到了他身上。
灼热到极点的湍流,带着凝实仙气化作的焰火焚烧着宁亦的身躯。
能够融化坚岩的热流从每一个细胞渗透进了他的体内。
全身毛发早已经被碳化成灰。
但宁亦竟奇异地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体内的游灵欢呼雀跃,渐渐由蓝绿色转为赤色。
宁亦随手划出一道剑气,这剑气竟然附带了红白的炎火,而后砸在地面,把草木焚化,甚至把地表烧出了一些晶亮的结晶!
玉清子的神通,非但没有伤害到宁亦,反而让他获得了一些益处。
这便是因为他在飞升之前,在镇妖塔上方闭关几年凝实身躯的好处,现在身体的每一处都受到气运的庇护,日落山海这样的神通,根本就无法伤害到他。
而宁亦之所以放开了护体气运,也是由于天道给的警示,其实并没有什么烈度。
对于即将落下的仙尊触发的神通,那一点天道带来的警戒,就好像再说,小心些,前边的路有点滑……
毕竟是被镇妖塔气运之柱再造过的身躯,仙尊神通,已然不够看了。
而玉清子残破的躯体,被体内十几万年聚集的海量仙气搅动粉碎,化为气流逸散无踪。
道仙与佛陀不同,更注重神魂方面的造化,极少有人修炼诸如金刚不坏之类的神通。
所以境界到了仙尊以及以上,一旦身死,肉身便会消散于天地间。
宁亦走到玉清子消失的地方,发现什么宝贝也没有。
这个玉清子,比他还穷。
也难怪了,进入蛮荒绝境那么多年了,能够在结界的重重压力之下,维持仙尊境的修为本就不易了,那以前的法宝之类,里边的能量只怕早就被吸干了。
宁亦心念一动,被烈焰焚烧的眉毛头发在体内气运的催动下迅疾生长了出来。
又招一招手,远处一幢茅屋里便飞出一件青蓝的长袍。
长袍有些旧,但被浆洗得很干净,想来是玉清子的物事。
宁亦并不嫌弃,就这么穿上了身,挂着空挡一脚踏入了虚空。
他此时的境界自然并非单纯的真仙境,强大的神魂又有天道加持,很多时候自身的第六感甚至比仙法推衍还准确。
这一路往东北方向遁去,便自信能遇上暗天宗的关键人物。
然而才施展了几次遁术,行不过万多里,在一条大河的渡口处,他却忽而停了下来。
这处渡口,似乎荒废了很久了,杂草丛生,只余下两条残破的栈桥,还有一个青黑岩石的地标。
宣翎渡。
岩石上刻印着几个古朴的篆字。
让宁亦停下脚步的,不是这几个字。
而是河流中,一块散发着奇异波动的石头。
若无他这般强度的神魂,便绝感应不到这石头散发的极淡魂魄涟漪。
石头埋在深处,宁亦运转气运,分开河水,便摄取了上来。
一到手仔细打量才知道,这石头,分明是一块被水流冲刷过的骨头。
上边已经密布孔缝,似乎轻轻一捏,就会破碎。
感应过去,里边仅仅残存着一缕快要消失的幽魂。
时间似乎太过久远,这幽魂记忆的绝大多数都已经遗失。
那魂魄涟漪,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三个字。
‘秋月山,秋月山——’
宁亦皱眉半晌,搜索记忆良久,确认自己从未听说过这地名。
如果这地方与自己关系重大,陆昭儿没有理由不告诉自己。
这便只能说明,这地方,处在仙界的偏远处。
他凝视这一截白骨,淡然道。
“来自秋月山么,日后若有机会,倒是可以送你回家。”
也不知是那个词语触及到了这白骨中的幽魂,它便不再朝外散发神魂涟漪,沉寂了下去。
把这白骨收到怀中,宁亦没有把这插曲放在心上,又是一脚踏入虚空。
隐隐感应中,有一股极大的气势,从北方迅疾而下,将要与自己会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