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昨日的那条暗道,脚下平稳,四周空旷没有杂物。虽没有掌灯,但视线还算清晰,几人很快穿过暗道,眼看着便来到了巽字宫上方的金殿,却在这时为首的七焰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云歌问道,下意识的朝前头张望了一眼,不远处金殿的光芒隐隐约约透了过来,但似乎还有些距离。
“主子,这地下似乎是个尸体。”七焰低低的说道。
原本一直处于灰蒙蒙的状态下,几人心神都处在时刻警惕中,此时这偌大的暗道中忽然出现了个尸体,自然叫这几人心下一紧。
几人连着后退几步,云歌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个火折子。顺手抖了两下,火折子的火光迅速燃起,打破了眼前的灰蒙蒙,既然不约而同朝地上看去。那赫然出现在几人眼中的,果真是一个横拦在前头的尸体。
那具尸体身中数刀,仰面倒在地上,此时胸前正咕咕的冒着黑红的鲜血,一双骇人的眼睛泛着青筋死死的盯着几人。好在身旁有两个大男人,云歌并未觉得有多害怕,她将那尸体上下看了两眼,抬脚便朝那尸体走过去,却在这时被人从后头忽然拉住。
“公子,我过去。”萧阳微微垂着眸子,看了云歌一眼后,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兀自从她身旁走过,去了那尸体跟前。
萧阳站在尸体跟前,微弱的火光在他硬朗的脸上投下一片若隐若现的阴影。他手执着腰间的那柄黑色古剑,在尸体上轻轻戳了两下,随后手上骨节泛白,一个用力,尸体被挑翻了过去。
“公子,这人好像才死。”萧阳回头蹙着眉说道。
云歌点了点头,那尸体身上多处伤口,似乎是被乱刀所砍并无规则。方才被萧阳翻过来之后,后背上的窟窿立刻涌了一片血出来,在火折子的红火下,微微的冒着热气。
“先不管这个,进去再说。”云歌瞥了那尸体一眼,随后面不改色的跨了过去。
自家主子是什么人,七焰早有领教,所以对于她这种看到死人从容不惊慌的表现早已不觉得诧异。而萧阳虽是甚少了解云歌,但也只是抬了下眼皮,紧跟了过去。
这具尸体来的蹊跷,云歌同七焰都知道云顶的规矩,不论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只要来了云顶,都不准刀剑相见,至于怎样让这些人服从,云顶自有一套办法。何况来这儿的除了躲避仇家之外,多数是来寻欢作乐之人,所以就算云顶内八宫内的主家不管,这些江湖上的人也不会轻饶闹事的人。
所以这眼下通往巽字宫的暗道出现了个尸体,自然是叫人心生狐疑。
可当云歌一马当先,领着两人穿过暗道,来到这个金碧辉煌的金殿时,里头并无其他异样。一如上回的富丽堂皇,空旷安静。
萧阳上次未来,所以乍一看到,也免不了低低惊叹一声。
“主子,要下去吗?”七焰担忧的看了一眼云歌。
七焰心知事有蹊跷,但身为属下,实在是不好阻拦主子的。
“下去。”云歌面容坚毅的点了点头,说罢朝着那方形柱子走去。
几人绕过方形主子,直接下了楼梯,却发现同上次并不一样。直到走过三层弧形梯子之后,终于到达了巽字宫内。
“怎么回事。”云歌看着眼前,喃喃自语道。
七焰更是张大着嘴巴,惊讶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当几人提心吊胆的下了楼梯之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竟不是上回那般人声鼎沸,四个擂台正中的热闹景象。与其说是景象变了,不如说这里不是巽字宫。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诺大无边被许多幔帘层层叠叠格挡住视线的空间,没有边际,所以称不得是宫殿。眼前光线昏暗,幔帘飘渺轻薄,在幔帘后头的是一个个若隐若现朦胧烛火在摇曳。那些幔帘轻轻飘荡着,在这种氛围之下异常诡异。
“主子,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有些古怪。”幔帘随着风轻轻扬起,七焰伸了下手,那幔帘如同轻纱般从他手心中滑过去。
云歌扬手一撩,将那半边轻纱撩起,她看了看摇曳的烛火,向前走了几步,轻声道:“怕什么,难不成还有吃人的妖怪?”
“吃人的妖怪倒没有。”一个奸细的声音忽然从左侧传来,眉头一蹙,云歌倏的回过头去。她心下一慌,连着后退几步手中紧紧抓着幔帘,心下才稳下来些。
那原本在空空荡荡只有几炷烛火的幔帘后头,赫然出现一张脸。那张脸白的渗人,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细眼微微挑起,眼梢中含着妖冶的光芒此时正直勾勾的盯着她。见她如此,那张脸咧嘴一笑,咯咯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钻人耳膜。
却在此时,一袭幔帘忽然随着劲风飞起,萧阳手持黑剑,刀剑出鞘“呛”的一声刺向那白脸。那白脸眼波一转,眉目含珠如同一个饱含委屈的戏子,那幔帘化作他衣袍,衣袂一扬,尖细婉转的声音传来。
“这位小哥好大的怒气,我这话儿还未说完呢。”说罢广袖一番,已经来到了云歌身后。
那人身上似乎带着寒气,贴在云歌身边时,那些寒气一丝丝的钻进了她的毛孔中,冻得她险些抖出来。
萧阳长剑急急一收,方才肃穆的神情,立时变得紧张起来。
“你是谁。”云歌微微侧首,面上从容不迫。
那人嘻嘻一笑,手中把玩着垂在肩上的几缕黑发,抬眼望着她,“我是谁不重要,相比而言,让你知道我家爷是谁重要多了。”
“你家爷?”云歌皱眉。
那人衣袖一扬,如一只斑驳色彩的蝴蝶,柔软无骨的手轻轻搭在了云歌的肩上,顿时一股冰凉连带着刺痛钻进骨头里头。那人轻轻笑了一下,墨蓝的眸子像簇鬼火浅浅的燃烧着,却独独没有威胁的意思。
“走吧。”他道。
肩上如同被千千万万细针带着寒气扎了进去,云歌握了下手中的合云扇,微微颔首,神色淡漠。
“既然如此盛邀,岂有不从的道理?”
“主子不可以。”
“公子不可以。”
七焰同萧阳齐声说道,萧阳更是将那黑剑握在手中,捏的骨节咯咯作响。
“瞧你这两个手下,倒是可人的紧呢。”那人抬手掩嘴轻笑一声,忽地眸光一紧,他反手一扬,那些幔帘如有生命的海下水藻般浮动在半空,直直的将七焰同萧阳二人缠住。
云歌大骇,立刻前去营救,却被那人一把将肩摁住,一股刺痛似乎顺着血液直直的扎进了心脏。她脸色一白,脚下踉跄一步。
那人伸手一拉,将她稳住,“慌什么,这两可人儿我喜欢的紧,是不会杀他们的。”说罢长臂一勾,将云歌带在怀中,脚尖沾地飞快的离去。
他的速度很快,长长的衣袖不停来回摆动拨开挡在前头的幔帘。他那只将云歌勾在怀中的手,冻的她嘴唇失了血色,变得同他的脸一样白了。
幔帘层层叠叠,云歌已经不知道自己数到多少了,只觉得周身被寒气浸泡住,就连血液在筋骨里流淌都变得缓慢而无生气。她眼巴巴的看着前头,在想着待会该以什么手段来对付那个要见她的人。
云歌就这样被动着一直前进,直到那人忽然衣袖一收,放置在她腰间的手稍微松了松,她立刻会意,逃也似的推开那个人。脚下一软,身子难以控制的向后仰去,云歌急急抓住身旁的幔帘,岂料过于轻薄,连连后退数步方才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跌,就跌进了个被幔帘环绕住的房间内,云歌愤愤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她四下张望了一眼随后回过头去,这漫不经心的一眼却赫然被眼前一幕震住。
在她跟前的是一张床,床榻的帘帐被收起,那上头正侧身睡着一个人。那人被一件宽大的紫色衣袍盖住,一头绸缎般的墨发被一根绛紫色的发带松松的绑住,混在三千青丝中落在肩头。此时见着云歌这幅见鬼了的样子,那人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挥了挥。
“好久不见。”语气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
“是你?”云歌蹙着眉头,顾不上屁股的疼痛,忙不迭的爬了起来。
她此时才想起来,那日在艺馆看到的人是谁了,难怪当时看那条发带如此眼熟,原来她是见过一次。当下脸上生出一丝嫌恶,云歌口中轻骂一声:“不要脸。”
她自然不是骂他同女子在房中作鱼水之欢的事,她是骂他为什么要在桌子上,叫她一眼瞧见了。
那人却是抬眼若有所思的看了云歌一眼,眉眼间一股子妩媚的气息从一颦一笑中散发了出来,他道:“又不是我叫你偷看的。”
云歌一愣,随后气的险些跳脚,原来那日这人竟然知道自己在外头偷窥。转念一想,好在自己没有偷窥这方面的癖好继续看下去,否则岂不是被抓个现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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